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零一年的春天,戀愛中的王紅葉像一隻快樂的小鳥。因爲她從呼綸貝爾帶回去的消息,連季雪梅都甘心情願的放棄了曾經爲她設置的那些苛刻的擇偶標準。
李牧野一方面小心翼翼的保持着跟王紅葉之間的距離,另一方面開始加緊將王紅軍跟自己綁在一條船上。在這種情況下,開年二月二這一天,紅葉投資誕生了。用了王紅葉的名,首席投資人是李牧野,法人代表卻是王紅軍。
在省城掛牌的這一天,包括汽配城項目的所有者在內,藉着季雪梅孃家的社會關係,請來了許多政商兩界人物。
王紅軍在前面全權負責,完全一副浪子回頭金不換的架勢。賓朋雲集,三教九流匯聚,黑白兩道通吃。竟奇蹟般的沒有弄出任何紕漏。
李牧野隱身幕後,保持神秘感,根本不與任何人接觸。
季雪梅是第二投資人,以兩百萬資金入股,卻佔據了註冊資金三千萬的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作爲自封的準丈母孃,對李牧野這個財大氣粗又會做人的準女婿,簡直滿意的不能再滿意。臺前幕後,爲了紅葉投資不遺餘力的拉關係。
日子波瀾不驚,按照李牧野的計劃穩步向前推進,王紅軍已經開始接觸到東臺汽配城項目負責人談全資收購了。李牧野對此滿心期待,這個項目並非沒有競爭對手,看好這個桃子的人不在少數,大家之前都在等待時機,如今桃子已成熟,誰能吃到嘴裡,最終拼的還是人脈和財大氣粗的實力。
前者有季雪梅,而後者則完全靠李牧野在內蒙的財富支撐。
從去年入冬以來,煤價幾乎一天一個價,半個月就上一個臺階。天齊礦業的盈利能力大幅度提升,給李牧野帶來了更充裕的流動資金。收購預算也從之前的三千萬提升到四千五百萬。
過了年,國家連續推出了關於活躍商品房市場的新政,全國各地的房地產市場都跟着有了反應,而省城的房地產市場也走在了全省前列,率先活躍起來,儘管預算寬鬆了不少,還是不能說有十足把握完成收購。
季雪梅曾提出來貸款的計劃,李牧野直接給否了,做生意就做自己的生意,有多大肚皮吃多大席面,可以接受合作的夥伴,但絕不融資也不貸款。
紅葉投資成立以後,李牧野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省城幕後操縱着王紅軍。這傢伙身上痞性太重,不隨時看着他,指不定哪根腦筋搭錯了就得整出什麼幺蛾子事兒來。
一晃兒,距離洪文學事件已經過去了大半年時間,就在李牧野幾乎要把那件事忽略到腦後的時候,二月中旬的一天,天賦異稟的烏蘭珠和琪琪格在家裡打跑了兩個不速之客。這才讓李牧野忽然意識到洪文學那件事似乎還有下文。
一個人走運的時候,似乎可以無往不利,而當人開始倒黴的時候,又似乎喝口涼水都能塞牙。從揮刀捅殺高小松那一年算起,李牧野計算自己已經走了八年大運了。而今年開始,似乎一切都不那麼順利了。
二月十六,烏蘭珠和琪琪格打跑了兩個可疑的傢伙。二月二十日,紅葉投資,李牧野的辦公室裡又來了一位更難纏的不速之客。一個看起來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美婦,一張口就提出來要收購李牧野手中全部天齊集團的股份。
李牧野當然是一口拒絕,但這位顯然是有備而來,她提及了一個名字,陳炳輝。
她用半開玩笑的語氣隨意的說道:如果你還想讓這個人好好活下去,就老老實實把天齊集團的股份讓出來。
李牧野對陳炳輝的能力深具信心,於是就問她:“我憑什麼相信你能決定輝哥的生死?”
女人晃了晃一部黑漆麻烏毫不起眼的手機,道:“這是一部海事衛星電話,我隨時可以讓你聽到他的聲音。”說着,果斷按下了撥出鍵。
電話的另一端傳來拷打聲和陳炳輝絕望痛苦的聲音,李牧野自問絕不會聽錯,拍案而起,怒視着女人。
“你應該大約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女人從容的看着年少的李牧野,平淡如鄰里嚼舌的口吻說道:“既然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就應該猜得到我有可能是什麼樣的人,有什麼樣的能力。”
李牧野終於屈服了,頹然道:“說說你的條件吧。”
女人道:“我來的時候沒有準備很多錢,你覺着你們倆之間的友誼價值幾何?”
李牧野沉吟片刻,果決的:“我願意無償放棄天齊集團所有股份,但願你也能做到言而有信。”
女人很意外,不可置信的看着李牧野,道:“小傢伙,你不需要再仔細斟酌一下嗎?那可是價值數億,並且還會有極大上升空間的優質產業,就爲了一個交往不到半年的哥們兒,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值得嗎?”
李牧野很年輕,身上卻很少有年輕人容易犯的毛病。女人把他當成了孩子,李牧野卻是個眼光毒辣的老江湖。中年女人最後一個問題引起了李牧野的猜疑。陳炳輝的聲音沒有錯,但這個中年女人卻似乎並非爲了天齊集團來的。
在那一瞬間,李牧野的心念電轉,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於是又悄悄仔細打量了這個中年女人一番。她長的五官端正,氣質極佳,一雙丹鳳眼倒與陳炳輝依稀有些相似,只是她個子不高,看人的時候卻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從容感。
決然的:“沒什麼值得不值得的,我們是結拜兄弟,有的人結交了一輩子也只會勾心鬥角,而輝哥和我結識的時間雖然短暫,卻一直以誠相待肝膽相照,人這一輩子其實是很短暫的,能交到這樣的朋友的機會要比賺錢的機會珍貴太多了。”
女人不說話了,眨巴着漂亮的眼睛重新打量了李牧野一番,忽然哈哈笑了起來,指着李牧野的鼻尖丟下一句:“好聰明的小猴崽子。”便揚長而去了。
三天後,就在李牧野長出一口氣,以爲那件事會暫告段落的時候,那女人忽然又主動登門。這一次卻是連股權轉讓合同都準備好了。李牧野抱着豁出去,賭贏了就是一鋪通殺,賭輸了至少對得起輝哥的心理,乾脆的在合同上籤了字。
女人笑着問:“你連看都不看裡邊的內容就簽字?”
李牧野點頭道:“反正是爲了輝哥,我根本沒得選擇。”
女人認真的看着李牧野,好一會兒,忽然擺擺手示意隨行的兩個年輕助理出去,屋子裡只剩下兩個人。
“天齊集團是一塊肥肉,而你卻還是一隻羽翼不豐的烏鴉,根本不能將這塊肥肉真正的吃進肚子裡。”女人一邊說話一邊從手包裡取出一疊銀行本票,繼續說道:“這些日子你的所作所爲我側面的做了一些調查,總得來說還算不錯,小輝沒有看錯你,確實是個值得重點培養的年輕人,這筆錢比起天齊集團的股份來是要差一些意思的,卻是你目前最需要的。”
“所以您是與輝哥認識的?”
“你那輝哥是我抱着長大的,連他身上有幾根毛毛我都仔細數過。”女人放肆的笑起來。
她似乎很喜歡笑,但李牧野卻從她身上感受不到開心的意思。
“他曾對我說上頭有四個姐姐。”
“你可以叫我二姐。”女人收起笑意,說道:“不過這感覺有點怪怪的,如果我的孩子還活着,好像比你還大呢。”
“輝哥他還好嗎?”李牧野岔開了話題。問了個十分迫切想知道答案的問題。
“不好!”二姐乾脆的說道:“他從小就被寄予了太多希望,身上揹負着太沉重的東西,怎麼都不會好了,不過並沒有什麼生命危險,只是不得不去做他不想做的事情罷了。”
李牧野接過支票本,迅速掃了一眼,不禁怦然心跳,總額上限竟是一億。
忽然之間就成了億萬富翁,照這個速度,似乎距離那個十五億美金的男人也沒有想象中那麼大差距。可惜這錢太燙手,李牧野只能強壓下貪念,因爲還沒有賣身爲人賣命的打算。
“這錢太多了,其實我已經在天齊集團那裡賺了不少。”李牧野誠惶誠恐的將錢推了回去。
二姐笑眯眯看着,纖細的指尖輕輕敲在桌子上,發出清脆的篤篤聲。她不說話,但動作卻傳達出不容拒絕的意思。
“您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就請直說,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會盡力。”李牧野又退了一步。
二姐抽回了手,卻依然把支票本留在桌子上,道:“把錢收好,這是你從我這裡贏走的。”頓了一下,又道:“我第一次來的時候你就猜到了我跟小輝的關係,你很缺錢,在確定小輝沒事的情況下,我以爲你今天會拒絕在合同上簽字的,然而你還是做出了最聰明的選擇,如果說你對小輝的義氣讓我欣慰,那你的精明則讓我感到了意外之喜。”
李牧野誠懇近乎哀求說道:“您的棋盤太大,我這點道行太淺,真幫不到您什麼,無功不敢受祿。”
二姐微微一笑,終於拿回了那本支票。道:“不管怎麼說,我私下裡是想對你這份心做些彌補的,無論如何不能失信於一個孩子,那就這樣吧,你這紅葉投資不是要收購那個汽配城嗎?季政委畢竟是離休多年,影響力已經相對有限,我就多一句嘴幫你說句話吧。”
她能這麼說就足以說明這句話的價值。李牧野大喜過望,連忙稱謝。
二姐起身道:“我能做的不多,幫你太多對你而言未必是好事兒,總之你今後好自爲之,希望你能做一個很好的商人。”行至門口,忽然轉身說道:“最後送你一個忠告分享一個消息,第一小心季雪梅,第二,你姐姐李牧原遠嫁到了俄羅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