纔將太子推上皇位,晉升“監國”,走到仕途巔峰,就要面臨亡國的危機……齊平心情極差。
“老天爺就是在玩我對吧。”
齊平心中憤憤不平,但形勢危急,沒時間浪費,衆人當即在御書房內,進行緊張商討,制定接下來計劃。
之所以選定馳援“豫州府城”,基於理智判斷。
首先,從“術法請求信號”反推,從臨城敗走的邊境大軍主力,應該困在豫州府內。
按照齊平推測,蠻族突襲臨關得手,西北軍大營節節敗退,一路往東,最後於豫州府城停下固守。
畢竟,豫州府是臨關往東,最大的城池,且如今處於孤立無援境地,深陷敵境。
並且,此處也乃“交通樞紐”,乃戰略要地,是首要救援目標。
其次,即便以一場大勝作爲目標,這也是最合適的。
況且,即便刨除理智因素,情感上,書院的先生們大概率也在豫州府城。
前提是……他們還活着的話。
足足三個時辰後,才敲定完畢,一個個步履匆匆離開。
齊平則拋出飛空梭,拽起塗長老,劃過一道虹光,直奔道院經歷部。
欣喜發現,天軌與幽州通訊部分,已經修理完成。
當即將這邊情況發送了過去。
同時,關於馳援的西北的命令,也已於道院中公開,道院弟子報名極爲踊躍。
一方面是禦敵熱情,另外,哪個年輕人在修爲有成後,不想着出去大殺四方,建功立業?
即便爲修行,通過與蠻族人實戰磨礪自身,也是難得的機會。
“你出來了。”
當齊平從經歷部大殿走出,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缺斤少兩的道袍,用一根木簪凌亂扎着的青絲,婀娜妖嬈,赤足如雪的魚璇機額頭蓮花印記閃爍,毫無醉意。
身後飄着一隻水缸大的青碧色葫蘆。
“師……”
齊平習慣性開口,然後才反應過來,師徒關係已斷,改口道:
“魚長老……”
魚璇機叉腰瞪眼,惱怒地用腳丫子踹他,又伸手要掐他耳朵:
“你小子長能耐了,叫我什麼?”
齊平無語,委屈解釋。
魚璇機抱着胳膊冷哼:“不是師徒,那我也是你大姐頭,放尊重點。”
動作幅度驚人,胸前幾斤肉晃的人眼暈。
可大姐你這放蕩不羈的打扮,就很難讓人尊重啊……齊平心中吐槽,正色道:
“是的大姐,好的大姐。”
魚璇機這才滿意,嘴角揚起一抹笑容,然後纔想起身負要事,道:
“西北的事長老們已經都知道了,這次,道院會派出一支隊伍前往,包括各個境界的弟子,這也是個歷練的機會。”
齊平點頭,他並沒有因爲修爲高,就看不上低階修士。
戰線太長了,敵人太多了。
即便只是“引氣”修士,參與不了高端局,可丟到戰線上,也可能改變一場小範圍戰爭的勝負。
不過,若只看本次“馳援”,則更多還是看大修士配置。
“至於神隱,此番我與符籙長老,將與你同行,正好也分攤下九州鑑的壓力。”
魚璇機道。
齊平的計劃是,將修行者們裝進九州鑑,然後騎着騰雲仙鶴趕赴西北。
這是除了五境下場外,速度最快的方案。
雖懷疑巫王操縱了姜槐,但也只是懷疑,且巫王本尊沒有上戰場的前提下,首座若直接上場,只會讓事情變得不可控。
而這個趕路方法的問題在於,九州鑑裝人是有消耗的。
人數越多,或者進入的人修爲越強,對使用者的消耗越大。
否則,齊平乾脆把幾十萬大軍裝裡頭,帶着到處跑,就無敵了……並非不想,而是做不到。
加上魚璇機與符籙,三個神隱彼此輪換操縱,壓力會小很多。
“如此甚好。”齊平眼睛一亮。
禪宗那邊,是單獨行動,且明確說了,不會參與馳援豫州府城,而是會散落在豫州境內。
救(傳)死(播)扶(信)傷(仰)
除非面臨決戰,纔會出手……只付出兩個州府傳教的代價,只能換取這些。
故而,道門強者纔是主力。
“哼,蠻子不知死活,本座正好悶的無聊,此番讓他們知道厲害。”魚璇機吹逼道。
手腕一招,那表面噙着水珠的大葫蘆飄來,被她一隻手砸的“砰砰”響,表示彈藥充足。
“什麼時候出發?”
“儘快。”
……
隔了十幾天,鬼知道西北亂成什麼樣子,多耽誤一刻鐘,都不知多死多少人。
下午的時候,一名名執事、弟子,就開始收拾東西,趕赴道院廣場,準備出發。
“夏瀾,快些。”
小胖墩陳菊揹着包袱敲門。
不多時,院門移開,文靜少年夏瀾一身青佈道袍,斜跨包袱,腰懸長劍走了出來:
“你真的要去?可能死的。”
陳菊笑了笑,拍着胸脯:
“別廢話,我可是以齊師兄爲偶像的,上陣殺敵,這可是修行的機遇。”
夏瀾抿了抿嘴脣。
身爲最新一批內門弟子,他們修爲平平,在呂執事看來,還是安心修行,不要摻和爲好。
但二人還是選擇了報名。
畢竟……身爲“齊平”曾經的室友,怎麼能膽怯?
偶像從不是個壞東西,少年時候,若能遇到一個足夠優秀的偶像,會促使自己成爲一個更好的人。
只是很多人只停留在顏狗層面……甚至,只將偶像當成了心靈寄託,反而失去了自己。
當二人走到廣場上時,就看到人頭攢動。
陳菊招呼了一聲,跑到王沐清身旁,說:
“王天才也你去戰場啊。”
“……”王沐清對這個外號無力吐槽,點頭“恩”了一聲,說:
“大家都是新生,等到了戰場彼此照顧。”
“好啊好啊。”二人答應的痛快,這時候,突然就看到頭頂一亮。
衆人擡頭,只看到巨大的古樸圓鏡浮在頭頂,緩緩旋轉,水波般的鏡面盪漾,投下金光,籠罩衆人。
一個聲音道:“出發!”
所有道門弟子稽首,齊聲:“遵命!”
刷所有人被拉入鏡子,九州鑑縮成巴掌大,落入齊平手中,他扭頭看向身後跑來的齊姝與向小園,微笑着揮了揮手:
“回去吧,在家裡等我。”
兩個姑娘停步,沒吭聲,只是用力點頭。
齊平嘴角揚起,騰身一躍,宛若炮彈般朝天空激射,恰好一頭騰雲仙鶴自雲層中飛來。
齊平躍上後背,朝盤膝坐在仙鶴背上的魚璇機等人,輕輕點頭,吹了聲口哨。
“唳!”
仙鶴嘶鳴一聲,振動雙翼。
在道院裡一個個走出建築,仰頭望向天空的弟子們崇敬的目光中,於京都上空盤旋一週,朝西北方向飛去。
……
淨覺寺。
六祖披着紅色袈裟,望着遠去的仙鶴,說道:
“你們也去吧。”
“是。”
空寂雙手合十,念珠一甩,撕開一道空間門。
後方,以懸壺僧與水月真人爲首的僧兵站在一艘蓮臺上,撞入空間門。
因爲西北的變故,禪宗比原計劃多派了一位神隱前往。
不過,除非絕境,否則他們是不會出全力的,只是應付可能發生的意外。
……
皇宮。
蘿莉太子站在屋檐下,仰頭望着天空,鵝蛋臉上滿是濃濃的擔憂。
馮安與皇后站在她身旁,前者道:
“陛下,齊監國從無敗績,此行必將凱旋。”
太子“恩”了一聲,深深吐了口氣,看向咬着嘴脣的皇后,小臉上浮現出堅毅的神色:
“朕自然是相信先生的,只是惋惜,事發匆忙,欠了他們一場盛大的出征儀式。”
頓了頓,她綻開笑容:
“所以,我更要當好這個皇帝,給他們一個穩定的後方。”
皇后有些出神,這半年來,變故太多了,這天真爛漫年紀的女兒,也成長了這麼多。
……
幽州城,國公府。
威武大公站在房間內,兩隻胳膊平舉,有侍衛爲他穿戴甲冑。
不多時,他雙手捧起頭盔,對鏡戴在頭上,殺氣騰騰。
邁步走出房間,來到院中,只看到一羣將領皆披黑甲,腰配刀劍,整裝待發。
“傳令,大雪龍騎兵開拔,趕赴西北!揮軍,破敵!”老國公大聲道。
北方將領右手錘擊胸甲,發出一片整齊的“嘩啦”聲:
“末將領命!”
老國公揮手,就要命人各自去調兵,接下來,他將留下副將繼續守城,自己帶着精銳騎兵隊伍,從近路馳援西北防線。
唯一令他覺得爲難的是,幽州城修士太少,他若帶走太多,北方就沒幾個了。
雖說已籤盟約,但仍不得不防。
還是欠缺修士啊……老國公心中嘆息。
“報!”
就在這時,一名士兵飛奔進院,單膝跪地:
“稟告國公,雪原有大批修士抵達,爲首的是城中散修‘雷’道人,自稱已晉級神通境界,此番奉齊爵爺指點,出世參戰,磨練修爲。”
“雷”道人……是那個商隊鏢頭?晉級神通了?
老國公也知道這一號人,不由吃了一驚。
然後才反應過來後半句……奉“齊爵爺”指點……
“國公,齊平離開前說過,可能有修士來投奔。”
旁邊,蓄着兩撇鬍子,披着輕甲的陳伏容失聲。
老國公愣了下,二人對視,眼神複雜。
他們都以爲是玩笑話,沒當真……沒想到,他真的做到了。
……
……
豫州。
與齊平上輩子熟悉的那個國度裡的“豫州”不同,這座州府位於帝國西北,緊鄰邊疆。
民風彪悍。
疆域廣大,豫州內轄兩府之地,卻只有一個知府,豫州最大的城池,即“豫州府城”,坐落於兩府之間。
乃西北防線後,最大的城池,人口數十萬。
只是,十幾天前,臨關敗退下來的大軍進入城中,據地而守,而後,豫州府城向外的通道便悉數被金帳王庭軍隊切斷。
豫州淪陷。
整座府城深陷敵境,成爲一座被困的孤城,只能就地固守,等待“援軍”。
府城並非糧倉所在,向外的道路被截斷後,城內米糧養活平民都緊巴巴,何況多了幾十萬精壯的軍卒。
不過十幾日的圍困,城中便已陷入糧草短缺,知府下令搜刮民間米糧,優先保供士卒。
城內百姓一日只能吃一餐寡淡的米湯,饑民遍地,一股絕望氣息瀰漫,籠罩全程。
“嗚嗚。”
秋日寒風中,又是一日清晨,當蓮蓉走出府衙,邁步踏入冷冷清清的街道時。
被寒風刺得打了個激靈。
“好冷。”
蓮蓉忍不住想着,緊了緊那件淡藍色印花長裙的領口,又壓了壓臂彎上挎着的一隻蓋着布的竹籃。
這位曾經不老林裡,有着“暗青子”名號的女俠臉色蒼白,滿是睡眠不足的疲憊,青色用方巾包着,看起來很是幹練。
幾個月前,蠻族入侵,書院衆人奉陳景的命令,前往西北支援。
禾笙作爲帝國罕見的三境“醫師”前往,蓮蓉身爲副手,也跟隨來到西北,進入臨城。
起初一切平靜,雖戰線上戰火不休,但作爲固守西北走廊的臨關,卻毫無動靜。
直到約莫一月前的那個夜晚,蠻族大軍突襲,數名神隱巫師聯手攻城。
城中將領抵抗,卻驚愕發現,朝廷術法斷絕,以致慘敗,幾位先生捨命護持,保護大軍後撤,直到抵達府城。
剛喘口氣,便發覺成了孤島。
十幾日來,城中氣氛越發壓抑,每晚哭聲縈繞,如同夢魘。
蓮蓉吐了口氣,沿着清冷大街前行,今日陰雲籠罩,沒有太陽,城中只有慘白的光線與凜冽的秋風。
禁令下,家家閉戶,城內街道冷靜的嚇人,只偶爾有人行走。
“啪嗒、啪嗒……”
昨日下過雨,街道灰暗溼冷,積着一坑坑水,蓮蓉的布鞋很快溼了,發出水聲。
“行行好吧,給口吃的。”
走過一條街角時,突然一個孩子竄出來,去抓她的腿。
蓮蓉敏捷地跳開,看了眼那黑瘦,臉頰塌陷,顯得眼睛很大的孩子,一時惻隱。
可很快的,她聽到動靜。
注意到兩側民房,緊閉的門窗發出咔噠聲,被拉開縫隙。
一雙雙飢餓的,狼一樣的眼睛探出來,靜靜盯着她。
“沒有,我也沒吃的。”
蓮蓉丟下一句話,快步飛跑了。
一路上,又看到許多類似的景象。
有人癱坐在門口,盯着來往路人,只是大多有氣無力。
“這樣下去撐不了太久了。”蓮蓉心中嘆息。
終於,她跑到了城中一片區域,鑽進了一條巷子,來到了一座小院前,擡手叩門。
“誰啊。”院中有人緊張問。
“範老爺,是我。”
聽到聲音,腳步聲傳來,然後是卸掉門栓的聲音。
“吱呀”聲裡,院門打開,探出一張五十餘歲,戴着圓頂小帽的男人的臉。
看清外頭站着的,眼波柔和,氣質溫婉的女子,範貳的父親,河宴縣城首富,曾經被大孝子賣了的親爹“範守信”露出驚喜的神情:
“蓉姑娘,快請進!”
蓮蓉左右看看,見無人注意才邁步進門,擡手掀開籃子上的布,露出下方白花花的饅頭和一條煮爛的肉,說:
“你們還沒吃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