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克點開這個熱搜，發現這是一個頗有名氣的大V發的圍脖長文帶起的熱搜。
這ID名爲“仗義直言敢死隊老柳”的圍脖賬號，寫了一篇長達三千字的長文，文字激揚，很有煽動力。
“……光是在北方，就檢查出了22處堤壩開裂！是開裂啊！這意味着堤壩已完全不安全，隨時可能會崩塌！現在江河解凍，誰都知道解凍時江河的水位是最不穩定的，一旦堤壩崩塌，22個縣區將會成爲澤國！數以百萬計的無辜民衆都會蒙受巨大的損失！我們作爲打工人，終日奔波所求，不就是一個能安身之家嗎！但洪水猛勝虎，一旦江堤河堤崩塌，多少人會失去家園，多少人會痛失親人，多少人一輩子的積蓄會化爲泡影！而這一切，不是天災，而是人禍！是某個人爲了自己的私利，偷工減料，以次充好，採用不及格的鋼材作爲堤壩的核心！什麼叫‘良心被狗吃了’？這特麼就是良心被狗吃了啊！最可恨的是，這樣的人居然還竊居院士之位……”
“最驚人的是，我調查後發現，近兩三年來，全國有60%以上新修築的江堤與河堤，採用的就是這個‘J-92防波堤’或者‘J-93防波堤’方案！這22處出現問題的堤壩極可能只是掀開了冰山一角！”
“此刻我憤懣又悲涼！”
“什麼權威磚家，什麼知名叫獸，我呸！這就是貪圖便宜而採用國內的所謂最權威專家設計方案帶來的後果！”
這篇長文憑着部分內幕消息，再加上捕風捉影和自己主觀臆想猜測甚至由自我腦補寫成，各種危言聳聽，各種誇大其辭，各種煽情垂淚，各種抨擊憤慨，輕易便撩起了網友的怒火。
評論區裡幾乎清一色都是各種怒罵聲與要求追查到底的呼聲，段院士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J-92防波堤”方案更是受到了無數的評擊責難，信譽度暴跌。
秦克看得怒火中燒。
段永恭院士確實有通過“J-92防波堤”方案及其專利來賺取利潤，但這是他付出了幾年辛勤的智慧汗水來做科研應得的待遇，而且這些利潤還有三成是按着規定上交給夏科院的（因爲科研經費來源於夏科院），剩下的還要用來給流固耦合力學實驗研究所的研究人員發工資、分紅，以及應付日常開銷，段永恭本人所得的部分，大概只有純利潤的10%左右，真不算多。
何況段永恭院士人品是很不錯的，科研態度認真而踏實，從不搞弄虛作假那套，在流固耦合力學實驗研究所實習、接觸過大量相關實驗數據的秦克，對此再瞭解不過了。
段院士研究並推行“J-92防波堤”方案的初衷，也只是想着國家能有達到國際先進水平的高效低價優質的防波堤方案，護佑民衆的安全。或許他還有着以此獲取名利、晉升院士的心思在，這也是人之常情，畢竟世上沒有聖人，秦克決意將“拓撲量子計算”的課題帶回國內繼續推進，並採購了兩三億元的實驗室、實驗設備，不也是想着這項研究有利於國家，有利於自己爭取諾貝爾物理學獎嗎？
就秦克的綜合評價，段永恭院士無論是學識修養人品，都可以說是夏國物理學家中的佼佼者，比許多自私自利、弄虛作假的那些所謂的“專家教授”好太多了，當選院士是實至名歸的。
可這樣爲國付出了無數心血的優秀院士，卻因爲被卑劣之徒坑了把而陷入自責被動的險境，還要被人惡意誣陷爲禍國殃民、人人喊打的學術敗類！
秦克怎可能不憤怒，怎可能不生氣？
秦克目光冰冷，那明知“MAT-0020”全輕質合金會用於至關重要的堤壩，卻依然爲了一己私利不惜造假的始作俑者丁仁駿不能放過，這個造謠滋事、惡意誹謗的網絡大V也不能輕饒！
“微光，幫我搜集一下這個‘仗義直言敢死隊老柳’的信息。我倒要看看，這傢伙是愚蠢地被人利用，還是別有用心！”
“收到，秦克主人。”
微光現在已是相當優秀的信息蒐集小助手了，秦克剛剛去衝個了澡換過衣服回來，有關這個“仗義直言敢死隊老柳”的信息便被微光彙總了出來。
“仗義直言敢死隊老柳”，是個有五百多萬粉絲的超級大V，以到處點火、辛辣評論出名，是個懟天懟地懟空氣的噴子，也是有名的“公知”。
但如果細看他發表的圍脖長文，似乎都有着某種目的性，而且打擊的對象全是國產品牌與國內的專家。
像前段時間，某國產品牌運動鞋裡有張宣傳圖片剛剛出現了一點負面新聞，這個“老柳”便迅速地寫了篇長文，將這點負面新聞無限放大，安上了各種不尊重女性，不尊重7億女性消費者的罪名，還說什麼“連最起碼的尊重都做不到，又怎可能用心做好運動鞋、保證質量？”
結果使得那個國產品牌的運動鞋銷量大跌，陷身輿論危機之中。
與之相對的，是另一款造型相似的國外品牌運動鞋加強宣傳攻勢，使得銷量大增。
秦克一邊吃着秦小殼端來的早餐，一邊分析着這“老柳”背後的動機。
毫無疑問，這個“老柳”只是自媒體，而且IP屬地在南方，與北方二十幾個縣區的堤壩八竿子打不着關係，而且他這篇長文很多內容都是九分假一分真，除了堤壩開裂是事實後，其餘內容全是毫無根據的猜測，他又惡意引導得好像經過詳細調查、這就是事實一樣，彷彿“J-92防波堤”方案因爲便宜便是劣質貨，只有貴幾倍纔是符合常理的優質貨。
像秦克這樣瞭解內幕的，輕易就能推測出“老柳”背後很可能站着那家跨國公司的影子。
但推測不能成爲證據。
“微光，能不能搞到這個‘仗義直言敢死隊老柳’的IP地址進而入侵他的電腦？”
“我試試。”
現在依託青檸科技數據中心的數千臺高性能服務器，LV4的微光已擁有不遜於普通超算的性能，光是論起算力，在全世界都能排到前一百名。
擁有如此強大的資源與算力爲後盾，哪怕是暴力破解密碼也不需要費多少精力。
何況這個“仗義直言敢死隊老柳”用的還是青檸操作系統，秦克剛剛吃完早餐，微光便完成了入侵，投影了對方的屏幕內容，正好那個“老柳”還在電腦前不斷地回覆網友們的留言，試圖火上澆油。
當然，最有意思的是，“老柳”的QQ還在與某個人聯繫，談論着工作報酬的事，他表示自己這次成功地將事情推到熱搜榜一，還令段永恭及“J-92防波堤”方案名聲完全臭了，屬於超額達成目標，要求對方增加報酬。
秦克看着這些對話，拳頭慢慢握拳，目光卻更加冰冷。
他不知道網絡上有多少這樣爲了錢就可以把忠良陷害爲惡賊的所謂“良知大V”，但既然這個傢伙撞到他的槍口上了，他就不介意拿這傢伙來殺雞儆猴，震懾霄小！
“怎麼了？”匆匆梳洗完畢、吃過早餐的寧青筠頂着熬得有點發紅的眼睛，重新坐到秦克旁邊，見秦克神色嚴峻，不由擔心地問了句。
秦克揉了揉臉，神色已恢復了往日的平靜，他微笑道：“沒什麼，就是看到一些噁心的人和事。筠兒，你要不去睡會？”
“我們待會不去開會了嗎？”
“不去了。沒什麼必要浪費時間跑這一趟。”
“要不……還是你去補個覺？昨晚我和小殼回到家裡後，都睡了三四個小時，就你完全沒休息過，又熬了一個晚上。”
“沒事，我不困。”秦克搖了搖頭，他的精力向來充沛，一夜沒睡，也沒什麼睏意。
他想了想，發了條信息給楊伯伯和文選平院士、段永恭院士，表示他和寧青筠有事就不參會了，但這個問題已有了解決的思路，接下來會潛心研究，解決後會馬上報告云云。
這時秦小殼乖巧地給兩人端來茶水，小丫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學會了泡茶，雖然水平很一般，但比起以前四體不勤五穀不分來說實在好太多了。
秦克笑笑，抿了口熱茶：“小妹，距離除夕夜還有幾天來着？”
“還有四天。”
“哦，我們除夕當天再返回遠州，伱和方姐聯繫下，讓她幫忙安排返程的事。抱歉，接下來三天我和你寧姐姐都沒法子帶你出去玩了。”
“嘿嘿，我也怕冷，前幾天去大草原累着了，這幾天我就在家裡呆着好了，可以練習畫畫，還可以將這些天畫的素描整理好發到網上。”秦小殼好奇地問：“老哥，你和寧姐姐是要忙上三天嗎？”
“其實一兩天就差不多夠了，三天只是保險起見。”
秦克見寧青筠暫時不願去睡，便與她一起到大廳練習了遍東方秘典，秦小殼在旁邊模仿。
合練完東方秘典，秦克的疲憊消除了大半，他讓寧青筠先開始攻堅有氧化合物與納米晶體塗層的難題。
憑着宋世樑院士發來的龐大資料，兩人幾乎已不怎麼需要再去做實驗了，這些數據已足以讓他們完成數學建模與推演，只需要最後進行一次實驗驗證便可。
秦克自己則安排了微光進行了一大堆的工作，又打了幾個電話，要到了一些資料，這纔打開圍脖，花了近半個小時，完成了一篇長博文，點擊發送後，秦克目光裡的凌厲與寒意才收斂了起來。
但劍出如霜，必有迴響！
他直接將手機一關，加入到有氧化合物與納米晶體塗層的研究之中。
……
這邊秦克與寧青筠開始以“閉關”的形式，全力以赴地進行科研攻關，另一邊，某個大型會議室上，有關“MAT-0020”全輕質合金的研討會還繼續進行着。
雖然秦克已發了信息來說有了頭緒，但有頭緒與最終攻克難關之間有多遙遠的距離，誰也說不準。
科研的事，有時不是天才就能迅速成功的，運氣與經驗也很關鍵，秦克在材料學方面取得的成績，也就只有“馬約拉納費米子載體-青檸超導一號材料”撲拓超導材料，與金屬材料關係並不大。
所以楊承科、文副院長以及段永恭還是將不少希望寄託在參會的兩百多名專家教授身上。這回連秦克的老師姜爲先院士，以及郭維陽院士，以及秦克的熟人胡青峰、何良傅兩位清木大學的教授也列席了本次的會議，可謂是大佬雲集。
但哪怕老楊出面呼籲過，段永恭院士也拋出了約定好的重賞，會議的氛圍依然有些古怪。在座的人幾乎都看到了那條熱搜，不管信還是不信，總歸段院士的名聲算是毀了，不少人已開始考慮是不是明哲保身，不要趟這渾水爲好。
何況這個“MAT-0020”全輕質合金的改進問題實在太難了，哪怕只是想法子修復當前“J-92防波堤”方案也困難重重，實在不是開一兩天會就能理出頭緒來的。
老楊、文選平院士、段永恭院士心情都很沉重，尤其是段永恭院士，臉色分外的蒼白，連日來的自責與重擔已折騰得他夠嗆，此時網上的輿論更是雪上加霜，心性再強的人，面對這樣近乎絕望的身敗名裂處境，都很難保持平靜。
姜爲先老院士、郭維陽院士、胡青峰教授都是段永恭的熟人，他們倒是不避四周的目光，過來寬慰了段永恭幾句，表示會想盡法子助他解決難關。
段永恭心中溫暖，一再握着三位老朋友的手以示感激，他確實是束手無策了。
就在這時，會議室裡忽然騷動了起來，不少人交頭接耳，然後越來越多人掏出手機來查看什麼。
怎麼了？又發生了什麼事？
楊承科、段永恭、文選平、姜爲先、郭維陽、胡青峰等人正疑惑間，秘書魯信平快步小跑過來，遞來了幾張打印出來的A4紙，上面是幾個著名論壇的截圖，標題就叫做《仗義直言敢死隊老柳的真面目，一切都是爲了利益！》。
裡面赫然是一連串的截圖，包括“老柳”與外國IP的QQ聊天視頻、收取鉅額報酬後拿着對方提供的文案資料並進行二次創作的文檔記錄，而且不只是有關段永恭院士這次，還有之前幾十次類似的惡意誹謗，全是爲了配合國外品牌擴大在國內的銷量與市場佔比，而對國產品牌進行無底線的中傷、造謠！
沒人知道這些資料從哪裡來，也不知道是誰發佈的，但幾個著名論壇的流量都很大，這事一下子就傳開了。
原本清一色抨擊段永恭院士的風向開始出現了明顯的扭轉，變成對“老柳”的各種謾罵與攻擊。
在場衆人看向段永恭院士的目光也不一樣了，如果說之前是猜疑、鄙視，現在就變成歉疚與友善。
段永恭心頭大鬆，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的龐大壓力驟然放鬆下來。正當他猜測着到底是誰這麼神通廣大地發佈這些帖子時，會議室裡又有人傳來驚呼：
“秦克發圍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