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二點，姚衣接到樑田田的電話。
“姚老師，恭喜你的廣告大獲成功，已經有很多製片人打電話過來問我關於女主角的事，你有沒有興趣幫我向他們解釋一下？”
樑田田的聲音輕快而專業，可姚衣還是從語氣中聽出了絲高興。
姚衣笑道：“樑小姐客氣了，米萌是我的助理，一時半會我可離不開她。她自己也沒有向演藝界發展的興趣。”
這事姚衣的確問過米萌了，當時她就差沒跳起來旋轉搖頭。
她做不到，真做不到。
他奇怪道：“樑小姐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不只是爲了恭喜我廣告的事情吧？”
莫非是想約我吃飯？
人情得還。
樑田田道：“一是恭喜你，二是祝賀你給我們電視臺出了口氣。”
姚衣奇道：“這從何說起？”
“你們的死對頭找房網，今天上午在歐臺長門口磨了兩個小時，也想在我們衛視頻道投放廣告。”
“這是好事啊，恭喜貴臺大賺一筆。”
姚衣語氣正常，眉頭卻悄然無聲的皺起。
他早就知道王輝這個人不簡單，只是沒想到對方回擊的速度會那麼快。
之前自己發傳單的時候，王輝也立刻抄襲，最後因爲一丁點資金預算的問題沒弄好，這是典型的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姚衣本以爲是抓住了王輝的弱點，打出電視廣告的組合拳，卻沒想到對方立刻就能接招。
他心中瞭然，看來對方是下了軍令狀，要和自己決一死戰了。
不然他哪來的廣告資金？
樑田田清脆的聲音傳來：“我也覺得找房網這個時候投廣告是明智之舉，可是我們的歐臺長卻不這麼認爲。”
她壓低了聲音，沙啞中帶着一絲清新：“據說他們提交的廣告策劃是20秒的，要是換了旁人，歐臺長早就拍板了。”
“可今天不知道怎麼了，歐臺長顧左右而言其他，就是沒有給個準信。”
“我們都換了好幾撥人在門外偷聽了……”
“後來我們才明白，歐臺長是在故意晾他們，給臺裡出氣呢！”
喲，還有嫌廣告費多的？
姚衣嘴角露笑，正想調侃兩句，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想起了道德經裡的兩句話。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餘。”
有人稱商道便是天之道，將物質從豐盛的地方週轉到缺乏的地方，顧名曰：損有餘而補不足。
只是姚起深深的知道，商人追求的，是利益本身。
和商人天生追求利益不一樣，歐臺長作爲一名高級幹部，帶有政治立場和執政理念，絕對不適合輕易和利益攪合在一起。
錢再多也是財務入賬，和歐長青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和所有的幹部一樣，他追求的是政績！
所以歐長青會不會賣面子，不是看廣告費的多少，而是看對方對電視臺的貢獻有多少。
爲了和電視臺簽約，姚衣也找人諮詢過相關事宜，知道電視臺雖然有廣告任務，卻並非什麼廣告都願意接。
對於電視臺的領導們來說，廣告夠用就行。
甚至投緣的如姚衣，還能拿到莫名其妙的鉅額折扣。
找房網大張旗鼓的推進尚京，壟斷了一切可以壟斷的廣告渠道，製造了鋪天蓋地的攻勢，卻偏偏無視了電視廣告圈。
對於尚京電視臺來說，這就是赤裸裸的打臉。
甚至早在一個多月前，歐臺長曾主動派出人去和找房網裡的人接觸過，但對方卻表示暫時沒有這方面的需求和預算。
歐長青作爲一名成熟的幹部，當然不會和它計較。
但是有趣的地方來了，若是找房網真的沒有電視廣告預算，那也罷了。
在姚衣的廣告播出的第二天，你就眼巴巴的拿着錢來投廣告是怎麼回事？
當我們電視臺是你家開的，想來就來？
曾經的我你愛答不理，如今的我，不好意思，你高攀不起。
這場景，就彷彿過江龍過江後目中無人耀武揚威了幾個月，從不知道來拜碼頭。
直到被地頭蛇胖揍一頓之後，才明白江湖風險，立刻灰溜溜的拜碼頭要求嚴懲地頭蛇。
你當碼頭的老爺是泥菩薩？是電梯？
你說上來就上來，你說下去就下去？
歐長青三十出頭便執掌一臺，早就看慣了官場商場。
找房網現在的態度放得越低，歐長青對姚衣的評價就越高。
甚至他還抽空回放了幾次要家網的廣告，連連點頭。
不愧是本土優秀企業啊，不僅給本土領導掙了面子，還掙了票子！
幹得漂亮！
這樣的企業我們沒有理由不大力扶持的嘛。
等一會和尹副市長開會的時候，完全可以提一提嘛。
將本土企業打造成明星企業，解決就業問題，釋放勞動力，宣傳正能量，順便將電視臺的影響力再次提升，那就是政績。
至於這個找房網屬於外來企業，就不要跟着亂搞了。
這季度黃金時段的廣告都已經滿了，也沒必要多塞嘛。
上頭不是纔有文件下來嗎，不要過於追求廣告費用的高低，要關注廣告背後的意義，要減少無意義廣告的播放。
你不是喜歡找廣告公司，找地推，找公交車嘛？
我再給你一個電話，的士公司的，你可以去找齊咯。
我們就來看看，到底是地推厲害，還是電視臺廣告厲害。
“怪不得古人常說伴君如伴虎，歐長青官不大，權利卻不小，要是爲難我，我也很難處理好。”
姚衣感慨萬千，心中卻十分高興。
既然姚衣都很難處理好，外地人王輝就更難處理好了。
事實上，王輝現在的心情糟透了。
他帶着公司印章、銀行和廣告策劃方案給歐長青彙報了半天，最後得到的只有一紙逐客令。
歐長青笑眯眯的說道：“最近的廣告計劃已經全部排滿了，恐怕很難接受貴公司的投放，不如這樣，您先和我們廣告投放部的同志熟悉熟悉，等有空缺了，咱們再談？”
王輝站在電視臺的走道里，只覺得陰風陣陣，背脊發涼，還未開始便輸掉的戰爭，要如何才能向大家解釋？
想到馬上就會丟掉的高層位置，他再也不敢抱有什麼僥倖心理，直接撥通了墨總的電話，將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的彙報清楚。
“知道了。”
電話那頭墨總說了一句，然後被掛掉，王輝懸着的心終於收回了肚子裡。
墨總說他知道了，那就是有解決的方法。
不一會兒，一名電視臺的員工找到了王輝，請他再去歐長青的辦公室。
“你關係找的不錯，總局領導我歐長青確實要賣他面子。”
歐長青面無表情，任誰忽然接到上級的電話，強壓個不想做的任務下來，都會心情很差。
“我給你安排一個位置，20秒的廣告你給20萬，其他的都不用再說了。”
王輝見歐長青不快，連忙陪着笑臉道：“歐臺長您這話說的，我們這不是在本地舉目無親，纔會使錯了力氣，走錯了方向，從今天起，還請歐臺長多多提點，我們肯定會少走彎路。”
歐長青也只是做做樣子，既然總局領導特意照拂，他也不會真將事情做的太難看。
花花轎子人擡人，今天他賣總局領導個面子，留的是人情。
這次，自己賺大了。
他沉吟道：“在我的職權範圍內，20秒16萬是最低價，你們公司要是連這個價錢都不願意接受，我也沒有辦法。”
“歐臺長這就是拿我在火上烤啊。”
王輝腆着臉做出慚愧的樣子，試探道：“價格倒沒有太大的問題，只是我想冒昧的問一下，要家網的廣告投放是怎麼安排的？我想以他們做榜樣，看看一個月要多少錢。”
“要家網？”
歐長青嘴角一抽，“商業機密，恕不奉告。”
王輝連連擺手，“不是，我就問下他們投放的時間和週期，不問價格。”
歐臺長臉色不變，淡淡道：“他們每天播放一次10秒，連播三個月。”
“那我20秒16萬？一月播30次等於480萬？三個月就要1440萬？”
王輝倒吸口涼氣，電視廣告的效果確實沒話說，可是這成本也實在是太高了。
只是一個每天20秒的廣告合同，就將王輝賭上前途辛苦要來的廣告經費消滅乾淨。
他也沒辦法，有要家網的珠玉在前，如果他同樣只砸十秒的話，實在沒有萬全的把握鎮住要家網。
他已經慢一步，在尚京地界從先驅者變成了追趕者，效果上不能再輸了。
如此算來，要家網這次投資電視廣告的費用就算只是找房網的一半，也達到了720萬。
王輝被逼上梁山了。
他越想越肉疼，恨不得找到姚衣把他腦子切開，看看是不是有問題。
你個破網站都還沒盈利，哪來的勇氣這樣砸錢？
沒事做爲一個垃圾小網站投資720萬做廣告，你特麼是錢多燒的慌嗎？
你和我死磕什麼啊？
王輝深吸口氣，穩定住情緒，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如何將廣告的效果打到最好，纔是重中之重。
他沉聲道：“歐臺長，您看能不能將我們找房網的廣告放在要家網的廣告前面緊挨着的時間，這樣一來，兩個廣告時間相隔不遠，給觀衆留下的印象也比較深刻。”
王輝此舉的目的是爲了徹底攤薄稀釋要家網的廣告效果。
歐長青當然明白王輝的意思，所以他乾脆利落的拒絕。
開什麼玩笑，能給你廣告時間和相應的優惠，是看在總局領導天大的面子上。
你算什麼東西，還和我討價還價，還要安排時間，還要這樣針對之前的客戶？
我還要不要臉了？
這樣往後尚京地界的人會怎麼看我？
信不信我把你廣告移到電視劇片頭，大家都選擇跳過。
王輝無奈，最後選擇了一個要家網廣告播放後幾分鐘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