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身影,熟悉的聲音,連挽起鬢髮的動作也是那麼的熟悉,凌會整個人被定在了那裡,除了目瞪口呆,他做不出其他任何一個表情。旁邊的鄭劍也和他差不多,甚至他的全身都開始微微發抖,努力地吞嚥了好幾口唾沫後,他才從嗓子縫裡擠出了三個字:“秦,經理……”只有鄭文竹好奇地打量着眼前人,饒有興趣地在她身上巡迴了幾次。
“喲,有兩個熟人呀,怎麼不歡迎我,秦含清麼?”
來人正是市分公司夢之隊的幾個大佬之一,和凌會有過恩怨糾葛的秦含清!她一貫冷冽的聲音,彷彿帶起了一道冷風,凌會不禁縮起了脖子,默默哀嘆道:“命苦啊……”
沒想到尤華這麼給力,不僅沒給凌會送來一個徒有虛名的廢柴經理,反倒將秦含清給弄來了,雖然半分鐘前凌會有了大概的猜測,但是秦含清站在他面前時,他還是有些恍惚,恍若在夢裡一般。
“秦經理,歡迎,歡迎到上堯營業部來。”凌會伸出了右手,上前打招呼道。
作爲營業部經理的鄭劍卻一動不動,面色都有些泛白,偷偷瞄了眼秦含清,看樣子恨不得拔腿就跑。
秦含清象徵xing地和凌會碰下手,立即縮回來玩味地盯着凌會道:“沒想到我們還有機會一起共事啊?”凌會的冷汗刷地就出來了,在市公司的時候,他當然不怕秦含清了,她天大地大也管不到他頭上來,但眼下不一樣了,作爲從市分公司調過來的團隊主管,絕對是平級調動,像秦含清這個等級和能力的主管,即便是在尤華面前也有很大的發言權,而凌會只是一個還在試用期的小組訓而已。
以後不知道有多少小鞋子要穿啊!凌會再次心中哀嘆,擠出了幾分笑容道:“請秦經理多多指教,我也能學到更多的東西。”
秦含清掛起她標誌xing的冷豔笑容:“我怎麼敢教啊,凌老師可是咱們市分公司的名人了。”不陰不陽的話語,讓四周空氣的溫度都下降了幾度,氣氛變得格外的尷尬。
“呀,這位姐姐,你是怎麼保養的啊?”鄭文竹恰到好處地打破了冰點,她跳到了秦含清跟前,一雙大眼睛水汪汪地盯着秦含清,“雖然你穿着打扮很容易就暴露了年齡,但臉上的保養做得可真好啊,皮膚比我都還好類!”
凌會稍稍放鬆的心情在聽了鄭文竹的後一句話後再次緊繃起來,狠狠地剜了鄭文竹一眼,就是不知道這丫頭腦子裡的線是怎麼搭的,好好的一句話恭維話到她嘴裡都能變得諷刺味十足。
果然秦含清眯起了眼睛看向了賣萌的鄭文竹,冷聲道:“凌會,這是你帶出來的人吧?”凌會下意識地點點頭,她冷笑道:“和你就一個德行,嘴巴毒。”
不等凌會分辯,鄭文竹先不樂意了,她叉起腰氣鼓鼓道:“我好好問你,怎麼說我嘴毒?我鄭文竹乖巧可愛,嘴巴上都是抹了蜜糖的,你聽不來人話嗎?”
凌會趕緊把鄭文竹拉過來,小聲地在她耳邊說了幾句,手抓緊了她的胳膊省得她突然暴起。“啊!她就是你說的那個嫁不去的惡毒老女人啊!”鄭文竹卻驚訝地喊道,凌會心道完了,忘了堵她
嘴了,趕緊捂住了鄭文竹的嘴巴,笑嘻嘻地對秦含清道:“小孩子不懂事,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完全忽略了鄭文竹已經熟透了,可以誘惑絕大部分男人的身材和長相。
秦含清盯着兩人良久,哼了聲,突然道:“小劍劍,你要跑哪裡去?”
凌會和鄭文竹一起轉頭看去,只見鄭劍正貓着腰,靠牆偷偷地溜走,被鄭文竹一叫,他渾身一震,條件反射似地跳了起來大聲道:“報告,我去廁所!”
“哼,你在夢之隊當組訓時的德行還沒改啊?”秦含清拋下了凌會兩人,徑直走到鄭劍身邊,抱着手調侃道。
凌會這才鬆開了手,恢復了鄭文竹的自由,他們看着一問一答的秦含清和鄭劍,八卦之火又開始熊熊燃燒了。原來鄭劍原來在夢之隊擔任過組訓啊!看他們兩個的樣子,秦含清霸氣側漏,鄭劍只有流冷汗的份,難道鄭劍欠鄭文竹債了?
他小聲地和鄭文竹討論,鄭文竹邪惡地笑道:“估計欠的不是錢,而是風流債哦。”凌會深以爲然地表示同意,一個男人就算欠錢也不會這麼個慫樣吧?
就在他們竊竊私語還發出一些不明意味的輕笑時,秦含清已經勒令鄭劍憋着立正面壁思了,她對凌會鉤鉤手指道:“你過來,帶我逛逛。”
凌會垂頭喪氣地走到了秦含清身前,鄭文竹跟在後面,從客服室開始,凌會一個一個房間地介紹,等介紹培訓教室時,凌會偷眼瞄秦含清,很想看看她對自己的傑作做出什麼樣的評價。
秦含清的反應卻出乎他的預料。她看到牆上貼着的標語,兩道柳眉擰到了一起,二話不說就上前撕下了其中一張,凌會嚇了一跳,連忙擋在旁邊那張標語跟前問道:“你這是幹嘛?”
“我說尤總和我說起上堯營業部的時候怎麼唉聲嘆氣的,你看看牆上貼的東西就知道了,狗皮膏藥似的,標語也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我們這是壽險公司還是傳銷大會啊?”秦含清一把推開了凌會,麻利地扯下了標語,“什麼東西,一天三訪興旺發達,狗屁!”
凌會咬牙眼睜睜看她將自己的心血全部毀掉,雙眼都泛紅了,強壓怒氣問道:“你倒和我說說什麼纔是不狗屁的?”
秦含清撕下最後一張標語,拍拍手,回身看到像是一頭髮怒的鬥牛犬似的凌會,盤手道:“我問你,在上堯你的團隊構成都是什麼人?”
“當然都是上堯的本地人了,這不是顯而易見的麼?”凌會立即答道。
“那我問你,上堯這些拆遷戶,家裡還缺錢嗎?”
“……應該不缺吧。”凌會這下遲疑了一下。
“既然不缺錢,你一個勁地和她們說要賺錢有意義嗎?”
凌會不說話了,他覺察出是哪裡有問題了。
“再問你,壽險的意義是什麼?”
這個凌會當然記得,他很順溜地將滾瓜爛熟的定義講了出來。
誰知秦含清不屑道:“你說的還是放屁,在我看來壽險的意義就兩個字:責任。不是你說的那些,更不是所謂的賺錢。”
“你應該接觸過一些老客戶吧?多少人是對他們
買的保險是認同的?”秦含清見凌會不說話,繼續問道。
“很少,不,幾乎沒有。”
“你想過原因嗎?或者你真正地體會壽險給客戶帶來的好處嗎?”秦含清繼續bi問,不等凌會回答便自答道:“你沒有,你說的那些都是空的。所以,你和團隊裡面的人說的也都是空的。”
“纔不是呢!”一旁的鄭文竹看不下去了,反駁道,“凌老師教我的那些,我跟客戶講了,客戶都很認同,所以我才能籤很多單。”
凌會攔住了鄭文竹,凝視着秦含清道:“秦經理,請繼續說。”
秦含清露出了孺子可教的表情說道:“一個連產品的意義都不能體會的團隊,它不會有信仰;而一個只知道追逐業績和自身利益的團隊,在我看來不是一羣狼,而是一羣狗,一羣連自己的糞便都不放過的野狗。”
“他們雖然自稱是狼,其實他們就是一羣瘋狗,狼吃肉,但是不會隨意傷人,瘋狗就不一樣了,所過之處留下的都是被他們深深傷害過的客戶,而這些客戶被咬過一口之後,他還會再相信我們嗎?你在培訓時學的什麼轉介紹亂七八糟的還能有用嗎?”
“狼開拓市場,而瘋狗則是吞噬市場,兩者的區別卻很難在報表上看出來。但是瘋狗的團隊沒有信仰,沒有原則,如此,他們就沒有靈魂,一個沒有靈魂的團隊,是不可能有忠誠度的。”
秦含清說完,歇了口氣,指着地上破碎的標語道:“這些東西是養狗的,而不是馴狼的!”
這一席話落到凌會耳裡,不啻是一枚重磅炸彈,他的努力和工作方式,無非是來自於支公司各個營業部的做法,而他不得不承認秦含清所說的正確xing,和他在業務一線時所見所聞互相印證。
秦含清蹲下來收拾起地上散落的垃圾:“常常有人來問爲什麼夢之隊的戰鬥力這麼強,我只說兩樣,一個是努力,一個是靈魂。努力是基礎,靈魂是方向。很多人聽了,回去後卻不知道怎麼做。在他們看來,業績的壓力很大,而在業績的壓力下,他們就可以摒棄原則和信仰,爲此我感到深深的悲哀,不僅是他們的悲哀,而且是整個行業的悲哀。”
“上堯也一樣,一羣不缺錢的業務團隊,給他們一個努力的原因,努力的方向很重要。比如說那位小姑娘。”她擡眼看了下鄭文竹,“手裡提着LV,身上穿的都是名牌,樓下停的那輛Mini也是她的吧?你覺得她做出支公司前三的業績是爲了賺錢嗎?”
見凌會看向自己,鄭文竹下意識地往後一縮,小聲嘀咕道:“錢麼……是有那麼一部分原因了,更多還是覺得好玩麼。”
凌會閉上了眼睛,他發現自己以前積累下來的很多都是骯髒的垃圾,失望的情緒不受控制地在心中蔓延。
片刻後,他睜開了雙眼,眼中僅存的怒意消失了,他蹲到秦含清身邊幫她一起收拾“垃圾”,他意識到,秦含清的到來可能是他的一次契機,一次蛻變的契機。
秦含清滿意地看着沉默不語卻勤懇的凌會,拍拍手站起來道:“好了,鄭文竹,你出去叫鄭劍過來,咱們開個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