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大雪。
他們在城門外停了下來。
“城下何人?此時已是禁門,若要進城,且明日來罷。”城門之上士兵大聲喊道。
無痕策馬上前,微一仰頭,自懷中取出一塊腰牌,“我們是景王府的,速開城門!”
“景王府?”士兵壓下心中疑惑,趴在城牆上探頭往下眯着眼瞧,只看到那人手中拿着一塊烏金腰牌,腰牌上的字卻看得不是很清楚,“馬車裡是景王府的什麼人?”
無痕收回玉佩,“自然是景王殿下,莫要囉嗦,速開了城門,耽誤殿下回府,惟你是問!”
士兵一驚,見那人已策馬回到馬車前頭,說的話也不像是假的,於是匆忙下了城樓,同另外幾名士兵一起打開了小半扇城門,皆是同時跪下行禮。
“卑職城門處守門郎張晉廉拜見殿下。”正是剛纔城樓上說話的那名士兵。
過了很久,馬車裡纔有人輕輕“嗯”了一聲。
幾名士兵起身,張晉廉秉公道,“殿下恕罪,年關在即,查驗較嚴,故而卑職懇請殿下讓這位大人再次出示景王府腰牌,以供卑職確認一二。”
馬車裡的人未說話,倒是無塵先開了口,“你是新來的吧?以前守門的不是那個姓許的嗎?”
“回這位大人。”張晉廉又上前了兩步,抱拳道,“卑職是剛調過來的,許門郎已上調正監門。”
“原來如此。”無塵扯了腰間玉牌,對他拋去,“接着。”
張晉廉伸手接住,放在掌中仔細觀看,雖然是第一次見,但城衛處自有各類府邸腰牌,而這塊景王府腰牌的確是真的。
“殿下恕罪。”張晉廉遞還腰牌,對着身後士兵吩咐,“開城門!”
“慢着!”
一道怒氣衝衝的聲音阻止了正在開門的士兵,城樓上又快步走下來一個魁梧男子,身後跟着數名持槍士兵,那男子大跨步來到張晉廉面前,擡腳就是一個腹踢,直接把張晉廉給踢趴了。
“好你個張晉廉,這才做了守門郎沒幾天,就敢隨意打開城門,朝啓夕閉,這個規矩是被你吃到肚子裡去了!”
“向兄!”張晉廉捂着腹部從雪地上爬起,“此乃景王車駕。”
被稱爲向兄的人呸了一聲,隨意瞥了眼無塵二人,看向黑楠木馬車和後面的最普通不過的馬車,嗤笑着罵道,“蠢貨!景王會坐這種馬車?況且邊關大勝,景王攜三軍後日纔可抵達皇城,這可是陛下親筆昭告皇榜所言,你個小白臉,當真是廢物,不會武功也就算了,連眼睛也是瞎的!給老子滾進去!”
張晉廉忍了忍,那是景王府的腰牌絕對不會有錯!
“馬車裡是何人?”向門郎扯着嗓門兒喊道,“竟敢冒充景王府的車駕,來人啊!將他們轟出十里外!”
士兵舉着長槍就要上前,無塵喝道,“放肆!”
無痕已從馬上飛掠而起,直接抓着向門郎的後衣領子丟在了馬車前方。
向門郎反抗,無痕用力踢了一下他雙腿,他又被迫再次跪到了雪地中,側面指着一柄長劍,他不敢隨意反抗,便扭頭怒罵,“哪來的膽大包天的賤民?抓起來!都給老子抓起來!”
十幾名士兵未敢有所動作,只能在原地徘徊不前。
“愣着幹什麼!沒看到老子被壓住了嗎?都給老子過來,聽到沒有你們……”
那人還在罵着,卻忽然噤聲,因爲眼前又多了一柄長劍,與指着的劍不同,這把劍是實實在在的正面抵着他的脖子。
馬車裡傳來一聲女子的囈語,“怎麼了堯哥,到家了嗎?”
“吵着你了?”男子低語。
“唔,我好睏,再睡一會兒。”
……
向門郎不敢動分毫,只能大罵起來,“馬車裡的是什麼人?大膽刁民,敢在城門處行兇,你們是不想活了嗎……”
罵聲不止,馬車裡的窗戶忽然打開,昏暗的夜色下露出一張女子的臉,因車內有燈火,是以女子的容顏十分清晰。
那向門郎愣了愣,隨即嘆道,“好標誌的小美人!”
女子眯着睡意朦朧的眼,三千青絲攏在肩側,勾脣笑了一下,“謝謝。”
不等向門郎爲那笑容傾倒,便看到眼前一花,拿劍抵着他的黑衣人已經利落的跳了下來,肩背上的雪花簌簌抖落。
他面對着窗戶頷首,“請主子吩咐。”
女子淡笑,“十三,他很吵。”
“主子息怒。”
十三告罪,仍舊保持着頷首的姿勢,右手一動,劍身倒轉,撲哧一聲,劍身已是穿着向門郎的喉嚨而過。
不遠處的士兵們吸了口涼氣!
接着看到那黑衣人抽出了劍,再次回到了駕駛位,無痕看了一眼歪躺在雪地上的向門郎,脖子上的鮮血快速涌出,面不改色的收劍,翻身上馬,“開門。”
“殿下……”張晉廉臉色煞白,也是被嚇得不輕,大概是第一次經歷這種事。
“咦,這不是張秀才嗎?”馬車裡的女子疑惑的開口,“堯哥,這人我認識。”
“哦?”男子好像有些吃醋,“守門的你也認識?”
張晉廉不解的看了一眼,剛好看到那女子正在對着男子耳語。
那男子的面容再眼熟不過,戰神景王,很多人家裡都貼着他的畫像,以便日日膜拜。
“竟是這樣?”男子溫柔的用食指輕輕颳了一下女子的鼻尖,引得女子嘟嘴嬌嗔。
楚堯藉着車窗看到了站在雪地中的人,“你既是秀才,爲何會任守門一職?”
張晉廉搖頭嘆息,低着頭恭敬的小聲答道,“卑職本是今文科狀元,之前擔任禮部分院文仕,因……因做錯了事情,故而被貶至此。”
無塵下馬走過來低聲道,“王爺,星月開國至今並未有過文仕被貶至武職的先例。”
不難想到,這中間定是有什麼彎彎繞繞,官場,都是如此。
“堯哥。”女子摟着男子的臂彎,“這個張秀才品性很好的,還很有才呢!”
男子挑眉,“是這樣?”
女子點頭如小雞吃米,湊在男子下巴上親了親,“這樣的人才卻來守城門真的是太可惜啦!”
男子思考了一下,伸手輕捏了她的臉頰,“聽阿紫的。”
“堯哥英明。”
………
車窗被關上。
無塵會意,暗道這小子命太好,遂對他道,“張門郎,今日之事你只需如實上報城衛處,再卸了這一身守門服,拿着此信物,直接去往翰林院找周大人任職去罷。”
張晉廉微愣,迎面丟來一塊烏色玉佩,他慌忙接住,與那烏金腰牌不同,但是相同的是上面都有一個‘景’字。
“咯吱——咯吱——”
車輪碾在雪上的聲音響起,馬車路過他旁邊時,裡面傳來了女子的笑聲。
直到馬車駛入城門,他才跪伏在雪地上,鏗鏘有力的高聲道,“卑職惶恐,謝殿下賞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