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衛科西嘉步兵旅有兩個團六千人,因前身爲國王路易在科西嘉時期招募的當地人所組成的科西嘉步兵團,故而在擴編之後,雖人員組成中科西嘉人只佔三成比例,但仍然被以“科西嘉”之名命名。
各國正規軍中,能被冠以“近衛”之名的皆爲精銳。俄羅斯、普魯士、奧地利無不如此。然而,法蘭西陸軍的近衛軍卻與衆不同。
法蘭西的近衛軍並非是一支已成編制的軍團,而是若干獨立部隊的集合。其構成中除了此次被路易帶來的近衛科西嘉步兵旅、近衛胸甲騎兵旅、輕步兵旅外,還有留守巴黎的近衛凡爾賽旅。這支部隊名義上直接隸屬國王,但並沒有司令部,甚至還沒有一個番號,因而在事實上只是若干獨立部隊共同享有的一個名譽稱號。
法軍之中,論戰力最強的應屬人數最多的萊茵軍團,其次則爲五大主力軍團。但這只是依照人數粗略劃定,其實在個人技戰術及整體紀律上,六個軍團並無太大差距。至於那幾支擁有近衛之名的獨立部隊,戰力並非全都過人一等,但也配得上近衛之名。
近衛凡爾賽步兵旅原本便爲宮廷衛隊,而且因是由法軍之中精銳、強壯士兵構成,故而一度爲衆軍之首,戰力過人一等。然而在改編之中,路易藉着裁撤掛職軍官之際,將軍中原有編制打散並重編,同時還將其中的一部分精銳調入科西嘉步兵旅和貼身近衛之中,因而其戰力比以前有所減少。它能擁有近衛之名,一部分是因爲防守宮廷的職務所定,另一部分是因爲這支部隊包含了法軍中所有的外國僱傭軍部隊。這些外國僱傭軍,無論是蘇格蘭人、愛爾蘭人還是瑞士人,皆是以效忠國王之名來到,故而也只能編制在國王直屬的近衛部隊麾下。
近衛胸甲騎兵旅和輕步兵旅的狀況有些特殊。法軍其他部隊中,並未有胸甲騎兵和輕步兵的編制,爲了各支部隊的戰力平衡,路易只能將最爲精銳的騎兵和新實驗的輕步兵統屬於自己麾下。當然,這其中更大的原因還是兩者的成本頗高。一名胸甲騎兵的費用是驃騎兵的兩倍、獵騎兵的四倍,一把輕步兵所用的德博蒙步槍的費用也是普通步槍的兩倍。
至於那近衛科西嘉步兵旅,因爲是國王路易一手創建,故而深爲路易所信任,並儼然已經成爲了路易在出徵時的御用護衛軍,故而理所應當享有近衛之名。但除此之外,近衛科西嘉步兵旅的戰力、紀律也深爲路易所信任,他甚至認爲這支部隊同時擁有阿爾卑斯軍團的高機動能力和普魯士軍隊的嚴格紀律,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潰散。
近衛科西嘉步兵旅的指揮官爲意大利籍猶太人安德烈?馬塞納上校。馬塞納上校雖然曾經在北美立下過汗馬功勞,並且曾在去年協助拉法耶特侯爵阻擊過布倫瑞克公爵,但這些卻並非是他能成爲近衛科西嘉步兵旅指揮官的原因。他能成爲這支部隊的指揮官,最大的優勢只在於路易的賞識。
馬塞納上校在接到國王之令時並未立刻行動,反而疑惑地再度派了一名親信副官趕赴國王那兒詢問,在得到相同的命令後,纔開始調動起來。
路易對麾下的將官從來是量才而用,勒費弗爾、蒙塞、佩里尼翁等人無一不是年輕又缺乏資歷,但仍然被他依各人才識提拔至合適位置,安德烈?馬塞納也是如此。有所不同的是,近衛科西嘉步兵旅只是馬塞納軍旅生涯中的其中一箇中轉站,並非常呆之處,路易認爲他的才智還能統帥更多的人。
才智有時候也是一把雙刃劍,路易在將同樣的命令鄭重轉告馬塞納的副官後,雖然讚賞馬塞納的謹慎,卻也對其不能像其他人那樣令行禁止而不滿。但連路易自己都覺得可笑,因爲這便是他賞識馬塞納的原因。
15時,近衛科西嘉步兵旅全體向右轉,藉着山丘爲屏障,開始在普魯士人視線死角進行調動。
山丘和樹林,這便是普魯士人視線的死角。這一帶恰好又是平原,唯有被法軍佔據的山丘爲高地,路易故意令科西嘉步兵旅自山丘西面繞道,便是考慮到了這一點。
近衛胸甲騎兵旅和萊茵軍團餘下三個騎兵團共同的指揮官米歇爾?圖倫上校在此時按着宣召騎着馬來到了路易面前。他越發像一個騎兵軍官,高大、魁梧、沉默。
路易沒有時間寒暄其他,直接問道:“米歇爾,我有一個重要任務需要你去執行,你有這個勇氣嗎?”
米歇爾?圖倫什麼表情都沒有,毫不猶豫地便鏗鏘應道:“我願意爲您效勞,國王陛下。”
路易滿意地點了點頭,但他的神色也變得極爲凝重。
他拉着米歇爾?圖倫蹲了下來,從地上的荒草堆中隨意撿起一塊小石子,將之重重擺在地上,說道:“這是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也就是這座山丘。”他隨即接過米歇爾?圖倫一直握於手中的馬鞭,用着馬鞭頂端在石子右側八九釐米外畫了一條與石子平行的直線,說道:“這是我們面前的普魯士人。”再然後,他將馬鞭移至石子左下方,畫了一條與石子呈四十五度夾角的斜線,說道:“這是科西嘉步兵旅之後佈陣所在。”
米歇爾?圖倫看到此時,不由驚訝道:“陛下,如此一來不但北翼空虛,而且還空置了科西嘉步兵旅。”
路易並不否認地點了點頭。
科西嘉步兵旅由北調往南方,而且還是在山丘西南側以四十五度斜線佈陣,不但是將北線的廣袤地域空讓出來,更有可能會令調往南側的科西嘉步兵旅以暴露背後的方式迎接普魯士人的進攻。
之前,安德烈?馬塞納便是提前意識到了這一點,纔會再三確認。此時此刻,不僅是米歇爾?圖倫,就連貝爾蒂埃也都是心中不解。
米歇爾?圖倫不等路易回答,在質疑之後便立刻反應道:“我明白了,陛下,您是要將北線交給我!”他爲此油然而生了一種榮幸感。
然而,路易卻對他搖了搖頭。
路易嚴肅地說道:“我打算將北線空出來。”
米歇爾?圖倫和貝爾蒂埃俱皆一怔。
但沒等他們反對,路易便先開口對米歇爾?圖倫道:“米歇爾,我需要你這麼做。”說着,他拿着馬鞭抵在地上石子的左側,而後以左側端點爲頂點,經石子上方畫了一個弧線,一直到石子右側、那條代表普魯士人的平行直線後方,這才繼續說道:“你率領龍騎兵、獵騎兵和騎炮部隊,就像這條弧線一樣,由山丘北方,大迂迴到普魯士人的側後方。龍騎兵可以下馬作戰,裝備有步槍的獵騎兵也能如此,這四千人就是你的步兵。關鍵是騎炮部隊,你把六個連的騎炮部隊全部帶上,二十四門火炮從後方開火,即使是普魯士人也不可能不崩潰。”
米歇爾?圖倫和貝爾蒂埃又是一愣,卻轉憂爲喜,不由得暗自佩服國王指揮才能之高。
戰場上最重要的不是兵力和火炮數量,而是如何運用士兵和火炮。在諸多戰法中,最能起到奇效的永遠都是突然襲擊,由敵人難以預料之處殺出。這一戰法若是成功,足夠抵消兵力上的差距。
米歇爾?圖倫對這一戰術深爲認同,並也對這樣的兵力配置非常有自信。他也看得出正面的普魯士人不到八千,龍騎兵和獵騎兵雖然總共只有四千,但再加上二十四門火炮,同時還是由不到八千人的普魯士軍隊後方出現,這足以彌補兵力上的差距。更爲重要的是,山丘和普魯士軍隊間的樹林中還有四千輕步兵,這不單是繞道突襲,還是前後夾擊。
米歇爾?圖倫只是粗略一想,便自信滿滿地應聲道:“放心吧!陛下。我一定會爲您贏得這場戰爭的勝利。”
路易點了點頭,但並不敢露出滿意之色。他面色凝重地說道:“米歇爾,等你戰勝了面前的普魯士人後,一定要注意不要追趕敗軍。”說着,他又握起馬鞭,由之前點在代表普魯士軍隊的平行線後的端點開始畫起,畫了一條與平行線垂直的線段,說道:“確認沒有危險後,便率軍南下,接下來就由你自己決策。”
米歇爾?圖倫愣了愣,喃喃不解道:“南方?南方會有什麼?”
路易深沉地吸了口氣,說道:“等一下到了戰場上,你就能知道了。”他繼而又說道:“把你的胸甲騎兵也帶上。雖然依照計劃正面的普魯士人會敗退,但也需要以防萬一。帶上胸甲騎兵,這樣能保證側翼的安全。”
米歇爾?圖倫雖然還不明白南方會有什麼,但他深知國王需要什麼,於是嚴肅地說道:“陛下,如若將胸甲騎兵給我,那您就會沒有護衛。胸甲騎兵留下,我帶驃騎兵走。”
路易見他如此堅決,又突然想到此行需要機動,作爲輕騎兵的驃騎兵無疑比作爲重騎兵的胸甲騎兵更爲合適,於是便點頭同意。
米歇爾?圖倫隨即不敢耽擱,便騎上了馬,準備離開。
路易及時拉住了他的繮繩,將一直在自己手上的馬鞭遞還給了他,接着惆悵地囑咐道:“一定要活着回來,這是命令,國王的命令。”
這是一項冒險的決定,對路易如此,對深入敵後的米歇爾?圖倫也是如此。
米歇爾?圖倫感動地點了點頭,但相比起自己,他更爲擔憂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