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穿着道袍的人,偏偏卻又有着一顆光溜溜的頭,一副結實的身板裹着緊緊的道袍,讓人感覺到他這件衣服不知道哪裡偷來的一樣。
不過讓人驚訝的是看着長眉細目,五官還算是和善親近。可能因爲臉型微微發圓的緣故,便也看不出他的實際年齡。
似乎看到大家都看着自己,本來穩穩落在院裡的他,卻故意好像踉蹌了一下。看到大家似乎知道自己的做作,他便又哈哈的甩着長袖過來。這顯然是一個有着童心的人,不過他笑眯眯的樣子,確實看來應該不會太大的年紀。
這裡坐着的三個人倒不是看到他的年紀驚訝,而是都隱隱感覺到了這個人不但是外在的感覺,還是暗暗裡表現的舉止,都顯示出他是一個深不可測的人。
這個江湖上有很多高手,但是像他自牆外跳進來之後,便搖搖擺擺的走過來,讓人看起來就像一隻鴨子。偏偏又招搖又欲蓋彌彰的樣子,更是令人多了幾分忌憚。雖然他表現的舉止有些搞笑,甚至令人感覺到驚訝。
但是在場的這些人都沒有笑的意思,不說他剛剛在外面那聲傳聲。開始聽着應該還有段距離,可是聲音傳到大家耳朵裡的時候,他人已經越過圍牆進來了。就是他剛剛自牆外跳進來的動作,就是坐在木榻上的陳仲甫,都感覺到自己的眼皮一跳。
李佳臉上一直戴着面紗,別人自然看不出她的神態,可是一對漂亮的眼睛徒然閃現的精光,無疑出賣了她心中的震驚。
她被人稱爲仙子,這不但來自於她的容貌,自然還有她超塵脫俗的氣質,和一身不俗的修爲。這種處變不驚的能力,非是一般女子可以做到。而此刻她的神態雖然只是微微的一驚,這邊的謝智卻已經感受到了。看到李佳的神態,謝智已然明白了,進來的這個人給她帶來了壓力。
看着謝智朝自己看過來,李佳眼神裡忽然多了一絲淡淡的羞澀。生怕自己冷靜的心多出一絲漣漪,李佳趕忙再次看向這個來的人。李佳確實震驚了,因爲每年都要接觸師祖張天師,她也算是見過這個世上頂級的高手。面前這個人的身手雖然還遠遠不如自己師祖,但是李佳卻驚訝的發現,這個人身上的某種氣質,居然隱隱和自己師祖一樣。
李佳立時被震驚的裡焦外嫩,本來以爲溪口這個地方,就是自己長大的家門口。雖然自己常年在清涼峰修行,但是就是臨安說起來也是自己家。自己師傅已經算是身手極好的高手了,這些年因爲心境的提升,整個人的修爲境界多次被師祖讚賞。她常年跟隨師傅,自然深深的知曉這點。
但是突然便遇到了一個超乎自己想象的人物,好像自己對這個人還沒有什麼印象,自然讓這個被人稱爲仙子的少女,再次的震驚了。
就像一個路上隨意可見的俗人,但是偏偏那出人意料之外的身手,和莫名其妙的出現,卻都有些令人詫異。他自己卻好像沒有感覺一樣,搖搖擺擺的走近前來,伸出來自己右手的手掌,豎着在胸口前,朝大家施了一個道家的稽首禮,卻又對着三個人說道:“貧道禪號地瓜,今日倒是有幸得見三位施主!”
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大家聽得一頭霧水!
他也不理會這些人的詫異,就在渾身繃緊的猛三目視下,直接的走到了矮几旁。看到他坐在了矮几旁,猛三的神經雖然依舊緊繃,但是眼神由犀利變得緩和了許多。這個人看了猛三一眼,看到猛三的神態,居然微微朝猛三笑了一下。看到猛三放鬆下來,他居然微微點頭,似乎有些讚賞的神色。
然後更不理大家的目光,也不等大家回覆自己,就好像回到了自己家裡一樣,一股便坐在了地下。看着大家盯着自己眼中的疑惑,他一時也沒有說話,卻直接拿起几上的一瓦斟清茶。那本是謝智剛剛泡好,準備三個人喝的。他卻老實不客氣的直接端起其中謝智面前的那杯喝掉,然後微微眯着眼睛,似乎在回味這甘冽的清茶。
這簡直有些無理和無視,不過謝智似乎絲毫沒有生氣的意思。看向了一旁兩個人一眼,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顯然都是不認識這個人。就在三個人驚疑不定的時候,他嘴裡發出了一聲讚歎:“好,好,好茶!”
陳仲甫和李佳沒有馬上出聲,這是因爲沈家廢園畢竟是謝智棲身的地方,說起來謝智算是主人。何況剛剛大家坐下來,就是想看看謝智心裡的一些想法,和在溪口容身的緣由。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也不知道是敵是友,大家雖然屬於修行之人,畢竟還是在江湖上行走的。諸多的顧忌和忌諱,使得兩個人都看着了主位的謝智。
“這位是大師還是道長?”謝智也有些莫名其妙,雖然知道面前這個人深不可測,因爲猛三傳遞來的信息,讓他深深的明白了面前這個人的恐懼。不過因爲自己身份的原因,忍不住還是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言語間雖然有些遲疑,但是歷來知道這個世上不泛高人,所以還是有些客氣的詢問。
“大師?哦!道長?嗯!某家難道長得很難看嗎?”這個人的回答簡直有些哭笑不得,看着謝智的時候一臉疑問,好像謝智的說法極是不對。不過他這話沒頭沒腦,也有些令人摸不着頭腦,幸好他自己又接着說道:“人家都叫某家地瓜大師,嗯,這麼說來那就算是大師罷!”
看到大家都盯着自己,忽然又冒出來一句:“不過這個大師是個什麼東西呢?”
“撲哧!”
聽到這個人似乎自言自語一般的絮絮叨叨,又自顧自的伸手把三瓦斟都喝了,李佳和陳仲甫看到他這麼不客氣,倒不是嫌棄他不修邊幅,而是感覺到這個人舉止必有深意,所以看到他喝完瓦斟的清茶,即使再次擺到原位來,兩個人也便不再伸手。
不過李佳平時即使有些高冷的孤傲,清涼峰上又全部是師姐妹,即使偶爾見到同門其餘的師兄弟,試想誰敢在她面前這麼肆意的胡說八道。所以此時聽到他的言語,都忍不住被他逗樂了,失聲便笑了出來。不過可能意識到自己的失禮,雖然沒有害怕的意思,卻也馬上掩脣輕輕致歉道:“不好意思大師,小女子不是有意取笑,實在是大師的言語太風趣了!”
“有嗎?某傢什麼時候這麼可愛了,女施主你可不要哄某家開心哈!人家都嫌某家說話煩呢!”這個自稱地瓜大師的人,似乎有些得意的摸了摸自己並不大的肚子,一副悠然自得滿足的神態。看到沒有人回答自己,目光再次掃了三個人一眼,好似看透了三個人一眼,微微點頭說道:“茶是好茶,可是不解渴!”
“要大碗喝茶,某家這裡倒是有的!”謝智似乎冷靜了下來,偏頭朝一旁一個乞兒示意,那個人飛快的進屋去了。不到眨眼的功夫就拿着一個平坦的矮腳瓦碗出來,直接的擺放在了這個地瓜大師面前。
“你這個小夥子有前途!”地瓜大師樂呵呵的指着這個機靈的乞兒,目光卻看向了謝智手裡裝着茶葉的茶斟。
謝智果然再次泡上了開水,不到兩次便給地瓜大師面前的瓦碗斟滿了茶水。看着滿滿的熱茶,地瓜大師哈哈大笑着叫好,卻沒有再動手去碰那碗清茶,而是慢慢的看着了謝智三個人。
當他的目光碰到每個人的時候,這個人的心裡總會微微一顫。因爲他那對清澈的目光似乎會看透人一般,深邃的令人感覺到自己體無完膚。
“大師可是兩浙當年有名的布袋和尚的弟子?”陳仲甫忽然語音發顫的看着地瓜大師,眼神雖然有些迷糊,可是顫抖的聲音顯示出這個天目山大弟子的緊張。
地瓜大師眼神含笑,沒有馬上回答陳仲甫的話,卻微微帶笑的看向李佳。就在李佳香脣微蠕想說話的時候,地瓜大師卻看向了坐在主位上的謝智:“聽明空那個老和尚說你不錯,便過來看看。沒有想到卻是個小氣家家的,喝個茶都不痛快,明空真的是老了!”他搖着頭一副上當受騙的神色,但是說的話卻以將這幾個人雷得裡焦外嫩。
“明空老和尚?明空神僧?”陳仲甫似乎喃喃自語一般的緊緊盯着地瓜大師,不管他是不是胡說八道,至少附近只有一個明空,那就是明空院佛音寺的明空神僧。
“不是那老和尚還有誰?他很有名嗎?”看着陳仲甫緊張的神色,地瓜大師似乎絲毫沒有因爲自己的話而吃驚,而是感覺到別人因爲聽到明空的名字這樣吃驚而奇怪:“他有我這麼有名嗎?”
這邊三個人差點咬着了自己的舌頭,明空神僧在兩浙尤其是杭州附近的名頭,可以說是家喻戶曉的人物。這個地瓜大師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居然絲毫沒有把明空放在眼裡。陳仲甫和李佳雖然是天目山道門弟子,但是聽到他這麼厚顏無恥的說話,也有些感覺到丟臉。如果不是感覺到他真的身手過人,陳仲甫都恨不得過來直接把他扔出去。
謝智的驚訝來自於自身,因爲一個長輩的緣故,來到這裡之後拜訪過明空神僧,居然和神僧成了忘年之交。別人根本是不知道自己來頭的,沒有想到面前這個地瓜大師認識明空神僧,而且神僧還和他聊到過自己,顯然他們不是一般的交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