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4年1月1日,瓦爾塔河兩岸瑞雪紛飛。i?氣溫很低,河水中夾雜着大小不一的冰塊緩緩流動。瓦爾塔河東岸的俄羅斯軍營忙碌不堪,軍官指揮着士兵拆除營帳,人人臉上都洋溢着喜悅之色。
魯緬採夫站在元帥營帳前看着眼前之景不禁感嘆道:“我不知已有多久沒有從士兵臉上見到笑容了,大概在來到波蘭後就沒有再見到了吧!”
“我相信您在以後一定會經常見到士兵的笑容。”尼古拉?薩爾特科夫一臉輕鬆地說道。
魯緬採夫沉下臉,搖頭道:“我想是再也見不到了,因爲我決定退役了。”
“退役?”尼古拉?薩爾特科夫驚訝道,“您還不到六十歲,元帥閣下。”
魯緬採夫輕笑道:“我老了,還差兩歲就滿六十了。我對指揮作戰已經力不從心了,進攻波茲南失利就是最好的證明,所以是時候退休了。”
尼古拉?薩爾特科夫嚴正問道:“元帥閣下,只有您可以拯救俄羅斯,您不能在這個關鍵時刻拋棄祖國。況且,您不應該承擔波茲南一役失利的責任,該承擔責任的應該是……”
“噓!”魯緬採夫警覺地捂住了尼古拉?薩爾特科夫的嘴,輕聲提醒道,“您還請注意說辭,有些話不能說。”
葉卡捷琳娜二世利用禁衛軍發動政變奪取皇位,所以對軍隊心存戒心。她不僅籠絡禁衛軍軍官,解除身邊隱患,更將親信安置在外地軍隊中,讓他們監視駐外指揮官的一舉一動。監視者有可能是指揮官的副官,有可能是中低層軍官,也有可能是炮手、列兵、馬伕。將領們都知道女皇陛下的手段,只是彼此心照不宣,因爲這是古往今來的君王通用的手法。
魯緬採夫深諳宮廷政治。他知道葉卡捷琳娜二世是一個能容忍他人指責自己,卻不容許他人指責自己寵信之人的人,所以纔會在關鍵時刻捂住尼古拉?薩爾特科夫的嘴。i?他與尼古拉?薩爾特科夫相處日久,不忍見其因言獲罪。
尼古拉?薩爾特科夫當即反應過來,怏怏不樂地說道:“元帥閣下是俄羅斯最出色的指揮官,您是‘多瑙河彼岸的勝利者’,我不認爲有哪一個俄羅斯人能比得上您。”
“多瑙河彼岸的勝利者?哼哼哼……”魯緬採夫冷笑一聲,自嘲道,“昔日的英名已經逝去,我如今是瓦爾塔河的失敗者。”
尼古拉?薩爾特科夫嚴肅地搖搖頭,說道:“女皇陛下是不會同意您退役的。”
魯緬採夫立即接話道:“波將金會同意的,他早就想拔除我了。”
“元帥,您……”尼古拉?薩爾特科夫沒想到魯緬採夫會如此直白,直白得似乎拋下了一切顧慮。
魯緬採夫深吸了口氣,中氣十足地說道:“波將金一直不同意我的撤軍請求,他讓我的五萬士兵只剩下三萬。一場失敗的戰役,兩萬士兵傷亡,這些都會成爲我的罪狀。我只能退役,別無選擇。”
尼古拉?薩爾特科夫一怔,已經瞭然了一切。
這時,一名騎兵騎馬奔入軍營,直到魯緬採夫身前才停下。騎兵快速下馬,行禮報告道:“元帥閣下,我們在瓦爾塔河畔抓到了三名試圖過河的間諜。”
國王一道命令就輕易地改變了巴黎的政治形勢。炙手可熱的孔代親王忽然失勢,不再有人接近他,他的親信也果斷保持了一定距離。門庭若市的波旁公爵在一夕之間變得門可羅雀,反之,向來門可羅雀的圖盧茲宮在一夜之間變得門庭若市。
圖盧茲宮人去樓空。彭蒂耶夫公爵不甚其擾,聖誕節後便去了諾曼底的莊園。瑪麗?阿德萊德和孩子們搬到了杜伊勒裡宮,路易欲趁此機會與他們親近。
雙胞胎瑪麗安娜和維多利亞即將年滿十四歲,她們已經是小大美人。國王會客廳中,路易坐在房間正中的椅子上,雙胞胎一左一右地坐在他的大腿上。雙胞胎的母親坐在他們的對面做着女紅,不時停下手中的活朝對面的三父女微笑。
路易打趣地對雙胞胎說道:“你們都已經長大了,我看是時候訂婚了。你們有意中人了嗎?”
瑪麗安娜聰穎地反問道:“陛下,您會允許我們的丈夫出身低微嗎?”
“不會。”路易毫不猶豫地答道。
瑪麗安娜得意地笑道:“您如果真想把我們嫁出去,那請您爲我們找夫婿。您如果將選擇的權利交給我們,我們就會故意找出身低微的人。”
“不許這樣對你的父親說話,瑪麗安娜!”瑪麗?阿德萊德皺眉警告道。
瑪麗安娜不以爲意地回道:“母親,您太認真了。您沒有看出陛下是在開玩笑嗎?是吧!陛下。”
路易點頭道:“是的!訂婚還太早了,也沒有合適的對象。我的女兒,除非國王不嫁。”
瑪麗?阿德萊德不滿地抱怨道:“你們在一起的時候,我總像是個局外人,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沒有辦法參與到你們之中。”她說着便繼續埋頭做起女紅。
“你們的母親生氣了,你們應該怎麼辦?”路易問雙胞胎道。
瑪麗安娜和維多利亞對視一眼,接着,兩人手拉手離開路易的大腿,一左一右繞過中間的小圓桌,雙雙跪倒在瑪麗?阿德萊德的膝下,抱起她的大腿異口同聲地撒嬌:“母親……請原諒我們……”
瑪麗?阿德萊德深吸了口氣,不悅地衝着路易說道:“您將女兒變成了士兵,將我作爲了敵人。我真是不明白,我的女兒爲什麼總不站在我的身邊。”
“她們就在你的身邊,瑪麗。”路易裝着無辜地說道。
瑪麗?阿德萊德白了路易一眼,低頭看着跪在身前的雙胞胎,心下一軟,嘆了口氣,語氣和緩地說道:“好吧!我原諒你們了。”
“真的?您不生氣了?”瑪麗安娜裝着不敢相信地張大了眼睛。
“是的,我不生氣。”瑪麗?阿德萊德懇切地點頭說道。
瑪麗安娜撅起小嘴說道:“那您笑一笑。”
瑪麗?阿德萊德無奈地嘆了口氣,嘴角一瞧,微微一笑。
瑪麗安娜神情突轉,笑着側過身子,對路易欣然說道:“我成功了,陛下。”
路易滿意地朝瑪麗安娜點點頭,一本正經地點評道:“你是成功了,但你總是用同一招,下一次未必還能成功。你需要想一個新的招數,否則,你就不能再逗笑你的母親了。”
瑪麗?阿德萊德眉頭緊鎖,若有預知地冷冷說道:“我就知道你們將我當做了實驗工具。我實在不明白,您爲什麼喜歡傳授給女兒這些。她只是一個女子,不需要學什麼權謀詐術。”
路易搖搖頭,說道:“瑪麗,你需要明白,我的女兒不能平凡。瑪麗安娜有天分,她與生俱來擁有這方面的才能,白白浪費就太可惜了。”
“天分?女人的天分是生孩子,這纔是女人唯一比男人優越的地方。”瑪麗?阿德萊德不屑道,“女人不應該學陰謀詭計,她們永遠也比不上男人。”
瑪麗?阿德萊德生性保守,路易對此也沒有辦法。雙胞胎熟知母親的心理,所以在這方面也不反駁。路易和雙胞胎只是心照不宣地互相對笑。
這時,蘇姍推門而入,行禮報道:“陛下,特蕾莎公主殿下到了。”話音剛落,瑪麗安娜從地上跳起,三步並兩步地小跑到了門口,先給了剛進門的特蕾莎公主一個擁抱。
路易見狀,指着擁抱在一起的兩個女兒對瑪麗?阿德萊德說道:“瞧!她們姐妹的感情多麼得好,我真是羨慕她們。”
瑪麗安娜鬆開特蕾莎公主,轉過身對路易請求道:“陛下,我想和特蕾莎去房間,可以嗎?”
“當然。”路易毫不猶疑地同意了,又說道,“維多利亞也去吧!”
“維多利亞?”瑪麗安娜遲疑地頓了頓,並不熱情地點頭應道,“好吧!”
接着,雙胞胎和特蕾莎公主一同離去了。
瑪麗?阿德萊德趁着四下無人,問路易道:“您爲什麼讓瑪麗安娜稱呼您爲陛下?”
路易意味深遠地說道:“她選擇了一條不同尋常的道路,在這條道路上,我先是她的國王,後纔是她的父親。所以她要稱呼我爲‘陛下’,不是‘父親’。”
瑪麗?阿德萊德內心一怔,略有不滿地低下了頭。
士兵壓着“間諜”進入了元帥營帳,魯緬採夫和尼古拉?薩爾特科夫大吃一驚。他們認得清楚,三名間諜分別是利涅親王和他的兩名侍從。
魯緬採夫屏退衆人,尼古拉?薩爾特科夫親自爲利涅親王鬆了綁。
魯緬採夫不解地問道:“閣下,您爲什麼在這裡?”
利涅親王冷笑道:“元帥閣下,您如果是一個軍人,那就請您什麼也別問,直接將我送回聖彼得堡。您如果不是一個軍人,那就請您什麼也別問,直接將我放了。”
魯緬採夫和尼古拉?薩爾特科夫不禁疑惑地對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