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嶺頂峰的林木,幾人從未見過,大多三、四人合抱粗,十多丈高。樹幹頂端枝繁葉茂,葉子拇指寬.細長條形,足有一尺多長。樹皮青中帶紅,不同於尋常樹木表面粗造不堪,這些樹皮細膩無比,摸上去滑溜溜帶有絲絲冰涼之意。
地面一色青紫色山石,高低不平,不見一丁點泥土,也不見一片落葉。
小愣子趴在一棵樹下拔出刀刺,刀尖戳着樹幹與地面連接處,竟然分毫未入不見一點縫隙。
“這些樹是從石頭裡生出的。”大張肯定地說道。
“大張哥,你見過石頭裡能長出東西?又不是石縫。”小愣子並不相信。
“我倒是見過石頭上長出東西。”賈同山呵呵一笑。
“哦?石頭上真能長出東西?”胡亮洪也覺得好奇。
“苔蘚!”賈同山哈哈大笑。
“呵呵,賈警長說得妙,我們不妨問問方丈,他定然知道。”胡亮洪擡頭看着數十丈之外的一座廟宇。
幾人到了頂峰,五、六畝地大小。地面平整光潔,一條條半寸深一寸寬凹槽分割地面岩石,冒一看去,極像一塊塊石板鋪就。頂峰正中央一塊二畝見方五、六丈高巨石。巨石之上,前後三座大殿相連。朝南方向是寺廟正門,一塊已看不出顏色的牌匾上三個金色大字格外顯眼:禪音寺。
幾人繞巨石走了一圈,並未見到上去的臺階,也未見梯子等物。巨石四面巖壁陡直,胡亮洪也沒辦法上去,賈同山三人更是望石心嘆。
“江南沙金縣胡亮洪受綠柳旅社榮經理所託,前來拜訪方丈大師。”胡亮洪仰頭看着廟門大聲說道。
“方丈說了,既然是榮經理好友到,那就請上來吧。”等了片刻,一聲清脆的童音從巨石上飄過。
“方丈大師,我等只是凡夫俗子。”胡亮洪又恭恭敬敬說道。
又過片刻,“呼”的一聲,一條繩梯從巨石上放下,剛好觸到地面。
“我先上去,你們幾人先等着。”胡亮洪不知巨石上繩梯是否紮實,不敢讓其他人先上。
二尺長,三寸寬,一寸厚的木片,兩頭各鑽出兩個孔眼,細繩穿過打一個鴛鴦結,留一尺長再穿過另一塊木片孔眼。如此反覆,長可十多丈,短可二、三丈,攀爬巖洞極爲合適。只是沒有訓練過的人,貿然爬上去身體必然晃晃悠悠,不易向上。
胡亮洪是個練家子,自然不受影響,很快爬了上去。
繩梯另一頭牢牢扣在地面石樁之上,一個小和尚站在一邊。
“小師父,方丈大師呢?”胡亮洪蹲下身問道。
“方丈在院內。”小和尚聲音清脆。
“其他師父呢?”胡亮洪有點奇怪,怎麼會是一個小和尚迎客。
“沒有其他師父。”
“廟裡就你和方丈?”
“是。”
胡亮洪站起身,極爲疑惑。榮經理電話裡口氣非常敬重方丈,他一直以爲禪音寺是座大寺,不說和尚數百,至少不會是隻有兩人,而且一老一小。
“上來吧,務要小心,每一步都踩穩再上。”胡亮洪站到巨石邊向下喊道。
……
……
肉,滿滿四大鍋肉,鍋底烈焰熊熊,鍋內熱氣騰騰。
十多隻水桶盛滿泉水,女人們露出難得見到的笑容,大塊肉切割下清洗着。
地面上一排排木碗已經擺放整齊,就等着裝肉。
“樑哥,可以撈起來分了,還要再煮四鍋纔夠。”曹丹丹臉上恢復了光澤,一日之間,如同夢幻一般。
“叫你兩個師姐來幫忙,就說人手不夠。”儲棟樑想到了一個理由,躲在山洞裡兩個女人必須早早回到衆人之間,否則巨大的精神壓力會壓垮她們。
曹丹丹回頭望了望臺階上的山洞,咬了咬牙走了上去。
“師姐!”她朝洞內輕聲叫道。
山洞內漆黑一片,沒有人應聲。
“師姐,樑哥請你們過來幫忙,再過一個小時挖礦的人就要回來吃飯了。”曹丹丹聲音大了起來。
依舊沒有人應聲。
“樑哥!”曹丹丹突然覺得不對,慌忙喊道。
“怎麼了?”儲棟樑連忙跑了過來。
“裡面……裡面好像沒人。”
“怎麼會?你兩師姐一直在的。”儲棟樑忙划着一根火柴走了進去。
山洞裡地面上鋪着一層破衣服,幾隻木箱堆在一邊,曹丹丹兩個師姐已經不見。
“看,這裡有張紙條。”曹丹丹見兩雙女鞋上塞着一張巴掌大的紙條。
紙條上只有幾個草草的字。
丹丹:鞋子留給你,活着!
“師姐!”曹丹丹大驚,猛得衝出洞門往城牆上奔去。
“丹丹。”儲棟樑一把拉住了她,“你留下,我上去看看。”他判斷曹丹丹兩個師姐定然是跳下城牆了,或許已經被妖獸吃了,不想讓她看到慘相。
儲棟樑拿着一支火把,上了城牆頂。
城牆底部篝火還在燃着,只是暗淡了許多,白色妖獸屍體依舊橫七豎八躺着。
距城牆根一丈多遠的一塊巨石上血跡斑斑,附近幾隻棕紅色妖獸正“嗚嗚”低吼爭搶食物。
儲棟樑手上火把扔了過去。
人的屍體,女人的屍體。
曹丹丹兩個師姐跳下了城牆。
“唉!”儲棟樑長長嘆息一聲,回首望着遠處井架之上的平臺。
這是一個什麼幫派?如此歹毒,擄人開礦,不顧死活。唐門主,那麼一個漂亮女人,竟然是他們幫主。他打了個冷顫,腳下涌起一股寒意。
四撥人,三千多號,死了兩個頭領,馬海山看上去似乎臣服。三千人如能同心,拼死一搏,或許有部分人能夠衝出去,但月亮門內城城牆上巡邏的人帶有槍支,如果有重火力死傷就太大了。
急不得!還需時間理順一些事情。
儲棟樑穩穩心神,慢慢走下臺階。
“樑哥,找到我師姐沒有?”曹丹丹一直留意臺階上動靜,見儲棟樑走下急忙迎了上去。
“丹丹,請高教授過來。”
四口大鐵鍋已煮好大塊蛇肉,女人們在分割,每隻木碗裡裝有半碗。高教授提着一塊肉彎着腰正一隻只碗看過去,見到分量少的就割點補上。他清楚,坑洞內挖礦的有幾個熬了二三十年沒死,也從未吃過肉食。多了,他們胃吃不消,少了,心裡肯定會極不舒服。
“高老師,樑哥請你過去下。”曹丹丹雙眼通紅,她已清楚兩個師姐定然出事了。
“丹丹,你怎麼了?”見曹丹丹滿臉悲切,高教授忙問道。
“師姐可能出事了,她們不在洞府,樑哥剛到城牆找了。”曹丹丹眼淚吧嗒吧嗒掉落下來。
高教授心中一痛,慌忙向儲棟樑跑去。
“高教授,丹丹兩位師姐跳城牆了。”
“幼萱!玉瑩!”高教授仰頭看着城牆方向,悽聲大叫。
曹丹丹放聲大哭。
良久,高教授止住了悲痛:“可還有屍體?”
儲棟樑搖了搖頭:“高教授,丹丹兩個師姐也算是報了仇,可惜終沒能走出來。考古隊還有十多人,還有那些民工,我們要想辦法逃離此地。眼下四撥人可以合併一處,不能各自打着小算盤,否則都要死在這個鬼地方。”
“嗯,棟樑說得對,人死不能復生,我們要想辦法活下去。”
“樑哥,我們還能逃出?”
“丹丹,你父親肯定已經收到消息,他定會全力營救我們。胡把頭也不是一般碼頭把頭,他也一定會盡全力。”儲棟樑心中其實一點底都沒有,詭異之地,隨時會發生意外。
礦坑內一批批人走了過來,灰頭垢面,衣衫襤褸,臉上卻個個露出喜色。
馬海山讓人下礦坑告知,這頓飯食每人半碗肉,還有十桶煮肉的湯汁,能夠分到一人一碗。
半碗肉,兩個饅頭、一碗粥、一碗肉湯。
這是從未有過的美事。
……
……
小和尚帶着幾人跨過門檻,走進大殿,叩拜菩薩後向後院走去。
後院佔地半畝,兩側供奉菩薩的殿堂不深不高,灰牆灰瓦,門前石墩石欄已磨的鋥亮。再往後一直到巨石邊緣,一面三丈多高,七、八丈寬的巨大石碑矗立在衆人面前。石碑上刻着“通天井”三個大字,字跡雖還能輕易辨認,但已模糊,多處風化嚴重,坑坑窪窪。
石碑前五丈,一口六尺多高的銅鐘吊在黝黑架子上,一根碗口粗的圓木鐘捶微微隨風晃動。
“幾位施主,方丈在井邊,隨我來。”小和尚見胡亮洪四下尋找方丈身影,忙帶着衆人繞過銅鐘。
“井?這麼高的山頂還有井?”小愣子忍不住低聲問小和尚。
“自然有。”小和尚似乎見多了俗人驚奇,只說了三個字。
銅鐘與石碑之間,果真有口井,一個看不出歲數的老和尚正搖着軲轆打水。
“方丈,幾位施主到了。”小和尚合掌輕輕說道。
“方丈大師,打擾清修了。”胡亮洪合掌躬身施禮。
“既是榮經理朋友,不算打擾。”方丈拎着一桶水走到幾人面前,遞給了小和尚,“先到廂房休息片刻,熱茶還得現燒現煮。”
“小愣子,幫一幫小師父去。”胡亮洪見小和尚拎着水桶吃力地走着,忙吩咐小愣子前去幫忙。
“小寺一老一小,讓施主見笑了。”方丈淡淡地客氣了一句。
“方丈,那口井有多深?”賈同山對出水的井也很是奇怪。
“呵呵,施主自行看看便知。”方丈帶着幾人到了井邊。
井口不大,約有三尺。井圈一尺高,不知何物打造,白乎乎略帶透明,嵌在井口四周。軲轆上小指粗井繩纏繞,估摸着十丈不到。
賈同山探頭朝井口下一看,驚訝之色瞬間凝固:“奇了啊,看上去七、八丈深就有水了。”
“方丈大師,這塊石碑上刻的‘通天井’可是指的這口井?”胡亮洪盯着石碑看了片刻,一時難以理解。通天?井可是通地啊。
“正是!”方丈呵呵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