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方出口,一個嬌脆聲音恍如在耳邊響起:“嘻嘻,你是誰啊?怎麼知道這是活死人墓主人養的玉蜂?”
青書聽得這聲飄飄渺渺,不知何處傳來,卻是清清楚楚響在耳邊,心中暗贊:“這姑娘內力不弱,是那楊姑娘麼?”口中卻道:“在下武當宋青書,不知姑娘芳蹤何在?”
驀地只聽簌簌響動,一個粉衣女子從右首一棵樹上躍下,十四五歲年紀,生得明眸皓齒,十分豔麗。
青書眼前一亮,拱手施禮道:“小可見過姑娘。”
那少女嘻嘻笑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怎知道這是活死人墓主人養的玉蜂?”
青書笑道:“我既然知道活死人墓,自然知道‘終南山下,活死人墓,神鵰俠侶,絕跡江湖了’。姑娘,你也沒回答在下的問題呢。”
那少女“咦”的一聲,歪着頭說道:“你也知道神鵰俠侶的事蹟麼?我古墓派遁跡江湖六十餘年,看你不過十幾歲模樣,怎知道這許多?”臉色一寒,喝道:“莫不是有意用計設套,快說,有甚企圖?”
青書忙擺手道:“神鵰大俠當年威震江湖,現在雖是戰火滔天,烽煙四起,但他威名素著,自然有事蹟流傳下來。尤爲出名的一段,就是他和古墓派掌門小龍女姑娘的生死戀情。”
那少女心道:“小姐說世人多隻知神鵰俠侶武功高強,冠絕當世,卻少言及他們仍是一對神仙眷侶,這人這麼說,倒不是假的了。”神色一緩,點點頭道:“不錯,楊祖師當年擊斃蒙古大汗,再得五絕一席。功夫絕強,自是江湖皆知了。楊龍兩位祖師雖然結爲連理,之前卻是師徒,不顧凡俗眼光,大真大癡,委實可敬可佩。嗯,宋青書是吧?你是武當派的麼?”
青書聽她說話說的老氣橫秋,忍不住暗自好笑,口中卻答道:“在下正是武當派三代弟子,太師傅多與在下提起貴派楊祖師昔年恩情,說是‘傳授之德,終生不忘。’”他這話說的巧妙,恍如武當古墓兩派淵源甚深。兩人關係一下就被拉得近了些許,少女心下大悅,淺淺笑道:“你太師傅就是現在號稱天下第一高手的張三丰麼?聽冰姐姐說他前兩個月才過完百歲大壽呢,很熱鬧吧?”
畢竟少女心性,不多時便和青書聊開了,天南地北,鬼怪狐媚,多有談至。不知不覺竟是晃過一個時辰,青書又說完一個聊齋故事,少女似乎意猶未盡,以手支頤,深深吐出一口氣。
青書從話語言談之中,便知這少女涉世不深,全然不知人心險惡,驀地問道:“姑娘,咱們說了這麼久的話。在下可還不知你姓名呢。”談了這許久話,他心知這女孩定不是楊龍後人。她口口聲聲說的是楊祖師,龍祖師,而不是喚長輩的口氣。
少女聽青書問話,“哎呀”一聲,笑道:“我倒把這茬兒給忘了,小姐從小就叫我小虞,虞美人的虞哦。”
青書笑道:“那青書就見過小虞姑娘了。”小虞撲哧一笑,說道:“酸裡酸氣,一點都不灑脫。”又仔細打量了下青書,見他衣裳破爛,長髮披肩,卻掩不住英華之氣;年紀雖小,卻隱然有名士風範。又掩嘴笑道:“瞧你這一身髒的,怎麼弄成這樣?”
青書嘆道:“被那和尚追殺了七八日,好容易逃到這裡,讓姑娘見笑啦!”小虞哼道:“那人不是成昆麼?他幹嘛追殺你?”
青書一驚,只覺不可思議,脫口道:“你知…他是成昆?”小虞奇道:“什麼你知我知的,他就是三十年前大有名頭的‘混元霹靂手’成昆,諒你年紀輕輕,也不知道他名頭。”青書問道:“你又怎麼知道?”
少女不屑道:“五年前老主人過世的時候,這傢伙來過一趟古墓,被小姐趕跑,我那時便已服侍小姐,又怎麼不知道?這人卑鄙無恥,他要追殺你,我自然要趕跑他。”
青書只覺不可思議,忍不住問道:“你家小姐…是這古墓主人麼?成昆又爲什麼要來古墓?五年前你家小姐多大,武功很高麼?竟能趕走他?還有,你怎知道成昆卑鄙無恥了?”他心中疑問委實太多,連珠炮般一口氣問出。
小虞捂住耳朵,見他不語,方纔吐出一口氣,瞪他一眼道:“問完了麼?真是,你這人不問則已,一問驚人。好吧好吧,嘻嘻,我一一回答就是啦,我家小姐自然是這古墓主人;五年前成昆來古墓,是來祭拜老主人的;五年前小姐十二歲,武功應該挺強了,但還不是成昆對手;是借了機關之力纔將成昆趕走的;成昆卑鄙無恥,用陰毒指力暗算小姐,小姐養了三月的傷纔好。”
青書只覺腦中紛亂如麻,理了理思緒,他開口道:“小虞姑娘,成昆以前和古墓的老主人是熟人麼?”
小虞搖搖頭道:“這個我不知道,我們都是六七歲的時候被老主人收養到古墓的,從來都不知道成昆,只是五年前見過一次,小姐也被重傷。關於成昆,我們也問過小姐很多次,但小姐就是不說,有一次問得狠了,小姐竟是破天荒的大發雷霆,之後我們就再不敢問了。”
青書半晌無語,俄爾又問道:“小虞姑娘,我能入古墓去拜見你家小姐麼?”
小虞驀地神色警惕,盯着青書看了半晌,問道:“你要見小姐作甚?”青書嘆道:“在下行走江湖,從野史秘聞之中刨出神雕俠侶事蹟,早已深深慕之。此刻古墓傳人猶在,十二歲擔起衆人,至今五年,青書慕其風采,直欲親見一面,方纔如願。”
小虞“呸”了一聲,笑罵道:“你這人,又酸溜溜了。哎,小姐不允外人入墓,你若是有心,便先在此處等候半日,待我去通報小姐,小姐若允,我也無話可說啦。”
青書點點頭道:“如此也好,只是成昆不定回來找我,那我就只能逃啦。”
小虞皺眉道:“你說的也有道理,這樣吧,你隨我來,那處地方成昆鐵定不知道。”青書奇道:“什麼地方?”
小虞嘻嘻笑道:“不能告訴你,你只須呆在那裡乖乖的別動,兩個時辰之後,待得小姐同意了,我自然帶你進古墓。”
青書又是奇道:“你怎知道你家小姐定會答應讓我進去?”小虞嗤笑道:“成昆要殺的人,不救進來避避風頭,豈不是讓他得逞了麼?說真的,這終南山上下,也只有活死人墓,能讓成昆望而卻步了。”
青書叫道:“那你帶我進去就是了!何必讓我在外頭風吹日曬兩個時辰?”小虞笑道:“不行不行,小姐沒同意,是斷然不能讓你進古墓的。嘻嘻,你跟我來。”伸手拉住青書右手,身法展開,笑道:“聽小姐說武當派獨門的‘梯雲縱’輕功極爲高明,不知道比我古墓派輕功怎樣?”青書被她小手一握,但覺七分綿軟,三分滑膩,極是舒適,聽小虞說輕功何如,也是好勝之念大起,笑道:“不錯,正要好好比試一番。”
小虞步法靈動,縱躍間衣帶翩然舞起;青書卻是堂堂正正,泱泱之風。小虞握緊青書右手,原擬待青書跟不上時拉他一把,但卻始終不得機會。往往她用盡全力,以爲要趕超青書時,青書三步兩步輕輕灑然跨來,又趕上小虞,始終不落後半分,但也不超過她,只這般逍遙踱步,隨着小虞並肩馳行,遠遠看去,小虞是在飛奔疾馳,而青書卻是灑然踱步,一塊一慢,卻偏偏並肩而行,當真古怪之極。
風乍起,青書衣帶飄飄,長髮亂舞,倒頗有魏晉狂生之態。
他髮髻被圓真指力射斷,一路被他追來,也來不及束起,倒也頗顯瀟灑風流。這一路追追逃逃,輕功愈發純熟,被錘鍊的漸趨圓滿,豈是小虞那三兩下能比得上的?
見小虞嘴嘟着氣鼓鼓的樣子,青書心中好笑,但更多的卻是在想,自己何時才能見到那在原書中驚鴻一現的古墓傳人呢?懷着一份憧憬,他步子似乎也輕快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