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典型的唯物主義者,不相信鬼神這一套,但是很多時候我們的值班卻又不得不信一些特殊的情況出現,譬如今天值班的話,如果一上午沒有警情,你一定不要沾沾自喜,或者是得意忘形,因爲很可能你很快就會爲你的得意忘形付出代價。還有就是別人如果問你今天警情多嗎?一定不能說,只能是笑笑,說還行。你要是說不多,好吧,接下來有可能連續來十來個警情,讓你連吃飯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你要是說多,好吧,他就立馬讓你知道什麼是真的多。
剛開始老幹警們跟我說的時候,我很不以爲然,覺得可能嗎?哪有這樣的事,這不是徹底的封建迷信嗎?可是還有更邪門的,那就是如果誰的班上出了死亡案件,很可能這一年所有的死亡案件都是他出,都是他碰上,有時候想想後脊樑都發冷,感覺汗毛都會豎起來。
我相對來說還要好一些,除了值班從來警情不是一個一個的來,都是一來就來倆,或者三個一起來,遇到這樣的事情,我們都是分清輕重緩急,先去打架鬥毆現場,其次糾紛,再就是盜竊或者其他。
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我一同事,那天他值班,中午在食堂吃飯的時候,他悄悄地跟大家說,他今天上午一個警情都沒有,太爽了。結果話音剛落,報警電話就響了,從他出去一直到晚上九點多才回來,看着他一臉的疲憊,我們問怎麼了,他說別說了,從中午到現在一共出了十一個警,一個接一個,很充實,很疲憊。
讓我有着切身體會的,是我的一次值班,那天警情很少,一天二十四個小時只有四起警情,但是四起警情,卻讓我整整錯過了午飯,錯過了晚飯,忙活到凌晨三四點鐘。這四起就是邪門中的邪門,也就是從那以後,我開始相信冥冥中很多東西是說不清楚,道不明白的,不是你說你是唯物主義者,你就不會遇到很多解釋不了的事情。
那天早上八點接班,還沒等去參加早例會,就有人打電話報警,說是在鎮**家屬院有糾紛。我急火火的趕到現場,一到現場差點就沒忍住笑出聲來,看到兩個年紀大約四十歲左右的男女,那個男的的造型太慘了,看年紀有四十來歲,身上穿着一件T恤衫,一支已經沒有袖子了,另外一支被撕爛了,還套在他的胳膊上,T恤衫被撕得一條一條的,也就是脖領還套在脖子上,所以T恤衫沒有掉下去。
身上被抓的一條一條的血印子,臉上也是,有的血印子很深還淌着血,耳朵也被抓破了,甚至可以看到耳垂根部都撕裂了,血沿着臉頰淌下來,都到了脖子裡。
那個女的倒是一點事也沒有,堵在樓梯口,一隻手抓着樓梯扶手,一隻手撐着牆壁,那個男的手裡拿着電話,可以看到臉上的無奈。
“是你們報的警嗎?”我拿出出警本問道。
“對,是我報的警,他打人。”女的用手一指那個男的說道。
我真的憋得很難受,很想笑,我心說他打人我沒看出來,但是我覺得他應該是吃虧被打的,可是既不能笑,又不能說。
“你怎麼打人了?”我只能問那個男的。
“警察同志,你看看我,我這像是打人的嗎?”男的攤了攤手說道。
“你們到底怎麼回事?”我問道。
“算了,還是我來說吧。他也說不出啥來了,三棍子悶不出一個屁來,沒用的玩意兒。”女的恨的咬牙切齒的樣子,讓我不禁有些膽寒,難道這是現實版的女人是老虎,哥們兒可是還沒有結婚呢,這婚姻也忒嚇人了吧。
你還別說這女人真的有很強的表達能力,而且絕對是思維清楚,有理有據。
兩個人結婚十七年了,孩子都快上高中了,一直以來男的基本上就是家庭煮男的行列,女的在外面靠着跑保險養家餬口,倆人平時沒少吵架嘰嘰,當然了不可避免的存在家暴現象,是女暴男。前段時間,男的實在忍無可忍了,提出來離婚,本來說好的今天男的來拿自己的東西,結果女的死活不讓,說是整個家都是她賺來的,男的就是廢物一個,啥也沒有,要麼光屁股滾蛋,要東西門也沒有。就因爲這,一句話沒說到一塊兒去,就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家暴,也就是我看到的男的的慘樣。
“你報警是需要我們處理你妻子對你實施家暴嗎?”我問道。兩人現在從法律上來說還是兩口子,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治安管理處罰法》規定,家庭暴力只有被實施家暴者要求處理,公安機關纔會依據毆打他人進行處理。
“不是,我就是想讓你們看着點,我回家拿點換洗的衣服。”男的低着頭,就跟受了委屈的小孩一樣。
我轉頭看着那個女的。女的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要東西沒有,要命一條,你們看着辦。”話一說完,女的一屁股坐在樓梯上,她長得塊頭又大,把個樓梯堵得嚴嚴實實的。
“首先呢,我跟你們二位講明白,你們離婚如果是協議離婚,可以直接去民政局,如果是協商不成,那麼只有到法院處理;其次您要是追究你妻子對你實施家暴,這點我們可以把你們帶到所裡進行處理,但是畢竟還是兩口子,我還是希望你們本着和諧的原則,互相遷就一下,事情就過去了,兩個人走到一起不容易,何必鬧得這麼僵啊。”
我靠着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噠噠噠,說的我是口乾舌燥,只說了有一兩個小時,從愛情說到孩子,從孩子說到家庭。
等我話說完,女的就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說:“我又沒打算離婚,這都快二十年了,我的脾氣也就是他能夠受得了。相當年追我的時候,說就是欣賞我這大大咧咧的性格,說我實在,沒心眼,這到了現在,他卻反悔了。我沒法活了,我死了也不會讓你好過的。”說着突然站起來,低着頭就去撞男的,幸好我反應夠快,一把拉住了那個女的纔不至於釀成其他的問題。
看到女的發瘋的樣子,男的突然不知道是被我說的幡然悔悟,還是抽了什麼風,噗通跪在了女的面前,一邊用手抽着自己的臉,一邊說:“我錯了媳婦,咱們不離了。”接着兩個人抱頭痛哭,雖然我知道這是幸福的眼淚,可是我還是有些不知所措。
這麼一件離婚鬧劇,折騰了我兩三個小時,最後雖然結局不錯,可是誰能想到這只是那天的一道開胃小菜,接下來的大餐,讓我真的是體會了一把,戀愛甜如蜜,婚姻需經營,愛深恨之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