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城的秋天來得出其不意。
好像一夜過去,你穿着薄薄的睡衣打開陽臺的門想要拿件換洗的T恤,卻被溼冷的空氣一下子包裹,一陣冷意直衝大腦,瞬間上頭。
穿好衣服走出門,發現樹葉已經泛黃,草地的青草夾雜着幾叢枯黃,就連街上的小姐姐們也穿上了厚厚的絲襪,換上了早就已經準備好的今年秋季新款。
還沒有準備秋裝的,可能還在等不久後的雙十一,等一波打折。
2015年的雙十一,套路還沒有後世的那麼變態,用心一些還是能買到不少划算商品的。
雖然距離雙十一還有十天,但曹修言明顯感覺到最近快遞點等候取件的時間在變長。
秋天到了,雙十一來了,又到了單身狗哀嚎和想要交配的季節。
黃小濤最近瘋狂撩妹,試圖在雙十一前成功脫單。
最近他的說說和朋友圈都是這樣的: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想在雙十一免疫狗糧麼?點擊左側頭像,進入聊天界面,輸入我們試試吧,即可獲得完美男友一枚!”
“爲什麼我的室友都有女朋友?在這個寢室我好孤獨。”
“……”
一天七八條,極其倔強。
曹修言對於他發騷這件事情是理解的,但是說他有女朋友就有些污衊人了。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有女朋友了?我有承認過麼?
所以曹修言提醒他不要亂說,不然他手裡七八個單身小姐姐的微信是不會推給他的。
黃小濤立馬刪動態。
其實曹修言最近挺忙的,就連遲茜和羅婕都很少說話。
除卻平時上課的時間,他還要擠出時間背題庫、刷四級,晚上還要被殷喬調教,準備演講賽校賽,還有很多作業要寫,實在沒心思搞什麼雪月風花。
遲茜這幾天約了他好幾次去吃火鍋,他都沒空。
本來遲茜想跟殷喬說能不能也讓她參加集訓,但是被殷喬拒絕了,說是他們倆參加完演講賽校賽後會抽取幾個人一起集訓,但是現在不行。
其實遲茜也沒想集訓,只是想多點時間陪曹修言罷了。
倒是羅婕,這幾天沒有找他,只是偶爾發些朋友圈和空間動態,也只是拍拍校園內的景色,記錄一下生活。
曹修言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有些不適應。
他要做的事情太多太雜,大腦切換起思路來有些不適應。
上一世考研的時候雖然也枯燥勞累,但是隻專心一件事和同時操心幾件事是不一樣的,現在的困擾是分身乏術。
曹修言的確沒體會過這種勞累,他上一世處理事情都是一件一件處理的,每次只做一件事。
現在則是不允許他這麼做,他必須在同一時間把所有的事情都要處理好。
十一月一號,是週日,也是萬聖節。
朋友圈已經到處瀰漫着過節的氣氛,什麼化裝舞會,什麼南瓜燈,什麼不給糖就搗蛋……
還有萬聖節送女朋友糖果,給女朋友買禮物的,硬是把萬聖節過成了情人節。
曹修言其實根本沒辦法吐槽這件事。
外國人過這節日也就算了,中國人這麼喜慶幹什麼?
而且萬聖節相當於老外的清明節,你夜店酒吧打廣告是幾個意思?
墳頭蹦迪?
清明酒吧大促銷,憑藉先人去世證明可贈一打百威?
每年萬聖節曹修言都不想打開朋友圈,因爲平時或清純或妖豔的小姐姐們都化成了鬼,一眼清心,兩眼寡慾,三眼直接拉黑。
男人都喜歡制服沒錯,但是也沒重口味到幹吸血鬼、殭屍、木乃伊吧?
未亡人也沒有這麼拍的啊。
曹修言自從上一世浪了幾年後,就對這些東西格外反感。
其實他上一世就不太感冒這些東西,只是迫於下半身反應不得不如此。
現在每天這麼忙這麼累,到了晚上只想睡覺,哪兒還有開炮的想法。
一天寫字太多,手痠,連針線活都不想做。
至於今年的萬聖節怎麼過……
曹修言選擇略過。
遲茜倒是給他打了電話,問他禮物呢,沒有準備發紅包也行啊。
曹修言直接懟回去說,萬聖節相當於中國的清明節,你見過誰在清明節發紅包的?
還有一句他沒敢說:
怎麼着,大過節的,給你點錢花?
氣得遲茜直接掛電話。
不過曹修言肯定不會這麼直,掛了電話他就從北門一家甜品店訂了一個萬聖節糖果禮包以及南瓜派。
他不想過是他的事情,遲茜想要禮物他總得有些表示。
不過最近有件事情,讓他不勝其煩。
前段時間演講比賽的視頻被學生會拍了下來,發在了學生會官方微信公衆號上。
隨後,口袋大學公衆號的工作人員看到了曹修言的視頻,給他做了一期訪談,順便要走了曹修言的幾張照片。
文字訪談在其公衆號推出後,迅速在學校傳開,好多女生都在打聽曹修言的消息。
華師大就這麼大,找個人還不容易?很快就有人找到了他,反手把他的微信號泄露了出去。
每天都有十幾個小姑娘加他微信,曹修言一開始還會通過,現在連通過都不會通過。
就是這羣已經通過的小姑娘,今天從早上八點開始就轟炸他。
矜持一點的,會問今晚有空麼,想約你出來玩。
狂野一點的,就問卡樂蹦迪去不去,亞峰路喝酒去不去,好樂迪唱歌去不去……
全是酒局。
曹修言不勝其煩,來一個拉黑一個。
不過有一個大姐姐成功用一句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今晚楓林晚302,是兄弟就來玩我。一秒脫衣,兩秒合體,三秒昇天。”
下面是一張穿着略涼快的照片。
女施主,快收了神通吧,貧僧真經還沒取到呢。
曹修言猶豫了一下,沒有拉黑,但是沒理睬。
今天是週日,曹修言本來想去圖書館看書的,但是又不是特別想出門,所以就在宿舍寫論文。
學期過半,曹修言打算加緊寫作業的進度,把更多的時間放在期末複習上。
加上今天外面羣魔亂舞的,曹修言實在不想出門。
中午的時候曹修言去美食園買了個麻辣香鍋,打包回寢室一邊吃一邊刷美劇。
他這個習慣還是羅婕傳染的,羅婕就有吃東西的時候刷美劇的習慣。而且曹修言知道,羅婕的英語賊6,不看字幕可以看懂大部分美劇,而且口語極其標準。
這個曹修言只有羨慕的份兒。他倒是能看懂一些外國片兒,不過是帶毛的。出租車啊,室外啊,stepsister啊,基本劇情他都能看懂。
一下午把古代文學要寫的先秦諸子小論文寫完了,曹修言選了道德經,抄了幾篇論文,借鑑了一些南懷瑾的觀點,總算是寫完了一篇五千字的學術垃圾。
曹修言又沒有在先秦文學做過深入研究,對這方面瞭解也比較少,倒是結合郭店簡以及其他出土文獻簡單做了幾點對讀。
沒有新東西可以搞花頭,基本都是學術垃圾。
大一新生,還想要什麼自行車。曹修言知道,他寫到這個篇幅,已經能拿一個比較高的分數了。
寫完論文已經下午四點半了,曹修言伸了個懶腰,到陽臺抽了根菸。
剛點上,兜裡電話開始震顫。
一看手機,羅婕。
“喂,羅婕。怎麼啦?”曹修言吐出一個菸圈,煙霧繚繞,眯起了眼。
“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啦。”羅婕聲音還是軟軟的,不過語氣有些調皮。
“當然可以,”曹修言道,“我剛寫完古代文學的作業,剛想休息一下你就來電話了。”
“嗯哼哼……”羅婕突然有些不開心,“你不要再提作業了,我最近快愁死了,那麼多作業我都不知道怎麼寫。而且好多東西我都不知道,也寫不出來,我太難了。”
“慢慢來嘛,”曹修言出聲安慰,“一個個慢慢寫,總會寫完的。我也不才開始寫麼。不過不要拖到deadline,會很痛苦的。”
羅婕又開始抱怨:“我覺得我就不應該學中文,應該去學英語。我一點都不喜歡學古文,我還是喜歡讀外國小說。”
“外國文學要大二纔開課呢,”曹修言笑道,“那個時候你可以好好學學,然後重點選修比較文學的課程。好像咱們學院的俄羅斯文學研究很棒,到時候你可以留意一下。”
羅婕一聽到這個就開心道:“嗯嗯!我還挺喜歡俄羅斯文學的,我最喜歡茨維塔耶娃的詩歌,尤其是那首《我想和你一起生活》,怎麼背來着……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在某個小鎮
共享無盡的黃昏
和綿綿不絕的鐘聲……’
你不覺得很美麼?”
曹修言笑道:“茨維塔耶娃我也喜歡。我喜歡《我的日子》。”
中文系讀了四年,曹修言多少也薰出點味兒,這些東西還難不倒他。
“啊啊啊,”羅婕發出土撥鼠一樣的尖叫,“你怎麼不早告訴我你也喜歡茨維塔耶娃呀,這樣就能聊更多的東西了。”
曹修言哈哈一笑,道:“我前段時間特地買了一本《交織的火焰:三詩人書簡》,想好好看看呢,是茨維塔耶娃、里爾克和帕斯捷爾納克的書信集。還沒有拆封呢,送給你做禮物吧。等下要不一起吃個飯,我把書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