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一個人比愛一個人要難的多,愛人者需同時愛自己,恨人者何嘗不如此。
魯少芬不是一個裝了滿腔仇恨的女人,她有最出色的運動天賦,從小習武,基本功紮實,當她在二十一歲時遇到禪武宗大師曹林的時候,只用了五年時光就在體術方面兌現了這份天賦。以她現在的實力,捏死病榻的上的小子易如反掌。
她看着白起,這男孩兒比惡來大兩歲,只從體魄看,已經不再是小孩子了。父親的死也許不是他所爲,也許就是他做的,可以肯定的是,一定跟他有關。在小芬看來,這小崽子是有這麼做的理由的。
“你現在是不是特恨我?”
“那要看你即將告訴我什麼了。”
“殺你爸的那個人叫黃永申,那天晚上我去中華樓找麻煩,遇到了你爸爸,本來只是想揍他幾下子,把李牧野給引出來的,卻沒想到黃永申兄弟也去了,打傷我的人是黃永明,用我的銀槍親手殺你爸的卻是黃永申。”白起道:“他們在這個地方影響力很大,有充足的條件嫁禍於我,目的自然是爲了讓你跟我姑姑結下死仇。”
“之前不是死也不肯說嗎?現在怎麼肯說了?”
“我覺得你在這件事當中受到了不公平的傷害,惡來說的很對,你是好人,你爸爸也是好人,他死之前還讓我快跑呢。”
“所以你就屠光了鐵龍幫那些小毛賊,目的是想激怒黃永申兄弟,替我爸報仇?”
“我這個人從來有恩報恩,有仇不饒。”白起說着,掙扎坐起,想要給小芬行大禮,道:“因爲我的任性,間接害死了你爸,是我對你不起,你要殺了我就動手吧。”
“雖然這件事因你而起,但你畢竟不是主謀,也曾試圖做出些挽回,這麼說起來,我其實還該對你說一聲謝謝。”小芬探手將他按住,這小子用力相抗,小芬感受他力道的變化,忽然改用一根指頭點在他額頭上,巧妙的利用他的身體做槓桿,壓的他絲毫動彈不得。
白起向來自負神力,見狀大爲不忿,自覺已經恢復了些體力,便想奮力與小芬一根手指抗衡,卻幾次掙扎都不能坐起,終於頹然放棄,沮喪懊惱道:“可惜我本事太小,根本不是那老賊的對手。”
“你不是本事小,而是年紀太小,以你的身體天賦,再有兩年苦功一定能上武榜。”小芬收回手指,在他額頭上輕輕撫過,道:“但是想要登峰造極,更上一層樓,就不能只琢磨怎麼提高體力和爆發力。”
“練武的基礎難道不就是體力嗎?”白起感受着面前這高個子女人指下的溫柔和潛力,有些困惑,問道:“更強的抗擊打能力,加上超強的體力和爆發力,這不就是功力大過了拳理的道理?”
小芬答非所問道:“我聽說你的功夫是跟楊千歲學的?”
白起點點頭,道:“楊老師就是這麼教我的。”
小芬道:“他是天賦異稟,加上淮南憋寶門的天材地寶,一步登天上到了大宗師的境界,所以缺了一些步步爲營的心得體會,你雖然體力天賦不差,但還是遜色於他,眼力,聽力,感應力,更是差了許多火候,如果只是按照他傳授的練下去,這輩子也別指望能達到跟他一樣的境界。”
白起嗜武成癡,一聽姑姑的這個大對頭說的頭頭是道,頓時有點慌了神兒,忙下意識的問:“你說我練的不對,那怎麼練纔算對的?”
“練功夫到了一定層次,生死較量中比的不是誰的力氣大,而是較量誰出手更準更狠,那些正當盛年的格鬥家們,體力再強,爆發力再大也會有弱點,而那些年老體衰的武者,即便再虛弱,也可能會有某一點是十分強的,只要找準了機會,照樣可以給予強敵一擊致命的打擊。”
小芬道:“每個人的體力天賦是不同的,就比如咱們東方人的身體結構特點在於腦部精神天生髮達,而體力方面卻要遜色於西方黑白人種,如果單純的追求更強更有力,除了極個別的天賦卓絕者外,絕大多數人是怎麼也比不得西方那些格鬥家的,所以纔要有絕技,能打的不如會打的,如果以格鬥殺人爲目的,練通了全身不如練狠了一點,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發揮我們的特點,眼疾手快,感應靈敏,動作敏捷,臨敵判斷準確的優勢。”
白起面露恍然之色,道:“難怪在老林子裡,我的長槍會被李牧野搶了去,他明明力量不如我,動作也沒有我快。”
小芬道:“他的眼力,耳力,和感應力比你敏銳太多了,你稍有動作,他就已經根據你的氣血運行提前預判到了你的發力節點,只要找準舊力用老,新力未出的節點,根本不需要多大力氣就能奪走你的武器。”
“你爲什麼要教給我這些?”白起有點困惑:“你明明知道我是姑姑派來的,以後肯定要跟你作對的。”
小芬道:“你還只是個孩子,我跟你有什麼好計較的,若是你姑姑在我面前,我連話都不會跟她說。”
白起嘆了口氣,道:“這位大姐,你其實長的好模好樣的,功夫修養又這麼高了,想來也不能缺錢,何苦跟別的女人搶一個那樣的男人呢,我是真看不出那李牧野有什麼好的。”
“等你長大了,有了心裡真正喜歡的人就會懂了。”小芬輕輕嘆了口氣,道:“謝謝你告訴我仇人的身份,我教你的東西就當是回報吧。”
“你教了我,就是我師父了。”
如果你想報仇,就一定要先了解你的仇人。
即便你是一頭獅子,不瞭解土狼的數量和底細,盲目的出擊也可能會遭遇失敗。
李牧野專門請教了霍澤。從老霍那裡得到了關於黃永申這個人頗爲詳細的資料。
黃永申是北美第二大華人幫會合記堂的創始人,還是南海門的耋老名宿,更是當代北美第一幫會洪門大龍頭的親姐夫。合記堂的總部在芝加哥,表面上做的正是餐飲生意,而實際上卻是販賣人口,掌控器官移植黑市,勾結官方機構,販毒,販賣軍火,可以說是無惡不作。
他心狠手辣,行事神秘,儘管秘密掌握着北美多家生物製藥公司的股份,擁有富可敵國的實力,卻從來都深居簡出,很少在公衆面前露臉。當年他雖然和親弟弟黃永明一起被家族流放到北美,但實際上卻並未失去家族的支持。有說法認爲,黃家所以這麼做,其實就是爲了開拓北美地區江湖勢力。
如果說平頭百姓的生活求的是平安富足和延續後代,而身居廟堂的大人物們追求的則是名垂青史的權柄和作爲,那麼這些避居於江湖,沐風刀雨劍的江湖大佬們追求的就是潛在的影響力,無上的力量和更長的生命。
在這一點上,霍澤和黃永申其實都是一路人。霍澤移民到了溫哥華,在老林子裡搞科研基地,跟羅斯柴爾德家族實驗室秘密合作研究那個死亡之神,是爲了破譯此物長生不死力大無窮的奧秘,歸根結底還是爲了幫助自身打破生命桎梏。即便辦不到,只是爲了延續巔峰體力也好。
而黃永申在這方面同樣也有自己的一套。他更崇尚西方科學和藥物激素,癡迷於對細胞學的研究,拒絕一切自由基生成的因素,沒有任何不良嗜好,每日裡打坐冥想養神,適度鍛鍊筋骨,幾乎不吃任何食物,只服用人體必需的營養物質。以極大的毅力將自身狀態始終維繫在一個相對巔峰的水準。整個人看上去也要比實際年紀年輕了很多。
霍澤說,這老怪物久居海外,雖然名不在武榜上,但水準絕對是大宗師級別的,甚至很可能不在珞珈王黃永昊之下。
簡而言之,小芬現在的實力雖然不凡,卻還不足以媲美武榜天王級別,想要報仇,必須從長計議。但小芬心急如焚,一時一刻都不相等,李牧野沒有勸她,只是把初生的孩子交給她,然後問:“你覺着你死了以後我把他交給誰照顧合適?”
“那俺爸的仇你打算怎麼報?”她沒有問還報不報,而是問怎麼報。這說明她雖然急躁卻至少還信任小野哥會幫她想辦法報仇。
李牧野沉吟道:“對方非同小可,咱們得準備充分了才能動手,首先,我要聯絡盟友,等待老崔組織精銳力量過來;其次,老袁要出面跟官方交涉,免得到時候礙手礙腳,很容易把事情搞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第三,對方積累深厚,實力盤根錯節,咱們要做就需要選擇或者製造一個合適的時機,力爭把事情做得乾淨些。”
“我只想給我爸報仇,不想連累太多……”小芬說到這裡,面對李牧野的目光說不下去了,緩緩低下頭,道:“大叔,我是不是太婆婆媽媽了,還算不上江湖兒女?”
“你是我的好姑娘叫小芬。”李牧野道:“這個壞人肯定是我來當,下地獄也是大叔的事,人在江湖混,斬草不除根的蠢事不能做,不然咱們會沒朋友的。”
“可是按照霍澤提供的情況看,即便是把合記堂連根拔起了,咱們也還是跟南海門黃氏結了死仇。”
“太平會把寶押在了國內,北美這邊沒什麼積累,雙線作戰的情況下,並不具備拉開架勢跟咱們斗的條件。”李牧野道:“我們只要幹挺了黃永申,在北美站穩腳跟,至少在短時間內可以不必擔心洛珈王會打上門來。”頓了一下,又道:“外面的風雨再狂我也不懼,可我最擔心的是家裡頭,我恐怕得離開家一陣子。”
“大叔,你是要爲了我的事,結束假期了嗎?”小芬溫柔的靠過來,又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大姐那裡我會幫你瞞住的,有你的小助理乖乖給你看好這個家,你可以放手去做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