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個藍衫人見狀,內力如刀,疾向這缺口內捅入。
“啊!”環兒甫退,就覺周身陷漩渦,離她方寸之處,似有數十把利刃,洶涌而至!
凌虛宮主也未想到環兒剛剛吃過虧,又會如此莽撞地行事,他臉神微變,手中柺杖畫條弧線,口中喝了聲:“休得傷了姑娘!”喝聲如驚雷。
接着身子後退,情急之下,左臂如抱嬰兒之狀,將環兒攬入懷中。
環兒其實被嚇得身軀發冷,被凌虛宮主攬着,一股熱量傳過來,令他緩過氣來,擡頭,呆望着凌虛宮主白而平和的臉,不知是感激還是害怕。
那八個藍衫人其實也知道自己並非凌虛宮主的對手,但他們算準凌虛宮主不會棄姑娘不顧,因此,擊向環兒的那一招只是虛招,他們見凌虛宮主果然去救環兒,一直下垂的雙臂突然靈動,長長的衣袖中,刀光閃射。
原來,每個藍衫人的長袖中都藏着兩柄刀!
八個藍衫人,十六柄刀。
齊齊的罩向凌虛宮主!
由於太快的緣故,刀光滿天,根本分不清哪是刀。
因此,受攻擊的人,根本無法抵擋。
凌虛宮主那一聲驚喝生生的被刀光壓了回來,他的那根爲迫退對手而划動的柺杖,在漫天的刀影裡也顯得脆弱不堪。
凌虛宮主看起來並不十分強壯的身體,正經受泰山壓頂之勢!
環兒也被刀光驚呆了。
她清楚,只要有一把刀砍中她,她就會躺在地上,就會死去,何況這滿天的刀似乎每一刀都能砍中她!
她頓時心如死灰,她想閉目等死,她唯一的心願是,凌虛宮主救了她兩次,她希望自己比凌虛宮主先死,如果凌虛宮主比她先死,那麼,儘管她也難免一死,但在生與死的一瞬,她一定會覺得非常難過和愧疚的。
畢竟,他是因了她而死的……
畢竟,他與她只是萍水相逢……
如果可以,她甘願以任何形式報答他。
她心存感激,此刻,在她看來,任何形式的報答都不足以表達她的謝意。
就算真的嫁給她,她也會毫不遲疑……可惜,這隻能是她的一廂情願,因爲,她和他馬上就要死了,想到這裡,她的目光不再被刀光迷惑,而是專注地呆望着凌虛宮主……
她發現凌虛宮主臉神一凜,暗道:“糟糕,果然是他先死。”
心念未已,聽得凌虛宮主又一聲喝:“好刀!”
接着是“叮叮叮叮……”十六聲刀劍的碰擊聲。
環兒仍在凌虛宮主的臂彎裡,只是,她被他轉得有些眩暈。
凌虛宮主站定,柺杖出擊,從漫天的刀光裡找到了十六把刀,並且,轉眼間化解了八個藍衫人致命的聯手一擊。
然後淡淡道:“好刀,真的是好刀!”
更詫的是藍衫人,他們滿以爲這一擊定能將對手絞成數十塊,沒料到卻被對手輕易化解了。
他們不由道:“凌虛劍法,果然名不虛傳!”
再看凌虛宮主手中的竹杖,不知何時已變成了一柄劍。
劍是平常的劍。
凌虛宮主道:“你們的刀沒斷,應感到很滿意了吧。”
藍衫人各各退了一步,剛纔領教了一招,不敢過分逼近。
但他們仍圍住凌虛宮主和環兒。凌虛宮主輕聲對環兒道:“
姑娘,受驚了。”
頓了一下,又道:“這些人是無極老人的門下,武功刀法極好,千萬不要再輕舉妄動,給他們以可乘之機。”
環兒幾次死裡逃生,聽得凌虛宮主如此說,忙不迭地點頭應允。
凌虛宮主劍尖輕移,環視每個藍衫人,道:“你們走吧,今天我不想殺人。”
藍衫人冷冷道:“師父說過,凌虛劍法乃當今天下少有的劍法,我們還想多領教幾招。”
凌虛宮主道:“劍法再好,都是爲了殺人,而殺人的劍法在被殺者看來,都不是好劍法。”
“此話極是。”藍衫人道:“不過師父又說過,只有殺人的劍法纔是好劍法。”
凌虛宮主嘆了口氣,道:“其實,殺人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而一套殺人的好劍法,在有些人手裡,卻往往落得被人殺的下場。”
藍衫人幽幽道:“那麼,這樣的劍法,還不如毀了它。”
藍衫人說完,身子便開始動起來。八個藍衫人,圍着凌虛宮主飛轉。
環兒只盯着他們看了一會,便頭暈起來,只有望着凌虛宮主纔好一點。
只聽凌虛宮主忽然道:“這樣說,你們是想毀了凌虛劍法了?”
藍衫人不答,轉得更快了。
刀光再次盈滿了煙波樓。
殺氣再次攫住了環兒的心。
環兒低低道:“凌公子,不,凌虛宮主,小心,不要管我……”
凌虛宮主身隨劍動,劍氣飄逸。
別看他氣定劍閒,實際上,劍尖蘊着他畢生的功力,只要他想殺人,劍氣隨時都可以激射而出。
六六三十六轉之後,凌虛宮主驟然站定,八個藍衫人也站定,環兒看去,藍衫人個個臉色蒼白,眉心有許多汗珠滾落,他們的長衣袖,不知怎麼被割掉了,他們的手指和手背上竟然都長着粗黑的毛髮。
凌虛宮主笑道:“難怪你們衣袖這麼長,原來藏着一雙野獸的手。”
藍衫人又急又恨,刀光翻卷,從四面八方攻向凌虛宮主。
凌虛宮主身形不動,長劍脫手,但聽“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八聲脆響,地上多了八截斷刀。
藍衫人一擊而退,儘管快到了極點,但還是被對手削斷了兵器。
凌虛宮主接劍,並不追擊,而是靜候對手來犯。
藍衫人退開,手中剩下一把斷刀。
他們也沒有選準方位再攻,而是將八柄斷刀無聲地擊向凌虛宮主。
刀雖是斷刀,卻絕對可以殺人。
斷刀沒有幻出漫天刀光,也沒有驚人的速度,但沒有人會懷疑,斷刀可以割斷天下任何人的喉嚨。
凌虛宮主也不例外。因爲,斷刀速度不快,卻無聲無息。
這是八把眼睛看得見,而耳朵聽不到的斷刀。
凌虛宮主沒有眼睛,因此,他這次死定了。
環兒心想喊,但張大嘴卻發不出聲。
她似乎看到了凌虛宮主被割斷喉嚨的情形。
斷刀很慢,可凌虛宮主離藍衫人的距離實在太近,斷刀轉眼觸到了凌虛宮主的肌膚……環兒終於閉上眼睛,她明白,現在,就算她提醒,凌虛宮主也難逃這八把斷刀封鎖……
“卜卜卜卜!卜卜卜卜!”環兒聽到八聲入肌膚的聲音。
這是一種令人心驚和心碎的聲音。
這聲音令環兒哀傷,也令她憤怒。環兒忽然不再害怕,凌虛宮主是因她而死的,她不願偷生,她要爲凌虛宮主報仇!
環兒大叫道:“我要殺了你們!”兩眼未睜,竟將全身功力集於雙掌,朝藍衫人所處之處拍去!
沒想到掌力所觸,軟綿綿的毫不着力,似打在一團棉絮上。
環兒大驚,睜眼一看,見自己雙掌正打在凌虛宮主胸口。
環兒又驚又喜,泣然道:“凌虛宮主,你,你……”
但見凌虛宮主的咽喉處,赫然插着八柄斷刀!
這就是藍衫人慾取凌虛宮主性命的斷刀!
但見凌虛宮主輕籲口氣,八把斷刀無聲滑落,他的咽喉遭到斷刀重擊,卻未留下傷痕。
凌虛宮主低下頭,面對着環兒道:“姑娘,剛纔又嚇着了你。”
環兒未答,身後的藍衫人道:“凌虛宮主,今日你爲何不傷人?”
凌虛宮主依然望着環兒道:“我不想在這位姑娘面前殺人。”
藍衫人冷聲道:“江湖傳言,凌虛宮向來手段陰毒,今天怎的裝出如此的假仁假義來!”
凌虛宮主笑道:“江湖中人如何評說凌虛宮,那是江湖中人的事,與我毫不相關。”
“可你是凌虛宮主。”
“是的,我從未否認我是凌虛宮主。”凌虛宮主淡淡道:“凌虛宮當然殺過人,但凌虛宮殺人有三個原則。”
藍衫人並沒有問是哪三個原則,凌虛宮主接道:
“第一,凌虛宮從不在無辜者面前殺人。
“第二,不到非殺不可的時候,凌虛宮不殺任何人。
“第三,凌虛宮一旦要殺人,從不考慮那些人該不該死。”
凌虛宮主說完,藍衫人臉色變了變,陰陰道:“那你剛纔爲什麼不殺我們?”
“因爲你們還沒有到非殺不可的時候。”
“什麼時候才非殺不可?”
“你們真的想死?”
“殺人與被殺同樣是一件愉快的事。”
“錯,殺與被殺完全不是同一回事。”凌虛宮主的聲音變得有些異樣:“我知道你們這樣做,完全是迫不得已。”
藍衫人笑道:“你以爲天下還有人能迫我們做事!”
“天下也許沒有幾個人能迫你們做事,但有一個人卻絕對能。”凌虛宮主冷冷道:“這個人就是你們的師父無極老人。”
藍衫人笑容凝固。
凌虛宮主接着道:“無極老人想用你們八條人命試探出我的凌虛劍法,只可惜我不會讓他如願的。”
藍衫人無言以答。顯然,凌虛宮主沒有說錯。
良久,藍衫人道:“就算你說的沒錯,但有一點你卻說錯了。”
“哪一點?”
“你沒有殺我們是怕我們的師父殺了你,並不是我們未到非殺不可的時候,也不是不想在無辜者面前殺人。”
凌虛宮主沉默一會,不說對,也不說錯,只是說:“你們的師父太小看我了,沒錯,無極老人是想在我殺你們的同時殺了我。
“但我相信,當我用一招‘彩霞滿天’使你們血灑長空之後,我完全可以逃走,而你們的師父,就算追上三天三夜,也追不到我。”
“既然這樣,你何不用‘彩霞滿天’殺了他們。”說這話的不是藍衫人,而是另一個老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