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早上。
範連城在病房裡，蹺着二郎腿，手拿報紙看新聞。
他家老頭也倚在牀頭，面前放着好幾份報紙。
房間裡能聞見一股雞湯味，夾雜着紅燒肉氣息，馮大發媳婦送來的，中午用微波爐熱完就能吃，已經放進小冰箱裡。
老範低頭翻看消息，忽然來句：“你都兩三天沒到公司了，不會耽誤你的正事？
我看新聞上說，過幾天又要上調存款準備金率，零點五個百分點，又創下歷史新高。如果沒記錯，這都是今年以來第九次上調人民幣存款準備金率了，估計又會死一大批企業，接下來房子可能不好賣。”
普通人沒必要太關心這些金融消息，然而對他們這種地產龍頭商人，一點點風吹草動都有可能影響深遠。
拿存款準備金上調來看，卡在這種時間點頒佈，擺明了是在遏制股市過熱現象，避免擴大損失，可金融機構必須將錢上交，意味着流入市場的資金減少，能夠放出去貸款的錢自然而然跟着減少，有些企業週轉不開，也就倒了。
宏觀經濟，更看重全局，很難避免不誤傷。
範連城剛看見類似新聞，語氣平淡回句：“晚上抽空處理完就行，跟耿老頭打了招呼。這兩年房價漲太多，壓股市的同時可能也在遏制房價上漲吧，你管理時候留下不少現金，我最近也沒亂來，應該問題不大，從這種通貨膨脹速度來看，房價很快就合理了。”
“早年吃過手上沒現金的虧，別看朋友們一個個笑話我這兩年低價地拿少了，等冬天一來，拼得還不是誰家餘糧多？”
老範幸災樂禍完，轉而問起說：“你在外面炒股，情況怎麼樣？我這邊投資着滿園春呢，你做空它影響不太好啊，張總跟我打電話提過這事，我跟他說賭城那邊請了職業經理人負責，咱們家不干涉，自己給自己找臺階下。”
不是在指責，臉上笑容顯然很高興。
畢竟滿園春股票也處於限售期，他沒辦法套現，自家兒子做空掙到錢，也算彌補回了些損失。
“還湊合，最近兩天吐出去四千多萬，倉位要調整。
美聯儲方面聯合一幫金融公司兜底，局面好像被穩住了，我打算套現一部分繼續觀望，重點去做空那些表現不佳的公司。上個月跌太狠，我擔心指數開始反彈，反正肯定會繼續做空在港城上市的內地房地產公司，還有那些個華爾街金融公司。”
運氣好掙到一筆，反倒沒有兩三個月前膽子大。
美聯儲那邊爲了救市動作不斷，從最近兩週的市場表現來看，範連城覺得已經穩住基本面。
相對來說，目前更看空港股，今年以來恆生指數大漲，即使跌了一些回去，漲幅仍然高達百分之四十六，可做空的機會更多。
老範瞧見中石油大跌的消息，感慨道：“上市當天市值七萬多億的中石油一直在跌，到現在股價仍然還是高，我手頭上還有點錢，不算多了，你有沒有好的投資建議？”
“從你那拿了不少，自己先留着用吧，一旦套現後我這不缺錢，上次跟你說的四九城那樓盤，現在是開發商催着我接手，讓我最近給個明確答覆，實在不行他們就自己貸款開發了。
聽說連設計圖紙都已經全部規劃好，就差聯繫建築團隊開始動工，接手大概要花九億多，跟後灘的商住房項目差不多，但是可規劃面積大出兩倍，全國都找不出好比幾個比它還大的商住盤。”
“我記得，位置其實還行，就是不知道前景怎麼樣。”
範連城連續接手兩個盤，一個比一個貴，老範覺得壓那麼多資產在同一個行業裡不太好，不過就只對房地產以及周邊行業有研究。
猶豫幾秒，補充句：“合夥也行，抓緊時間開發，說不定還能趕上明年奧運，你先談談價格，只要合適咱們爺倆就拿下來，以你公司的名義開發，別給我股份，等要錢時候再從你那拿。”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老範哪會跟範連城斤斤計較這些事，也跟投資水電站差不多，覺得哪怕留一部分房子砸手裡，至少能拿出來對外出租，總比炒股這些穩妥。
範連城沒反對，合上報紙站起身，晃了晃腰。
告訴說：“我最近琢磨出個好主意，別人買房子對外出租，不是難打理麼，我可以承諾幫他們對外出租，或者價格定高些，全款買下後連續幾年返款固定收益，這樣應該能刺激銷量。”
“老辦法，早就有人這麼幹了，你可以先做個流程出來，拿後灘那個項目試一試。
對了，待會兒我出去一趟，親眼見識你的兩個樓盤，你找人把房車開出來，車庫那輛車買回來後只開過兩次，終於能派上用場......”
......
八月中旬進去，到現在已經快三個月。
這次生病後剛巧有機會出來散散心，老範心情挺不錯。
劉助理跟人打完招呼後，推着輪椅帶老範臨時離開醫院，找了個到其他地方做檢查的名義，一路上避免露面，待在車裡問題不大。
範連城不在，他坐車去松江新城周邊考察。
在各地都推廣文化旅遊產業的背景下，投資拿地價格能打折，準備到泰晤士小鎮學習參觀，通過龍城的平臺打造些類似的文旅項目出來。
幾年前官方牽頭一城九鎮計劃，泰晤士小鎮就是產物之一，幾家大型開發商一起搞，龍城集團也往裡面投了點錢，佔股比例較少，據說已經有模有樣。
老範這邊。
被扶着進入福特E150房車裡，去年落地花掉一百來萬，當時被朋友帶去釣魚，覺得這種車挺舒服，回頭就下單買了輛，後來卻很少用到，一直吃灰。
刀口還沒好，下樓前用紗布纏上了，整個腰部包裹纏繞，別劇烈活動感覺還湊合。
進去那麼些日子，來到醫院也憋在病房裡，千萬別低估他想出門的決心。
等劉助理以及兩位警員陪同上車，司機問道：“範總，想去哪？”
“有點餓，先到老半齋來碗刀魚面，今天就當是旅遊，吃完再去龍城酒店附近，到我兒子的兩個樓盤瞧幾眼。要是有空再回趟家，晚上在家裡擺一桌，家裡保姆中王嫂手藝最好，尤其是做紅燒肉，那滋味能去開飯店了，我就讓飯店廚師跟她學過，很多人去我餐廳必點紅燒肉。”
老範興奮着，如同脫籠鳥。
沒人往他頭上潑冷水，實際上那兩位按規定隨同的警員，也想親眼見識一下大富豪的生活究竟是什麼樣，以前沒機會，這會兒有點小期待。
只要不是太壞規矩，這點小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行，商量着最好別去人多的地方，買面回車裡吃，剛好有桌子。
精於人情世故的老範哪會讓他們難做，笑着點了頭，車輛從住院樓門口行駛而過，匯入車流中。
早飯豐盛到沒吃完。
老範的手機不在，劉震隆幫着安排好，接近可能被改名爲悅榕壹號的樓盤時，打電話給範連城，讓他叫人迴避。
最後只有剛工作不久，還在熟悉事務的周琦負責接待，先參觀一號樓裡三百多平米的樣板間，隨後又來到範連城拿了的頂樓。
新房夾破房，站高了，白天風景一般，貴是真貴。
一想到每平米接盤價就三萬多，兩位沒見過太多時間的獄警瞠目結舌，聽見說裝修花掉兩千多萬時候已經很心累，想着大概這纔是生活吧。
七七八八加起來，等於接個只建起五分之三的樓盤，剩下的土地還能蓋兩棟樓，暫時因爲手頭緊而擱置着。
老範跟隔壁湯臣女老闆認識，時不時一起喝茶吃飯，審視完只來句還行，應該不會虧，坐在輪椅上盯着遠處看會兒，可不就是龍城集團所在地。
董事長的位置暫時丟了，股份和話語權還在，談不上傷感之類，後悔是肯定的。
悄悄看完，悄悄又走。
沿着江邊道路行駛幾公里，後灘樓盤處的“千禧濱江城”等字樣剛被拆掉，退房的事處理完，總共有七十多戶購房者退房，周圍空地多，到處都顯得冷清。
隨口讓劉助理幫着查查周圍幾塊地，上車後又到周邊轉悠圈，主要是看基礎設施，商場學校等，最後丟下句靠江那附近適合建房子。
見有外人來，範連城養得那條松獅犬絲毫沒反應，將毛修剪整齊後就像是頭熊，跟隨而來的獄警則在參觀院子，小聲討論着自己一年工資，能不能買到池子裡的一條肥碩錦鯉，可算是開眼了。
幾位阿姨急忙開始忙活着，從冰箱裡拿菜出來，笑容滿面跟老範商量起吃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