隨着波旬的離去,熊熊燃燒的欲界火焰如同無根之萍一般,很快消散一空。
遮天蔽日的幽冥雷海中顯現出佔據天穹的威嚴黑龍,他死死盯着剛纔神秘人離去的方向,不到一瞬間便已然感知不到對方的氣息,沒有拖泥帶水,離去得相當果斷。
看樣子早就做好了準備。
這個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鼠輩,究竟是什麼來歷。
贏王權心思電轉,旋即暫時收斂起思緒。
眼下正事要緊。
只見黑龍俯衝盤旋間,一名身穿軍裝的壯碩男人徑直衝入弱水三千。
“醫療基地全面啓動。”贏王權黑白分明的眼眸映出千瘡百孔的戰場,嘴脣翕動:“另外將秘庫準備好的丹藥靈草拿過來。”
“是,首長!”
贏王權耳邊突地響起一道幹練的男音。
贏王權確實沒有將這次計劃佈置的大張旗鼓。首先是湯山三萬六千名妖怪本身就是一個絕佳的兵員,並且李馗的兩個軍團也在負責策應,沒必要去做多餘的事情。
但是不代表長城這邊真的沒有做出一點準備。
贏王權親自率領的嫡系部隊以及參謀部全都在注意若望山的情況,隨時準備支援。
這也是光頭波旬出現的第一時間,若望山就被嵌入異空間的緣故。
不過涉及到兩名溫養境界強者的戰場,他們根本插不了手,更別說剛纔又來一名實力莫測的敵人,這種層次的戰鬥他們亦是有心無力。
這時贏王權來到弱水三千的內部,只一眼便看出這件品質絕佳的法器算是廢了。
接踵幾次驚天動地的戰鬥,尤其是鬥姆元君的出手更令弱水三千的情況雪上加霜,想要再達到先前的效果已然不太現實。
淪爲廢墟的戰場上,數萬名湯山妖怪奔走。
贏王權凜凜目光巡視間,一下注意到李馗所在的位置,正好見到後者不甘憤怒的眼神,心裡頓時明白贏君羨恐怕已經是逃離此處,微不可查地輕嘆了口氣。
雖然心有不甘,但卻也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
實力到了他們這種層次,手裡擁有的保命手段可以說是非常多。
尤其對付的敵人還不是一般人,贏君羨這傢伙手裡的法器、法寶層出不窮,且尤爲擅長奇門遁甲之道,棘手程度更是上升許多。
“李馗。”
贏王權從天而降,龍行虎步走來。
只見周圍的妖怪們齊齊讓開一條路。
“首長。”
李馗仰頭將充斥勃勃生機的藥水服下,溫暖舒適的氣流蔓延四肢百骸,修補受損的經脈,此刻總算勉強有了幾分行動能力,在項跟元慶的攙扶下蹌踉起身。
看向贏王權的目光含了些許愧疚,歉聲說道:“我沒能將他給留下來。”
“我們已經做出了最大的努力。”
贏王權打量遍體鱗傷的李馗,眸光帶了幾分心疼,大手輕輕按在李馗的肩膀,話語聲鏗鏘有力:“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遲早將他繩之以法!!!”
李馗眉宇間縈繞鬱氣,點一點頭,正想說些什麼。
卻見贏王權認真地寬慰道:“你呀,不要把這次的失利太過於放在心上,我們這次做的部署已經很完美了,只是誰也沒有料到贏君羨手裡竟藏着鬥姆元君這張底牌。
“鬥姆元君作爲衆星之母,神威浩蕩,剛纔哪怕是我親自在場,也不能阻止北斗七星帶他離開,李馗你可不能因此意志消沉,趕緊給我振作起來。”
雖然贏王權被光頭波旬拖住分不開身,可是弱水三千這件法器一直在他的掌控之內,始終保持對贏君羨陰符領域的壓制,對於戰場的情況自是一清二楚。
聽到贏首長嘴裡難得冒出一次寬慰的話語,李馗臉龐上揚起笑意弧度,說道:
“哎喲,首長你誤會我了……我想說的是要不你這回請吃個飯唄。”
贏王權聞言一怔,旋即不禁笑罵道:“他奶奶個腿,飯……本首長定會給你李馗好好準備,不過在此之前,你小子先給我把傷勢養好。”
“哈哈哈哈,這陣子受的傷可不少,還勞煩首長了。”
“他奶奶個腿,淨說些沒用的屁話。”
李馗嘴角斂着笑意,旋即問道:“首長,剛纔外面是什麼情況?”
如果不是那突如其來的一劍,以當時贏君羨只剩一個腦袋的狀態,他跟趙霓裳只要再有一點點的時間就能將這傢伙的性命終結。
贏王權聽到這句話:“回去再說。”
他早就看出李馗現在是強弩之末,全靠一口氣強撐着,並不想在這時再談論這些事情,目前養傷好好休息纔是正經事。
李馗自然明白贏王權話裡的意思,當即放鬆身體將自身的重量壓到項跟元慶的肩膀上,調侃道:“不知道風老闆會不會找我們要賠償。”
說着,他將目光望向了另外一邊。
“公主。”
鄧青眉呼喊着朝趙霓裳衝過來,一邊伸手將頭上的鳳冠狠狠擲到地上,新服隨之變成一身樸素的青衣,徑直來到趙霓裳的身邊,忍不住複道:“公主!”
鄧青眉看着趙霓裳身上血流不止的傷口,一下子紅了眼眶。
趙霓裳用力咳嗽幾聲,指尖一縷縷金紅色妖力包裹紫芒劍氣沁出,落到地上的一剎那立即湮滅周圍的碎石,蒼白如紙的面龐笑了笑:“沒事了。”
幸好神秘人揮出的那一劍被贏王權擋下了絕大部分威力,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青眉給您包紮傷口。”
鄧青眉哽咽說道。
眼淚像是連線的珍珠一滴滴落下,她蹲在地上,先是變出幾瓶丹藥以及繃帶,隨後將丹藥捻成粉末塗抹在繃帶上,小心翼翼地給趙霓裳的傷口包紮。
趙霓裳眉眼柔和,目光溫柔地看着哭得梨花帶雨的鄧青眉。
“我真的以爲從此以後再也見不着您了。”
鄧青眉低着頭,靈巧地在趙霓裳手背上的繃帶打了個蝴蝶結,微微仰頭看向趙霓裳,露出一個又哭又笑的笑容:“現在看見您沒事,真的是太好了!”
“傻孩子。”
聽到這句話,趙霓裳心疼地伸手摸了摸鄧青眉的腦袋,輕輕擁她入懷。
鄧青眉將頭埋在趙霓裳胸前,感受至親之人的體溫,心裡的防線頓時像決了堤一般崩塌,再也忍不住大哭起來:“我真的嚇死了,以後再也見不到公主,我好難過啊……”
被嫁夢封存記憶的每一天,鄧青眉日日夜夜都能想起與趙霓裳一起度過的日子,仇恨、痛苦、思念種種不一的情緒糅雜在一塊,像是一團火在焚燒她的心。
那段日子,支撐鄧青眉活下去的執念就是爲趙霓裳報仇!!!
趙霓裳沒有說話,胸前甲冑凝固的血痂在淚水的沖刷下溶解,只是溫柔地撫摸鄧青眉的腦袋,直到她發泄完情緒,方纔輕聲說道:“沒事了已經。”
“真的結束了嗎?”
鄧青眉擡起頭。
那一雙通紅的眼眶卻是讓趙霓裳不禁笑了笑,語氣認真道:“不會再跟以前一樣,而且以後的日子一定會越來越好,我保證!”
鄧青眉破涕爲笑:“我相信公主。”
“公主!”
“公主!”
驀地,身後傳來震天似的熱鬧聲響。
趙霓裳聞聲看去。
只見袁名一馬當先地走在前頭,在他身後是烏泱泱一羣湯山妖怪,激動的心情已經讓他們熱淚盈眶,個別比較感性的妖怪已經開始低頭抹起眼淚。
不難看出趙霓裳在他們心中的地位到底有多重要。
“公主,歡迎您回來。”
袁名眼角似有淚花一閃而逝,開心地露出笑臉。
“公主,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我們以爲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
帶着哽咽的高興呼喊接連不斷地響起。
趙霓裳這時在鄧青眉的攙扶下起身,眼睛掃過一張張妖怪臉龐,展露笑顏:“現在照顧好受傷的弟兄,我們收拾一下,回家吧。”
回家,多麼熟悉而又陌生的詞彙。
聽到這句話,湯山的妖怪們皆有點出神。
緊接着。
“回家!”
“我們回家!”
湯山的妖怪們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家要有主心骨,趙霓裳就是他們的主心骨。
遠處的李馗將這一幕納入眼底,微微一笑:“不管怎麼說,今天晚上的戰鬥仍可以算是一場勝仗,我這一身傷也不算白受。”
“主上,咱們今天當然是一場大勝!”
一旁的土行孫揮舞起手中的衡地尺,興高采烈道:“會妖門的一衆妖怪全部被我們殺死,那個贏君羨的手下也統統玩完,可算是將上次的仇給報了!
“有個詞怎麼說來着,揚眉吐氣!”
“你小子還挺會說話。”李馗忍俊不禁道。
“對了主上。”
項突然瞥了李馗一眼,輕聲說道:“一會兒我有個禮物想給您看。”
“禮物?!”
李馗聞言挑了挑眉頭,止不住訝異道:“你還有禮物要送給我?”
項自然是十分認真地點一點頭。
“行,那我就拭目以待一下。”李馗說道。
“主上,怎麼沒見黑哥?”這時元慶左顧右盼都沒見到小黑的身影,好奇問了一嘴。
“他呀,有正經事情去忙了。” wωw▪тTk án▪C〇
李馗望了眼天際一角出現的直升飛機,脣邊不禁露出幾分兇惡意味,旋即閉上眼皮,放鬆地說道:“我先睡一會兒,等到了總部再叫我起來。”
三人目目相覷,連忙放輕動作。
而後。
弱水三千被贏王權收了起來。
陸陸續續趕來的長城部隊開始收拾戰場,湯山的妖怪們在趙霓裳的帶領下離去。
——
——
黑夜漫長,頭頂半點星光也無。
一處僻靜的半山腰,遠處的建築裡亮起一抹燈光。
“這法器用起來也太難受了吧。”
柳如復捂着額頭從地上支起腰身,用力晃了晃腦袋,總算感覺自己的身體舒服了些。
【彼岸遊】這件法器有穿梭空間之能,並且能在發動之時無規律地傳送到四百公里以外。
用是非常好用,但就是體驗感差到了極點,就像是把整個人塞進了一個滾筒洗衣機裡,瘋狂地上下轉動。
這時柳如復偏頭看向身旁的墓碑,一張老人的黑白照片映在了黑漆漆的墨鏡上,自言自語道:“沒想到居然傳送到一處墳場裡。”
說着,他看向幾十米開外的三層小白樓,二樓亮起明黃色的燈光,裡面應該是負責值夜班的工作人員:“看樣子可以找他問一問這裡是何處了。”
話語中的森森惡意彰顯無疑。
隨即,柳如復站起身子,感受清涼的夜風撲面而來,嘴角不禁彎起一抹弧度:
“這次算是保住了一條命。”
其實柳如復對於自己能逃出來還是有十足的把握,畢竟贏君羨纔是李馗他們的主要目標。另一方面,與阿奴不知道他想要臨陣背叛,成功率可不低。
“與阿奴現在應該死了吧。”
柳如復垂着眉想道:“那條毒蛇可花費了自己不少心血,定能讓與阿奴的實力消減一半有餘,她面對的敵人又是湯山鬼母,想必不會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想到這裡,柳如復不禁頭疼地揉了揉眉心。
他真的沒想到李馗竟然假死設局。
這傢伙難道是打不死的小強嗎,生命力不需要這麼過分頑強吧。
我到底應該用什麼樣的手段才能對付他。
還有這次會妖門的全軍覆沒,只剩自己一人逃出來,必須要編一個完美的理由騙過糜夫人才行,要不然真的會死在那個多疑的女人手上。
煩惱的思緒一個接着一個冒出來。
柳如復脣邊揚起的弧度幾乎是一瞬間又重新斂下。
“嗷嗚~”
冷不丁地一聲狼嚎。
柳如復猛地扭頭看向不遠處的墓碑羣裡,卻見到一頭哈士奇仰天長嘯,它似乎也注意到柳如復的目光,居然也不害怕,反而朝着他囂張地又嚎了一聲。
“嗷嗚~”
寂靜的墳場裡,突然冒出這種聲音,真是要多詭異就有多詭異。
柳如復手指微微一動,正打算有所動作。
倏地,一股凍徹心扉的寒風驀然吹在了柳如復的脖頸上,冰冷刺骨的殺意瞬間讓他如墜冰窟,渾身的力氣一下子被抽了乾淨。
踏,
踏,
不遠處的陰影裡走出一道身影。
燃着戾焰的瞳孔直直注視在柳如復身上,咧開犬吻道:“小兔崽子,好久不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