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雲峰從白雲山司令部出來之後,直接奔到十五旅這邊,一直跟着第五師總司令部的十五旅旅長要了一個營。十五旅旅長直到這會兒進攻隨縣的情況有些緊張,倒是不是戰事不順利,只是上面催促的緊,因此他不僅抽調了一個營,還讓正在石橋這邊的四個營隸屬於三十三團的團長,連同段雲峰一起前往石橋那邊督戰。
段雲峰帶着三十三團的這個營,與三十三團長一起抵達石橋這邊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摸出懷錶來看了一下時間,都將近是晚上九點鐘的光景。段雲峰先到火線上向對岸望了過去,白雲山與隨縣隔着的這條河在當地被稱呼白雲河,河岸相比漢江來說雖然窄的多,但是也有四五十米左右的距離。
之前從當地人那裡打聽到,這白雲河河水並不深,但是因爲附近的村民有不少是做挖河沙的行當,所以把河水裡挖得到處都是坑。如今已經是春末,正是洪汛隱患的時節,再加上整個四月中旬都在下雨,河水的情況很難琢磨,並不容易淌河過到對岸去。
其實就算不計較白雲河的河面情況,段雲峰也不會輕易下令遊河過岸。對面的敵人架着一挺重機槍,再有還有幾門炮,只要發現河裡有動靜一炮下去就能阻斷這邊的進攻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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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團團長石橋後方大約三裡的地方設了一個臨時前線指揮所,隨後把負責進攻石橋的五個營長都叫到指揮所。
“團長,今晚還要進攻嗎?”一個叫王明宇的營長在進來的時候,看到指揮所外面調來了六門野戰炮,頓時估測是不是上面有死命令,要今晚必須拿下隨縣。
另外一個營長趙彥之嘆了一口氣,說道:“團長,敵人在河溝對岸,這石橋太小了,一次衝不了那麼多人,火力不夠,所以連番幾次都被打回來了。現在天色已晚,恐怕單單進攻石橋都會更困難。”
趙彥之是三十三團先遣兩個營的營長之一,他的部下一直都在擔任尖刀的角色,每次衝鋒都是這個營組織的隊伍。從傍晚打到現在,他的士兵們可謂是損失最慘重的。
三十三團團長李進上去打了趙彥之一拳,說道:“狗日的,你小子別把老子的臉給丟了。參謀長叫你怎麼打,你就怎麼打,要是敢跟老子裝孫子,老子第一個斃了你。”
趙彥之閉口不敢說話了。
這五個營有三十三團的三個營,另外兩個營則分別是從三十二團和三十一團抽調出來的。現在三個團的營長都在場,所有人不想他的團下讓人看扁,尤其還是當着參謀副官段雲峰的面。稍微緩了緩情緒,李進轉向段雲峰,問道:“段大人,您只管下令,該怎麼打就怎麼打,我三十三團的人打光了,老子親自上陣。”
李進的年紀要比段雲峰還要大一點,是從連長一路提拔過來的老將領了,雖然到底不是袁肅那一派的人,但是段雲峰對他還是很尊敬的。
“李團長,總司令對隨縣現在的戰況很不滿意,但是客觀上來講,這也不怪你們。”段雲峰語氣隨和的說了道,“今晚可以不進城,但是務必要先打過橋。這個坎兒可不能拖。”
他頓了頓,轉而向幾個營長了解了一些情況。
“這麼說,除了石橋之外,就沒辦法過到對岸去了嗎?”他問道。
“除了石橋之外,偵查班的弟兄們在南邊發現了一條狹窄的山道。不過位置很偏遠,而且過了山道還要再過一條小溪才能到對岸。直線距離只有三裡不到,但是路很難,要繞一大圈,大約是要走七、八里的路。不過因爲現在西邊也在進攻安居,隨縣人心惶惶,很多縣城的老百姓正在從這跳通道退避到山區裡暫避戰事,偵查班的弟兄一直等到兩個時候,這些老百姓都沒走完。”另外一個營長說道。
王明宇補充道:“據那些老百姓說,是縣城裡的士兵逼着他們往外遷徙,差不多有三四千號人,拖家帶口的,慢吞吞的擠在山道上,除非來百姓們都走出來,要不然根本進不去。”
聽到這裡,三十三團長李進很快就猜出了一些情況,他擰着眉頭說道:“看來城裡的敵人也很狡猾,知道這邊還有山道可以繞過石橋,所以故意驅趕老百姓把這條路給堵住。”
段雲峰點了點頭,說道:“這山道狹窄原本就不利,就算敵人不驅趕來百姓堵住這條路,只派一個機槍連就足以封死道路了。”他頓了頓,又問道,“那從這些驅趕出來的老百姓口中,有沒有得知有用的線索。”
王明宇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手繪的地圖,遞給了段雲峰,說道:“大人,這是偵查班的兄弟盤問老百姓後得知的消息,目前可以摸清楚第六旅在隨縣城中一些機關單位,包括旅部的位置,以及後勤物資存放的地點,不過太詳細的佈防細節就不清楚了。”
段雲峰接過地圖看了看,心中暗暗讚歎偵查班的人還真是細心。
王明宇又說道:“老百姓還說,要進縣城的還可以翻西南邊的一座山,但是這座山白天都很難走,晚上更不可能了,太陡峭,一不小心就會出人命。”
沉默了一陣,段雲峰忽然想到一個殘酷的計劃,他問道:“縣城北邊是不是很多山溝子?”
“是,北邊到處都是山,有的高有的低,只不過這些山都很野,連開墾的少有人去。倒是過了漢江之後路就好走了,那段就幾乎什麼山了,要有也都是小山丘罷了。”趙彥之說道。“要說最容易走的,還是西南邊的山。”
“西南那座山有多高?”段雲峰問道。
“這個不太清楚,但是似乎可以看到縣城北部。”趙彥之回答道。
段雲峰點了點頭,臉色堅毅起來,用命令的口吻說道:“我現在要組織兩個火力連,帶着六門大炮,和八挺重機槍登上西南方向的這座山。”
“啊?旅座,士兵輕裝攀登都很吃虧了,還要帶着大炮和重機槍?這……這是不是太爲難了點呀?”一個營長忍不住驚訝的說道。
其他營長也都露出了難色,一個個沉默不語,不敢自告奮勇。
“怎麼了,他孃的,你們是不是想讓旅座和我親自帶隊攀山呀?”李進大聲的呵斥了一句,他看向趙彥之,命令說道,“趙彥之,你給我帶隊上山。”
趙彥之微微嘆了一口氣,雖然心中很擔憂,但是卻沒有任何反駁,應答道:“是,保證完成任務。”
“要是完成不了任務,你自己從山頂給我跳下來算了。”李進嚴厲的對趙彥之說道,但是他的眼中卻充滿了期待的神光。
趙彥之敬了一個禮,準備轉身離去。就在這個時候,段雲峰忽然又叫了道:“等等。”
“段大人還有什麼吩咐?”趙彥之問道。
“你可以先去附近村子裡,找一些熟練的老獵戶,讓他們協助帶路。”段雲峰語重心長的囑咐了一句,他也知道自己現在急着上山有些爲難,但是如果今夜能解決隨縣縣,不管是對大局還是對自己,都是一種好事。“記住,成敗在此一舉,一定只能成功、不許失敗。”
“是!”趙彥之正色的答道,“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晚上九點鐘剛過,趙彥之從自己營隊裡挑了兩百五十個士兵,加上二十多個炮手,全部輕裝簡行,然後又派人去附近村子裡找來了幾個熟悉山路的村民。他讓士兵們把大炮、重機槍都分拆成幾個大零件,方便到時候可以扛着這些零件和彈藥,在那幾個村民的帶路下前往了西南邊的山林。
距離西南山區的七、八里路還算容易,用馬匹把人和物資拉了過去。但到了山腳下後,就得把東西全部卸載下來,開始由士兵用人力馱行。
此處的山十分險峻,常年沒有人煙出沒,所以根本就沒有上山的路。幾個負責道路村民仔細的給趙彥之等人介紹了一番,叮囑上山一定要小心哪些哪些地方等等。開始爬山的時候,困難就出現了,重機槍還算好,兩個到三個人就能揹着,但是野戰炮卻不是那麼容易了,拆了輪子和底座,哪怕只是七十毫米口徑的炮管連着膛座,也得四、五個人一起才扛得動。
在沒有山路的情況下,士兵們幾乎是搭着人梯把大炮向山上吊去。到了深夜十一點的時候,士兵們早已經累得滿頭大汗,好不容易爬到半山腰。村民說現在的路會好走一陣子,但是快要到山頂的時候,會有一段非常險峻的地方。
稍微休息了十分鐘,趙彥之帶着部隊繼續前進,好走的路大概只有十幾分鐘的腳程。很快,山勢變得坎坷起來,樹木密集讓前進非常困難。走着走着前方突然就是懸崖,好幾個士兵沒有及時停住腳,直接從山上滾了下去。不止如此,尤其是那些扛着大炮的士兵更得小心翼翼,幾乎是一寸一寸的挪動。儘管如此,但大炮各種部件還是十分沉重,走到危險的地方一失足,最前面的人滾落下山去,必然也連帶着把其他幾個扛着大炮的人也拉扯了下去。
趙彥之嘆了一口氣,臉色充滿了無奈,只能讓士兵們接着上山。不過好在帶路的幾個村民說,山地下是河水,有的地方還是莊稼地,這些跌下去的士兵未必會死,但是要去找也得等到明天天亮。
整個攀爬十分耗時耗力,才九點出發到十一點抵達山下,又到這會兒爬上山頭,都快到凌晨四點鐘了。不過好在總算來到了山頂。山頂的位置還算好,能夠把大炮和迫擊炮都安置在這裡。但是在清點人數的時候,不知不覺竟然少了十八個士兵,並且還損失了一門大炮、一挺重機槍和三箱彈藥。
這些士兵如果幸運的話,僅僅是掉隊了,但是如果不幸運的話,那可能就是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跌下山去了。
趙彥之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擔心這些失蹤的手下了,他馬上下令士兵們架好大炮,同時讓通訊兵裝備電臺。在下完這些命令之後,他掏出了一些錢送給那些帶路的村民,同時請求他們下山去找找那些失蹤和跌落的士兵。
村民拿了錢自然很高興,雖然是深夜,但是既然自己熟悉山路,還是願意去幫忙找那些失蹤的士兵的。他們於是就向山下走去了。
無線電在山區裡面接受不是很好,調試了半天之後,才勉強與團部取得聯繫。山頂的確能夠俯瞰到整個縣城,五門大炮和剩下的重機槍全部就緒,以這個角度大炮的射程可以覆蓋整個縣城,重機槍也能掃射到山下小溪對面的縣郊。
石橋對岸的指揮部,段雲峰在收到趙彥之登上山峰之後,總算露出了笑容。他立刻下令,讓李進組織兵力,準備再次向石橋發動衝鋒。
在白雲山總司令部也收到了炮火支援的信號,師部直轄下炮兵營集中火力精確打擊石橋的南岸和隨縣縣城。
一陣炮火壓制之後,三十三團團長李進親自帶領兩個營發動了對石橋的衝鋒作戰。南岸的敵軍人數並不多,之前是因爲角度和視野的問題,沒有讓蔣百里的炮兵打得個正着,所以能夠得心應手的霸佔石橋阻擊進攻。這會兒第五師師部炮兵雖然還是不能打得很精確,不過炮火已經越來越接近附近。
沒過多久,之前歷經千辛萬苦潛伏到西南山頭上的趙彥之部,也開始集中火力向石橋和縣城炮擊。趙彥之這邊的炮兵視野非常好,直接將石橋南岸的敵軍瞄個正着。不僅如此,縣城遭到炮擊,大大動搖了守軍的軍心。守軍不知道縣城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被敵人突破?還是其他什麼情況?
李進的衝鋒只在剛開始的時候,受到了石橋另外邊守軍的激烈抵抗,但是很快炮火的壓制下,傷亡越來越多,火力網越來越弱。
第六旅守石橋的三個營,一個營長決定帶兵先回縣城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情,這原本是一個很理想的決定,但是另外兩個營長卻忍不住在想這廝是不是要逃跑。當這個營撤退之後,防守的火力更是大減。
三十分鐘後,李進親自帶着衝鋒隊突破了石橋。第六旅的守軍看到這次衝鋒隊氣勢洶涌,一下子全部都泄了氣,很快就出現了逃兵。當逃兵越來越多的時候,戰事基本上就已經見了分曉。
破曉時分,段雲峰終於成功攻破了石橋,他現在也不急着殺進縣城去。畢竟黑暗中的巷戰對於不熟悉路的進攻方來說,並不得利。反正缺口已經打開,後續部隊可以源源不斷的開進。更何況現在趙彥之已經把炮兵帶上了山頂,對着縣城就是狂轟濫炸,用不了多久,縣城裡的第六旅殘部自己就會敗退。
其實從一開始孫建業在石橋這裡放了三個營,目的就是期望能夠在這裡託死第五師的進攻,就算實在拖不住,還退到縣城裡進行巷戰。他不奢望自己能堅持多久,只要兩天的時間就足矣。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防線居然連一天一夜都沒守住。
現在可好,孫建業自己可以抱着必死之決心,但是士兵們卻都不幹了。石橋失守了,縣城已經陷入了敵人重重包圍之中,再加上山頂上的大炮轟擊,他竟然成了甕中之鱉。
到了清晨的時候,戰火稍微停息了。趙彥之在山頂把炮彈都打光了,於是停止了射擊,不過經過一個晚上的炮擊,整個隨縣城早已經被打得滿目瘡痍了。
段雲峰帶着五個營的兵力開始包圍縣城,蔣百里也立刻安排第十五旅增派兩個團的增援部隊,儘快陸續抵達,加入了對隨縣城的包圍。段雲峰沒打算直接開進城內,雖然經過炮擊之後,他猜測城裡的人要麼都死了,要麼都逃了,但是難免還會有一些生還者會躲在巷道里放冷槍。
他先發了電報給西路軍,讓戴定國那邊儘快安排突進,配合一起搶佔隨縣極其周附屬鄉鎮。之後他又讓三十三團團長李進帶着兩個營先遣進入縣城,起初還有守軍抵抗,但是根本就是零星之火,很快就被壓制下來了。
李進一邊鎮壓反抗的士兵,一邊一路高呼不管是兵是民,都走出來接受投降,保證絕不會受到傷害。
一個小時後,城裡的殘兵都放棄任何形式的抵抗,全部都走出來接受了投降。李進對待俘虜還算不錯,在縣城裡找一個大宅子,把這些俘虜都關在了裡面,到了中午的時候還送水送飯給他們吃喝。
粗略的統計了一下,縣城裡的俘虜只有六百多人,但是孫建業的第六混成旅差不多也有四千多人,就算被在白雲山擊潰的俘虜,加起來總共只有一千兩百多人。昨晚炮火再多厲害,也不至於把四千人打死到一大半。
中午的時候,段雲峰率領大軍開進了縣城,找了一處還算完好的宅子設爲指揮部。然後他一面派人去安撫縣城裡的老百姓,一面組織人手去把趙彥之從山頂上接下來。而李進則負責城內的治安、清理戰場以及搜捕隱藏不出的王文華殘部。
在俘虜的指點下,清城的部隊很快找到了物資儲藏的地方,是在縣城一處大官衙裡。雖然有一部分物資被炸燬了,但是好歹還搜到了很多彈藥、槍械和糧食,甚至還有一大批馬料和超過八十匹戰馬。
但是在縣城裡搜遍了,都沒有找到孫建業和第六旅的高級軍官們的蹤跡,活不見人死不見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