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氣運匯聚（下）
天矇矇亮。
天邊飛來大片妖獸，白鶴黑鴉，灰鷹青鷂。
待離得近了，方纔看清鳥獸背上有人，披堅執銳，甲冑齊全。。
唳！
爲首的金雕一聲長鳴，領先向地面俯衝，片刻後落在桐山堡外。
村長見到來人，高聲問道：“可是大將軍柳毅？”
“正是。”
柳毅從金鷹背上一躍而下，揮手甩出大楚令牌。
大楚與大乾、大順不同，村堡周圍都是荒野，妖國離開的只是妖王、大妖，餘下妖獸數量不比人族少，四處流竄襲擾人族。
諸如狐妖花魅之類妖精，經常變化人形騙開堡壘大門，造成不小傷亡。
如今任何人進村堡，必須表明身份。
村長按照大楚官員所說，查驗過令牌爲真，連忙命人打開大門。
柳毅命麾下兵卒，原地歇息，單獨一人進入村堡。
“昨日星君降下神諭，有妖王殺戮人族，大王命我連夜趕來查看，村中傷亡如何？”
“幸好有陳師與……師孃，傷亡並不大，不過村中住戶已經不足半數。”
村長曾在妖城生活，見多了妖魔食人之事，龍族亦不例外。
昨晚見敖瀅化作蛟龍，爲救人族生死，心中頗爲不是滋味，既感激敖瀅除妖救命之恩，又對所有妖族痛恨欲絕。
“村中尋來的供奉嗎？”
柳毅隨着村長來到廣場，正好見到陳慶，在雕刻石像。
“陳兄！”
“柳弟！”
陳慶見到柳毅，悲苦面容稍稍舒緩，手中刻刀不停，依照記憶中敖瀅模樣一比一雕琢。
村長當即附耳解釋，近些日陳慶與夫人在村堡居住，斬殺妖獸，傳授道法。
“……昨晚妖魔來襲，師孃捨命阻攔，纔有時間向星君祈禱。”
“陳兄，既然早來了，應該去楚都修行！”
柳毅責怪道：“風洲平定不久，時常有妖王出沒，若是在楚都，嫂夫人也不會……”
陳慶沉默片刻，說道：“瀅兒是妖族！”
“嗯？”
柳毅微微一怔，說道：“抱歉。”
之前曾與陳慶結伴，意氣相投，彼此以兄弟相稱，然而柳毅沒資格替大楚或者十二宗，原諒接納妖族。
十二宗與妖族之間，祖祖輩輩的血海深仇，絕非簡單的區分善惡能解開。
陳慶緩緩搖頭，對大楚沒有任何意見。
通過師尊與紅鸞星君指點，陳慶已經知曉，敖瀅死於賊老天算計。
隨着刻刀落下，敖瀅石像栩栩如生，恍如復活一般。
“柳弟，爲兄欲爲大楚效力，可否引薦一二？”
“那是自然！”
柳毅欣喜道：“大王欲建國，正大力招募奇人異士。陳兄氣運隆盛，大王定會予以要職，以凝朝廷氣運。”
“氣運？”
陳慶疑惑道：“大楚建立，與氣運有何關係？”
“大王乃天命之子，曾夜夢神人，得授上古人皇神劍。”
柳毅解釋道：“此劍乃無上至寶，可匯聚官吏百姓氣運，凝成國運鎮壓一切。所以氣運隆盛之人，必爲重用。”
柳毅氣運亦是非凡，踏入修行之道，一路順風順水。
唯一栽了跟斗的就是太陰之墓，遭遇真仙妖神，能保住性命又撈了大筆靈石，已經是氣運庇佑了。
“原來如此。”
陳慶將石像收入法器當中，隨後取出一迭迭道經，對村長說道。
“貧道將去楚都，日後大可能不會回來。這些道經就留在村中，每日誦讀，可以存神開智，不爲外邪所擾。”
道經中有幾卷功法道訣，天賦上等之人誦讀，可以領悟法術神通。
“謝陳師！”
村長與族老躬身到底，對陳慶感激不盡，商議過後說道。
“老朽無以爲報，日後雕琢師孃神像，供於祠堂中，早晚奉上香火，年節不缺祭祀。”
“勞煩老先生。”
陳慶聞言頓覺欣慰，師尊承諾施展輪迴大法，若是多謝香火功德，來世定能得個好出身。
“師孃爲我等而死，理應如此供奉！”
村長隨後看向柳毅，說道：“大將軍，如今村堡住戶不足半數，還請早日送來百姓，免得村子荒了。”
“大楚村堡數已經超過三百，每日從妖國救出的百姓，數量少有增長，輪番分配下來，比之前會慢許多。”
柳毅說道：“待回了國都，我與戶部的人知會一聲。”
如今十二宗在域外解救的人族，不再安置於大乾或大順，而是送入大楚治下村堡。
村堡在荒野中開闢，四面八方都有妖獸遊蕩，即使日夜嚴防死守，依然避免不了妖獸獵殺。
每隔一段時間，大楚必須爲村堡補充人口，否則村堡中居住的少了，周邊土地重新荒蕪，必然滋生更多妖邪。
“謝大將軍！”
村長面露喜色，任何地方都少不了人情搞關係，大將軍說話，戶部不介意賣個人情，早日給桐山堡分配百姓。
“大將軍，能不能多些女娃娃，村中漢子們都想娶婆娘呢。”
一旁的族老說道：“咱村的小夥子可不一般，有陳師傳授學問，不止認字，還會背誦道經呢！”
柳毅本就不是強硬冷厲的性子，看在陳慶面子上，只得點頭答應。
大楚所有村堡，都是男多女少，戶部分配人口時候，只能儘量做到均勻，甚至與十二宗弟子傳訊，救人的時候優先女子小孩。
女子數量稀缺，小孩可塑性強，在村堡中屬於稀缺資源。掙扎於荒野的人族，與繁華的洛京截然不同，爲了生存下去，從來不考慮什麼狗屁愛情故事。
片刻之後。
陳慶隨柳毅同乘金雕，騰空而起，低頭看着下方桐山堡。
初時尚不稀奇，隱約能聽到村民揮手道別，升入雲霄之後，桐山堡成了萬綠叢中一點黃。
金雕飛行百餘里，陳慶又見到地面黃點，是另一座村堡。
柳毅嘆息一聲道：“各個村中百姓死了一批又一批，不知何時，這些村堡才能連綿成片！”
“人族先祖披荊斬棘，鬥天戰地傳承至今，我等亦可以！”
陳慶明白了大楚的策略，通過建立村堡，不斷擠佔妖獸生存空間，直至整個風洲化作良田，便成了人道國度。
半日之後。
一行兵卒蒼粟淵外圍，原本宗族、門派建立的小城，已經全部消失不見。
僅剩一方巨大城池，城門上方寫着兩個大字，楚城。
柳毅忍不住向陳慶吹噓，楚國大王項雄的事蹟，堪稱老天爺私生子。
當年項雄帶領數萬人族，居住在張家堡，還未規劃好將來計劃，當晚就有三個家族舉族來投，原爲麾下犬馬。
他們族長聲稱，親眼見到紫微星降臨張家堡，此乃大吉之兆！
至於爲何大吉大利，個個鼻青臉腫，胳膊斷腿折氣息萎靡，那就不得而知了。
項雄在域外見多了爾虞我詐，本來對這些人以及張家，心懷戒備。直至他們將所有寶物靈石，無償捐獻建城的時候，又不得不信了！
之後每日都有宗族、門派，前來投奔項雄，不收留就跪地不起！
短短數年時間，蒼粟淵外圍僅剩大楚，所有人都爲楚國百姓。
“大王傳奇事蹟，不止如此！”
柳毅滔滔不絕道：“修行遇到瓶頸，出門散心撿到仙丹。與妖魔搏殺，法器折了，神人賜下至寶……”
陳慶聽的目瞪口呆，他也算氣運渾厚之人了，比起項雄簡直是個倒黴催的。
“聽你這般說，爲兄希望早日見到大王。”
柳毅說道：“現在應在書房，與三無先生議事，待過後再去拜見。”
此時。
城主府書房。
項雄看着牆壁上巨大地圖，上面繪製的正是風洲以及周邊地域。
其中風洲最爲詳盡，南部地界有數百個墨點標記，正是建立各處的村堡。
“先生，按照玄機真人卜算，立國佳期在即。”
項雄擔憂道：“如此地廣人稀，兩座村堡之間，煉氣境尚要飛行許久，如何方便朝廷治理？”
玄機真人是如今大楚監天司監正，乃神秘的天機殿傳人，卜算之術玄妙非凡，言稱項雄有人君相，特意不遠萬里來投。
“陛下無需擔憂。”
書房中老者說道：“所有村堡之間，放置傳訊靈紙，即可交流通暢。”
項雄搖頭道：“傳訊靈紙珍貴，此物煉製複雜，至少需要數百張……”
老者保證道：“此事無需大王擔憂，臣早已命人煉製，定不會耽誤立國。一處村堡十餘張靈紙，與周圍村堡保持聯絡，日後妖邪侵襲，亦可守望相助。”
項雄說道：“先生辛苦，近些年若非先生相助，本王可理不清諸多事務。”
老者說道：“大王所做纔是最難，從域外妖國解救人族，否則臣也無民可治。”
“將來若有一日，本王戰死，先生可登王位……”
項雄不知自己的天命運氣還能保持多久，由於近些年十二宗行事日漸猖獗，四處覆滅妖城解救人族，已經與十數位妖仙結下仇怨。
即使有紅鸞星君庇佑，也說不準哪天，入了妖仙腹中。
楚國不似大乾、大順，從未有皇族之說，更類似於開荒僻野的部落，篳路藍縷艱難困苦，大王之位唯能者居之。
老者正要說話，外面傳來侍衛稟報聲。
“大王，有道人自稱酆都鬼城城主，率門下弟子前來投奔……”
“酆都鬼城！”
項雄心中一驚，鬼城可不是蒼粟淵外圍勢力，城中強者不弱於蒼粟淵中真仙宗門，怎麼會屈居於默默無名的楚國。
猜不透其中關隘，項雄不敢慢待，朗聲道。
“請真人去前殿一敘！”
“恭賀大王再的助臂，臣先行告退。”
老者躬身離開書房，旋即化作遁光消失不見。
……
五龍山。
雲霄道宮。
三悟從閉關中醒來，思索片刻，咬牙下定決心。
“老道舍下這張臉，也要求祖師出手，支持大楚建國！”
數年前參與仙靈會，途經風洲時見到項雄救人，三悟心生敬佩，留下一道化身暗中庇佑。
項雄統一蒼粟淵後，三悟化身自稱“五雲山三無先生”，爲其出謀劃策。
三悟出身大乾皇族，又活了近三百年，縱使沒吃過豬肉也見多了豬跑，將大楚上下事務處理的井井有條，項雄尊其爲國相。
“祖師喜好飲酒品茶……”
思索片刻，取出壓箱底的靈酒，又親手炮製了些靈茶。
前者是禮儀，後者是心意，三悟爲了大楚，也算是絞盡腦汁。
“唉，當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當年先帝問老道願不願意當皇帝，想也未想就拒絕了，大乾可是大楚的百倍千倍！”
三悟來到道宮最後面，站在無名宮殿外，來回踱步念念叨叨。
“祖師，您睡醒了嗎？”
“祖師，吃了麼？”
“祖師，弟子與您商量件事。”
“祖師……”
三悟不知如何請祖師降臨，於是按照典籍記載中，真仙對喚名者有感應，不斷向祖師問好。
轟隆隆！
驀然間烏雲匯聚，一道水桶粗炸雷從天而降。
雲霄道宮籠罩陣法禁制，從未見過陰天雷霆，如此異相，嚇得三悟高舉靈茶靈酒求饒。
“祖師恕罪！”
眼見雷霆就要劈中，臨近靈茶靈酒時候，忽然變化成手掌模樣，將禮物攝入無名宮殿當中。
蒼老威嚴的聲音，傳入三悟耳中。
“你這廝有何事？”
“拜見祖師，弟子爲傳播雲霄道法，在域外建立了一方國度。”
三悟將事先想好的託詞說出：“期間招惹了不少妖魔，它們聲稱雲霄道法乃小道，數次三番阻撓，不但屠戮道宮域外傳人，還說……”
殿中傳來一聲冷哼：“還說什麼？”
三悟聽出祖師語氣不耐，頓時心喜，皺眉說道：“那些妖魔還說，祖師不過是區區真仙，仗着法寶厲害，否則早就吞了您！”
“被毛戴角之輩，焉敢猖狂！”
祖師冷聲說道：“此事本座自有安排，你且好生傳播雲霄道法，不可墮了道宮威名。”
“祖師放心，弟子定竭盡所能！”
三悟說着話躬身後退，不敢擡頭露臉，免得祖師發現神色異樣。
忽然一道聲音幽幽在耳邊響起：“人族立國，此乃天大機緣，你且好好把握，或可爲成道之基！”
三悟聞言心思一顫，哪還不知祖師洞若觀火，自己那點小心思根本瞞不過，連忙稽首叩拜。
“謝祖師指點！”
說完連忙遁回居所，默唸幾遍清心道經，緩去心中惶恐。
“成道之基，萬萬不能錯過！”
“咱可是當今大乾皇帝的曾皇叔祖，向朝廷借一些官吏兵卒，也是理所應當！”
三悟思索許久，化作遁光向洛州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