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難得一見呀。”
目犍連眸光染上陰鷙,皮笑肉不笑道:
“魔尊竟也捨得從自己的焱山魔窟跑出來了。”
天焱子龍行虎步行至宮殿裡頭,臉上對目犍連的不屑一顧彰顯無疑:“不要將本尊與你這個只會落荒而逃的縮頭烏龜相提並論,實在太掉價了!”
旋即,他好似想起什麼,玩味道:“也不難怪,原本就是偷吃佛前燈油的……”
砰!
桌上的珍饈及酒盞登時傾灑而出。
原本模樣看上去慈眉善目的目犍連微眯起眼,神情一下子變得獰惡起來,道出一口冰冷話音:“天焱子,你不要太囂張了!
“要知道佛也有三分火氣,發起怒來,比魔更要兇惡三分。”
“哈哈哈哈哈……”
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天焱子忍不住大笑起來,徑直來到目犍連座前站定,居高臨下地俯視他:“你哪裡來的臉自稱是佛,區區一尊假佛,信不信我一巴掌把你拍到地裡!”
六百三十五年前,神通有成的目犍連在玉龍雪山建立起自己的南天佛寺,方圓數千裡的大江大河悉數攏於麾下,包括周邊的十二座雪峰上的大小勢力亦是紛紛歸順。
轟隆!
目犍連狠狠用目光剮了天焱子一眼,急得起身拱手說道:“在下只是在強調我們現在是在同一條船上,危難時刻必須共進退。”
此時此刻,殿內羣魔皆是把目光聚焦到兩人身上。
“他老人家可是實打實的炎熱境界!
“可那又怎樣,聽說就死在了那位孟娘娘手上,當時聽到這個消息,奴家的心肝呀……都要被嚇得飛出來了。”
“靈源公,不如先說說您到底有何良策。”
七嘴八舌的聲音一下子冒上來。
囂張狂傲的天焱子竟在酒桌上難得的安靜下來,宴會的開展異常順利。
此番話一出,真叫羣魔色變。
天焱子雙手環抱於胸,蔑視道:“做了還怕人說。不過本尊倒是有兩百年沒見你來我焱山魔窟了,是不想要自己的地盤,還是受了一次重傷終於知道怕了?”
“先聽聽各位的想法吧。”
老者名喚血溟老妖,傳聞乃是深山中的一棵萬年嗜血樹成道,八百年前曾將一個縣的百姓悉數吸成人幹,由此被長城追殺了好一段時間,最後銷聲匿跡。
此言一出,不少妖魔的臉色驟然變得難看。
馮夷穿着一襲大袖翩翩的青綠衣衫,右手拿着一柄摺扇,腰間綴着玉佩,噙着的笑意平易近人:“小事一件,不必如此客氣。”
隨即,又是恭敬地補充了一句:“靈源公萬福金安。”
目犍連這時喝了杯酒壓壓驚,神態陰鷙地開口道:“現在陸地上最大的障礙已經解決,接下來就輪到我們了,如今大秦四方水域的妖王、鬼王都齊聚於此,正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
“靈源公莫要欺騙吾等。”
“靈源公說笑了,我們又能有何想法、無非就是不想死卻又只能等死。”
“兩位這是何必呢,不如看在馮夷的面子上,化干戈爲玉帛吧。”
不遠處的屏風之後,又出來兩名身姿豐腴的女子,她們手上端着新的佳餚,來到目犍連身邊坐下。
聽到馮夷的話,血溟老妖不禁大皺眉頭:“靈源公,哪怕只有一位閻王都足以像捻死螞蟻一樣弄死我們,何況三司的殿主實力強大……”
無論是出於何種心理,目犍連都不能忍下這一口惡氣,他本就被天焱子打敗過,這時候要是再忍氣吞聲,這輩子都別想突破大叫喚。
此時忽然開口的聲音嘶啞難聽,宛如夜梟一般,說話的是一名穿着黑色壽衣的老朽,麪皮乾癟,血豆似的雙眼看向上首的馮夷。
見到她,馮夷脣邊的笑容變得有些寵溺,兩人對視的一瞬間,萬般言語已在不言中。
“好。”
……
緊接着,佛陀手中現出六彩寶輪。
許是因爲這種獨特氛圍只屬於心知肚明的兩人。
“思雲公子說得是呀。”
馮夷眸光投去,饒有趣味道:“原來是樹老,別來無恙啊。”
言語間,天焱子似笑非笑地看向目犍連:“剛纔這禿驢不是說了,我們這一羣妨礙地府腳步的妖魔現在全在你的三淮水寨,這時候人家要是來一個神兵天降,我們豈不是成了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這樣的大人物說死就死!
只見一名頭上長着肉角,臉上攀滿紫色蛇鱗的男子,吐着蛇信說道:
聽到這句話,目犍連額間的青筋猛然一跳:“天焱子,你莫要太過狂妄!”
這一回,殿內劍拔弩張的氣氛登時消弭。
“不好!”
剎那間,目犍連身後登時立起一尊佛陀本相。
“別說,有點意思。”
有懷疑、亦有希冀。
“靈源公。”
直到一次重傷瀕死,目犍連手段盡出方纔僥倖逃得一命,最後灰溜溜地跑去北方,重新建立起一座歡喜佛廟,花了百餘年的時間纔有點起色。
目犍連急忙擡起雙手。
目犍連鬆了口氣,雙手合十重新坐下。
風度翩翩的馮夷驚鴻一現,笑容溫和有禮。
“如今懸在我們頭上的鍘刀,隨時會砍下來。”
一名技藝高超的琴女在爲場上的舞姬們奏樂。
天焱子舉起酒盞,豪邁地一口飲下,不由舔了舔嘴脣,彷彿品味着入口的酒香。
“靈源公此言當真?”
馮夷一拍手掌。
血溟老妖萬不敢在馮夷面前倚老賣老,連忙拱手說道:“承蒙靈源公還記得老朽。”
“怎的突然叫得如此起勁!”
馮夷深邃的眼眸注視天焱子,微微一笑:“魔尊但說無妨。”
馮夷微微一笑,神情淡然:“我是說有辦法離開這個世界。”
只見方纔被嚇出原形的兩隻妖精瞬間消失不見。
……
“靈源公。”
面目長着屍斑,腦門長着碩大的肉瘤的犬妖緊接着說道:“再說他們前段時間不是剛在天北顯了一次威風,那北山三妖現在應該在十八層地獄受刑吧。”
馮夷面上溫和的笑容不改,如沐春風般寬慰道:“我相信你沒有這個意思,目犍連還請坐下吧。”
龍宮內,觥籌交錯。
鳧山婆婆三角眼裡閃爍綠幽幽的光,道出的口吻低沉複雜:“起初還有人不信,可最近這種風聲愈演愈烈,想必應該不會是無的放矢。
古箏驟停,琴女與舞姬們齊齊彎腰退下。
“馮夷,恐怕在陰司要剷除的名單裡,你恐怕是頭一位。”
這羣應邀前來的傢伙沒有一個是良善之輩,就連後面跟來的鳧山婆婆亦是如此,三角眼裡閃爍奸詐狡猾的光芒,全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但見意爲六道輪迴的寶輪掀起無比恐怖的力量朝天焱子砸去。
只見天焱子大馬金刀地坐在席上,悠然地將夾菜放到口中:“其實從剛纔開始,我心裡就有一個問題非常好奇。”
一時間風頭無兩!
此時此刻,大庭廣衆之下。
“如果說真有這種辦法,未嘗不是一條活路呀。”
隨即,他微微睨眼看去馮夷。
“靈源公,我可沒有這個意思啊。”
“兩年前就有消息稱陰司要處理水域的問題。”
他們又能躲到哪裡去。
千鈞一髮之際,一襲青影突地自兩人中間出現,拂袖間輕描淡寫地化解了兩人的攻勢,“魔尊,請上座吧。”
“味道真不錯呀。”
旁人或許感知不出什麼,可在目犍連眼中那隻骨節粗大的手掌瞬息間遮天蔽日,六道寶輪的威能當即被強勢鎮壓,悍然朝着臉上蓋來。
“屆時可真是省了人家的一番氣力啊。”
“來人,上菜!”
誰都知曉天焱子跟目犍連之間早有仇怨。
炎熱境界對應溫養,已經是天花板級別的恐怖戰力。
雪女安靜地來到馮夷身邊。
“北山三妖那都是過去的老古董了。”
天焱子嗤笑一聲,探出手掌抓向目犍連。“一點長進都沒有!”
目光實際卻落在了他身邊的雪女,那一襲白裙更添幾分清冷。
“呵,你又能奈我何。”
“孽障!!”
生死存亡的大危機就在眨眼間化解,就連目犍連都不由一愣,旋即回過神來,舉過胸前的雙手順勢合十:“見過靈源公。”
火焰似的披風無風飛揚,狂傲霸道的氣勢驀然拔地而起。
此時講話的是名穿着現代服飾的女子,長相清純,身姿窈窕,嬌媚的眼睛似能把人的魂兒勾去,朱脣輕啓:“前幾年的拜山鬼王不是就栽在了陰司手裡。
“喲,哪來的狗呀。
馮夷深邃的眸子看向天焱子,手臂一展:“魔尊,請吧。”
倒是坐在席上獨飲的天焱子,脣邊若有若無噙着幾分諷色,不屑地想道:“說了半天就是要給馮夷這個鳥東西領導權。就是不知道這裡幾個是白癡,幾個是趨炎附勢之徒,又有幾個是真正到了窮途末路。”
有甚者用嘲諷的目光看向目犍連,隱含幸災樂禍。
馮夷掃了一眼場上,放下手裡的酒杯,說起了正事:“那我們便開門見山,這次邀請衆位前來就是商討該如何應對陰司的清剿。
天焱子意味深長地說道:“衆所周知靈源公的三淮水寨就是專門做陰壽的生意,隨意增加又可輕鬆剝奪,這可是犯了陰司的大忌諱。
哪成想天焱子卻看上這塊風水寶地,生生從目犍連手中搶了過來,經營數百年的基業被天焱子一口吞下,目犍連豈能甘心。
此言一出,皆是看向馮夷。
要知道拜山鬼王曾經的勢力‘幸福小區’就處在濱海的鬧市當中,當時以陰司強大的情報能力都未能在短時間內找出來,最後還是李馗與許昭在機緣巧合下發現。
氣氛又在悄然間變得凝重起來。
“錚~”
法相與他模樣如出一轍,只不過身批的袈裟上卻描繪着男女情愛之姿,一張張泛着玫瑰紅的面龐竟齊齊朝天焱子看去,邪惡至極的幻象席捲而出。
話音方落,十幾名身材高挑的宮女端着一盤盤美酒珍饈從殿外走了進來。
雙方鬥了幾十年,陰謀、陽謀輪番上陣也沒打過天焱子。
隨着馮夷在主位落座,這場宴席正式開始。
在場的哪一位妖魔,有誰敢言一點都不懼怕。
“否則吾等也無心在您這兒享樂呀。”
一名相貌二十餘歲的年輕人,長着幽黑的鳥喙,如墨似的雙眸沉浮死氣,語氣淡漠:“在地府面前,就怕到時候是螳臂當車。”
“還在玩幾百年前的那一套。”
當真是一語驚起千重浪,原本有些安靜的龍宮登時鬧成一團。有一個算一個,哪怕城府深厚者亦不由顯露幾分震驚神采。
這和尚此時全然不理會天焱子的挑釁,立即收起歡喜佛法相,微微低頭道:“小僧失禮,給靈源公造成了麻煩,還請見諒。”
衆妖魔嘴裡的美酒佳餚亦變得食之無味,紛紛看向主座的馮夷。
實際上卻是改名換姓,躲到了西方的一處水域。
“既是開門見山,那我水蟒也就不跟王爺拐彎抹角了。您既然發邀請函到大傢伙手裡,想必您肯定是有良策應對,不妨說出來讓我們聽一聽。”
天焱子依舊是那一副桀驁張揚的模樣,始終沒拿正眼去看目犍連,心底卻暗道了聲可惜,兩人積怨已久,在見到目犍連的瞬間,天焱子心裡就已經起了殺機,若是馮夷再晚上出現半步,目犍連一定會死在他手上!
叫喚的狗,自然指的是目犍連。
只見他懷裡兩名千嬌百媚的女子登時哀鳴一聲,瞬間變回妖精原形,躲在寬大的金紅色袈裟下瑟瑟發抖。
稱馮夷爲王爺完全沒有問題,畢竟馮夷曾經被朝廷加封過神號,名爲靈源神佑宏濟王。
然而對他們來說,這種事情太過遙遠,還不如關心當下。
馮夷沉穩說道:“地府確實是尊龐然大物。不過據我所知,並非所有閻王都留守在這個世界,他們真正的敵人並非是我們,而我們也不是沒有一點應對辦法。”
其實關於地府消失千年的內幕,衆魔心裡都隱隱明白是怎麼回事。
天焱子深深看了一眼馮夷,大步流星地走向前方屬於自己的座位。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
就在這時,一道磁性洪亮的聲音壓過衆魔聲響。
十八層地獄!
單是想一想,心肝就要發顫,以他們的罪孽,最少都要幾十萬年起步。
他拋下自己在北方的基業就直接跑來三淮水寨尋求馮夷的庇護,這時候當然要主動站出來解釋,否則真成了此時天焱子手中的箭矢。
隨即,馮夷朝天焱子問道:“魔尊,如有疑問的話,不妨一口氣全說出來吧。”
“其實也沒有多少疑問。”
魔尊同樣偏頭看向馮夷,兩人眸光對視的一瞬間,他開口講道:“就是想知道靈源公打算用什麼樣的辦法來離開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