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對方在拼命壓抑,但其頰間還是浮起一抹複雜的情感。
懷念、悲愴、怨恨、憤懣、不甘……這抹情緒的複雜程度,已難以用具體的言語去形容。
通過般若方纔的直言片語,青登明白了些什麼——可暴增而出的“疑惑”遠勝“明悟”。
老實講,他現在完全是一頭霧水、滿肚子疑問。
不過,有一點是他很確信的——不管怎樣,先將這傢伙拿下再說!
僅一眼就知,般若現在的狀態並不好。
哪怕數百個嘍囉一起攻上前來,青登也渾然不懼,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可若是遭到像總司、永倉新八這般等級的高手的圍攻……饒是青登,也絕不會輕鬆!
青登表面上不動聲色,暗地裡他已悄悄將力量集中在足尖,一邊緊盯着般若,一邊注意着總司的狀態,隨時準備撲將上前。
他現在只希望總司能夠儘快恢復氣力,然後從般若腳邊逃開。
這般一來,他就可以毫無後顧之憂地跟般若戰鬥了。
雖然他這蓄力的動作做得很隱晦,但還是被般若一眼看穿了。
“橘青登,我一直期盼着跟你來一場暢快淋漓、全力以赴的決鬥。”
“然而,很遺憾,現在的我,已無餘力跟你戰鬥了。”
他一邊說,一邊擡手擦拭額上的鮮血。
“我本想着在打敗你的部下後,再跟你戰上一場。”
“可沒承想,你的部下比我預想中的還要強上不少。”
言及此處,他特地斜過眼珠,看了一眼側躺在其腳邊、喘着粗氣、尚未從劇痛中緩過勁兒來的總司。
“我剛纔甚至還差點死了。”
“你我的決鬥,就留到下次吧。”
他停了一停,隨後彎起嘴角,換上意味深長的口吻。
“你我的決鬥終會到來——就在不久的將來。”
聽到這兒,但凡是有長耳朵和腦袋的人,都能聽出般若這是想逃了!
青登及其身側的土方歲三等人頓時繃緊神經。
便在氣氛驟然緊繃的這一剎間……般若竟飛起一腳!踢向其腳邊的總司!
已經完全失去行動能力的總司,根本沒法抵抗。
她痛哼一聲,隨後就沿着屋檐“骨碌碌”地往下滾落。
僅一眨眼,她身體就翻出了屋檐,直挺挺地往地上墜去!
就憑總司當前的狀態,根本就沒法做出受身。
在未作受身的情況下摔落地面……縱然不死也要重傷!
這個距離下,根本就來不及去救總司——對一般人而言,確實如此。
是要追擊般若,還是去救總司——在青登眼裡,這連選擇題都不算。
青登不假思索地奔向總司!
才踏出五步,他就藉着前衝的勢能,疾風一般撲向正在墜落的總司。
千鈞一髮之際,他精準地在半空中抱住總司——這一剎間,總司腦袋距離地面僅剩不到3寸。
青登緊抱着總司,將她護在懷裡,二人在慣性的作用下滾出數米的距離,才總算是緩緩穩住身形。
就在踢飛總司的同一時間,般若扭身向後,兩腳生風、雙臂化翼,徑直奔向遠方的黑暗。
青登和土方歲三再度打出默契的配合。
即使沒有事先商量,二人也心照不宣地分別展開行動。
當青登飛身去救總司後,土方歲三就順勢接過指揮權,高聲喊道:
“追!別讓這傢伙跑了!”
眼下般若戰力大減……不論是從哪一個角度來看,現在都是解決這一大敵的最佳時候!
土方歲三在如此高喊的同時,身體力行地提刀追上。
芹澤鴨、中澤貞祇急忙緊跟。
身爲能夠力壓總司等人的頂尖強者,般若速度何其快?
哪怕現在體力衰減,其腳程依舊使一般人等望塵莫及。
不過眨眼的功夫,其身影就已遠遁。
縱然土方歲三等人都拼盡了全力,也始終沒法拉近雙方的間距。
另一邊,撿回一命的總司咳嗽了幾聲,隨後急忙對青登說道:
“橘君……你別管我……快去追……”
總司成功脫險。
至此,青登已無後顧之憂。
他輕輕頷首,將總司平放在地上。
這個時候,受傷較輕的齋藤一追了上來。
“阿一,小司就拜託你照顧了。”
齋藤一用力點頭。
在將總司託付給齋藤一後,青登立時向後,面朝般若逃跑的方向。
“一馬當先+4”、“九牛二虎+3”、“象的核心+9”……凡是跟肌力相關的天賦,全部發動!
霎時,青登從原地消失——他已出現在數米開外,身後掛着強勁的風壓!
他不作任何保留,將自身速度提到極致。
其速度之快,眼力不好的人怕是都無法捕捉其身影!
若從空中俯瞰下來,就能發現青登與般若的間距正在急速縮小。
如果不是方纔般若以總司引走青登,爲自己爭取了些許時間,他哪兒能逃出青登的掌控?
不出意外的話,只要再給青登10秒……不,7秒鐘的時間!他就可以追上般若。
然而……青登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
當青登拔足去追的時候,般若已逃至鴨川的某條橋樑上。
忽然間,青登聽見前方暗夜中遙遙傳來般若的聲音:
“橘青登!幫我帶句話給師傅!”
“雖然我這麼說,他多半不信,但我確實是一直記掛着他,始終逢他爲恩師。”
“他的大恩大德,我絕不會忘。”
“我對他一片真心……我滿心希望他也以真心待我!”
他前腳剛說完,後腳就拔足虎跳,翻過橋身的護欄,躍入鴨川之中。
隨着“噗通”一聲響,般若落入河水中。
土方歲三等人趕至欄杆邊上時,只瞧見圈圈漣漪。
中澤貞祇醒目地探出手中的燈籠,勉強照亮欄杆下方的一小片河面。
就憑燈籠的照明能力,照亮河面倒還湊合,至於河面下方就別想了。
放眼看去,只能瞧見黑漆漆一片。
般若就跟融入水中似的,完全找不着其身影,也聽不見其動靜。
土方歲三咬了咬牙,不死心地下令道:
“沿着河道搜索!若有什麼發現,記得高聲示警,切不可與他單打獨鬥!”
芹澤鴨和中澤貞祇默默領命,各自散開,往不同的方向找去。
雖然誰都沒有明說,但大家心裡都清楚:找到般若的可能性,已微乎其微。
鴨川可是京都的母親河,南北貫通京都。
現在可是大晚上,可視度本就極差。
天知道他往哪個方向逃了,又在哪個地方上岸了。
就憑他們這點人手,就算是跑斷了腿,怕是也找不到般若。
這個時候,青登慢半拍地趕到。
他手扶欄杆,面無表情地注視河面。
一言不發,若有所思。
……
……
爲了找到般若,以及成功從池田屋脫逃的桂小五郎,青登從壬生鄉的新選組屯所裡調來大隊人馬,展開地毯式搜查。
青登出動的搜捕力量,不可謂不龐大。
怎可惜……衆人一直忙碌到天亮,都沒能找到般若和桂小五郎。
莫說是找着他們了,連半點蛛絲馬跡都未能尋得。
這般結果,倒也在青登的預料之內。
在偌大的京都找尋兩個人,本就是大海撈針,找不到他們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以“漫長的一晚”來形容今夜,實在是再適合不過了。
短短几個時辰,卻似好幾天那般漫長——對青登而言,就更是如此了。
不僅接連奔走於倉庫、洛中、池田屋,前後斬敵數十人,而且還知曉了許多秘辛。
“京都第一藝伎”紫陽其實是大鹽黨的情報頭子堇小姐。
前陣子才右遷爲京都取締役的東城新太郎,其實是大鹽黨的一份子。
不僅如此,其右腹的燒傷更是讓青登倍感在意。
當然,使青登深受衝擊的秘辛,還是當屬般若的身份。
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突然多出一個師兄……
如此這般,青登儼然有種“重新認識世界”的錯覺。
當然,震驚歸震驚,困惑歸困惑,該去處理的要緊事情還是不能疏忽的。
戰鬥已畢,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打掃戰場。
青登這邊的戰果,自是不必多言。
幹掉了瘋癲程度數一數二的頂級魔怔人吉田稔磨,同時還捎帶手地砍翻數十人。
池田屋那邊的戰果,同樣輝煌。
據事後統計,從池田屋內清出的屍體,足足有三十餘具。
參與這場會議的尊攘志士,本就只有三十餘人。
換言之——他們基本是被一網打盡了!
除了桂小五郎和般若之外的所有人,皆被近藤勇、總司等人斬殺,無一脫逃!
不得不說,桂小五郎是真能逃。
半年前的“八月十八日政變”,桂小五郎親率殿後部隊阻擊會薩聯軍。
按理來說,這本應是一場九死一生的艱鉅任務。
事實也確實如此,殿後部隊死傷慘重,十不存一。
可桂小五郎卻全須全尾、零件一個不少地安全回到長州。
這次又是這般——池田屋遭受偷襲,其他人都死了,唯獨桂小五郎因成功逃脫而活了下來。
鑑於他這“擅長逃跑”的特性,新選組的將士們私下裡給桂小五郎起了個“逃跑的小五郎”的諢號。
總而言之,雖讓“長州三傑”之一的桂小五郎成功逃脫,委實遺憾,但這只不過是美中不足罷了。
宮部鼎藏、吉田稔磨、大高又次郎、松田重助……這些人可全都是尊攘派的骨幹精英!
若做個橫向對比,差不多等於是新選組失去了永倉新八、齋藤一、井上源三郎、藤堂平助等一衆隊長!
對尊攘派來說,這無疑是不可逆轉的慘重損失!
相比起尊攘派的重大傷亡,新選組這邊的損失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近藤勇、永倉新八和齋藤一受了些皮外傷。
井上源三郎受輕傷,脫力,右臂肌肉拉傷。
藤堂平助受傷最重,額頭被砍了一刀。
幸運的是,他並無性命之虞。
只是從此以後,他額上要多一條顯眼的疤痕了。
總司雖讓般若重踹了兩腳,受了點內傷,但沒啥大礙,只要靜養一段時間就能康復。
相較而言,武器上的損失反倒更嚴重一些。
長曾禰虎徹(近藤勇佩刀)小傷6處。
奧州白河住兼常(井上源三郎佩刀)大傷4處,小傷19處。
播州住手柄山氏繁(永倉新八佩刀)小傷11處。
加賀清光(總司佩刀)刀身折斷。
他們4個是最先攻入池田屋的人,所以就數他們的佩刀受損最嚴重。
藤堂平助、吉村貫一郎等其他人的佩刀,也都有着大大小小的損傷。
參與戰鬥,並且刀刃完全無損的人,就只有青登了。
一來是青登劍術了得,能夠直接取人性命,就絕不跟人拼刀。
二來毗盧遮那屬實是億中無一的大寶刀,不論怎麼砍、怎麼劈,刀刃始終鋒利。
爲了給諸將修刀,接下來一段時間,精煉寮的鐵匠們有得忙了。
【注·精煉寮:新選組內部的專門負責武器鍛造與修理的部門】
遺憾的是……其他人的刀都有辦法修復,總司的加賀清光就真沒任何辦法了。
刀身折斷……哪怕是神匠再世,也沒法把這刀拼回去。
可行之策,就只有將刀身融掉,重鑄一把新刀了。
是要重鑄刀身,還是直接換把新刀,總司仍在考慮。
一方是死傷慘重,折了一堆精英骨幹。
另一方是除了寥寥幾人受傷之外,無人死亡。
大勝!
毋庸置疑的輝煌大勝!
自“八月十八日政變”以來,佐幕派的又一次輝煌勝利!
“八月十八日政變”是多方勢力共同努力的成果,不只有新選組在奮戰,會津、薩摩也都出力了。
這一回的“池田屋事件”可就大不同了——這份天大的功勞,是獨屬於新選組的!
從收集情報到尋找敵人,再到殲滅敵人,全程都是新選組在孤軍奮戰。
這種絕佳的宣傳素材,豈能平白放過?
身爲自21世紀來的穿越者,青登自然清楚輿論的威力。
因此,青登一直很看重宣傳,跟京都的幾大瓦板商保持着相當密切的聯繫。
在他的請求與鈔能力的億點點推動下,京都的各家瓦板商不惜筆墨地宣傳此次的“池田屋事件”,連着報道了好幾天。
所宣傳的內容,無非就是“尊攘派壞壞,新選組好好”。
着重強調尊攘派的慘無人道,視人命如草芥,爲達目的不擇手段,以此來襯托新選組救百姓於水火之中的光輝形象。
就結果來看,這波宣傳攻勢卓有成效。
新選組威望大增。
尊攘派的人心又喪去了不少。
一時間,“新選組”又雙叒成爲京都百姓們口中的熱詞,風頭無兩。
街頭巷尾,三街六坊,無一處地方不在熱烈討論新選組。
或是探討青登、總司等人的勇武。
或是琢磨再立奇功的青登,之後又將獲得什麼封賞。
值此“大戰已了”的關鍵時刻,身爲新選組總大將的青登,自然是有大量工作須一一處理。
可他卻將所有工作都推開了。
能夠委手他人的工作,統統交給土方歲三、山南敬助去處理。
實在不能假手於人的工作,就暫且擱置,留待之後再去慢慢處理。
在將手頭的工作都甩了個乾淨後,青登當即跨上蘿蔔的牛背,獨身前往大阪——此行,他要去找桐生老闆,將一切都問個明白!
就在大戰結束的翌日,青登便從總司口中獲悉了跟般若有關的更詳盡的情報。
其中包括對方的自稱:山田淺右衛門克己。
山田淺右衛門……當聽見這一名號,青登不由自主地挑了下眉,面露愕然之色。
談起“山田淺右衛門”,該家族在江戶時代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此乃大名鼎鼎的“斬人家族”、“劊子手世家”!家族世代以斬人爲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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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有書友提出質疑:連總司都被吊打了,本書的戰力是不是崩壞了?非也,這只是戰鬥系作品裡很常見的“boss越來越強”的橋段而已。
如果後期是個角色就能吊打總司、永倉新八等人,這才叫戰力崩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