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面對這蒼茫天地、大好河山,一些銘刻在德爾塔魂粹之中的信息迫使奎斯加內心萌生激情,忍不住要通過唸詩抒發出來,而且一些詩句格式好像自動打磨成型那樣就浮現在心中。
“年邁的老者姑且奮發青年時期的熱情,左手牽着黑貓僕從,右手擎...嗯?”他看向自己的右手,那兒什麼也沒有,心裡突然就有淡淡的不知何來的失落,隨即驚醒:“我這裡爲什麼會下意識接【右手】?明明清楚手裡什麼也沒有,而且這種失落感又是出於什麼原因.......”
“應該是范特西的魂粹在干擾我的思維,但爲什麼是以這種形式?他以前到底經歷了什麼?”他不得不想到了這一點,但想不出後續的答案,只能暫時擱置對這方面的思考,“必須加快腳步了,最好今天晚上就抵達黎弗瑞拉尋找治療方法。”
“好孩子,讓我們繼續前進。”他俯視着山峰向下的路,從泥土中拔出手杖邊招呼着亞克西,卻沒有等到這位忠心耿耿的守衛像往常那樣慵懶的迴應,反而聽到了一聲充滿警告意味的低吼,還有人腳步踩過草叢的沙沙聲。
【有人襲擊!】
奎斯加迅速反應,擡手在身周半徑二十五碼的範圍佈下了風元素結界,範圍之內的氣流“活”了過來,循環涌動,吹動草葉樹影搖晃。接下來,他使用風魔法攻擊和防禦時速度都會有一定提升,之後才閒暇轉過身去看到底是誰來了。
一個頭上彆着一枝紅色冬薔薇的金髮男子正半跪在地上,低着頭看不清臉,手裡拿着一片長草葉試圖撓亞克西的鼻子,但大貓並不領情,前半身低伏,耳朵壓平,從喉嚨裡發出憤怒的聲音。
亞克西的近戰能力不遜於中位騎士,反應能力更比大騎士快,能給亞克西的獸類本能如此大刺激的絕不是普通人,普通人也沒法繞過奎斯加的精神感知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這裡。
【什麼也讀不到。】奎斯加習慣性地藉助同境界裡也堪稱強大的靈體讀取對方的想法,但一無所獲。
【這是學院終於意識我的能力,找了剋制我的人來了。】老人眯起眼睛,想要從那個懶散的男人身上看出更多情報。
金色的長髮,這不算什麼,迪索恩國內八成的人都是這個髮色,奎斯加自己年輕時也是這個髮色。不過這個髮型並不尋常。
五縷髮絲各自擰成股,形成五縷髮辮向後梳,其餘頭髮自然垂在腦後,耳朵上方的頭髮不垂下覆蓋雙耳,也向後梳。這是兩百年前從金苟流傳過來的宮廷款式,稱爲“騎手辮”。
這個髮型已經落伍一百九十多年了,原因是這個髮型就是配合騎手活動才方便,而迪索恩的人不怎麼騎馬,所以時尚很自然地淘汰掉了它。
現在留這個髮型的人,不是在憧憬那個時代,就是曾經生活在那個時代並以此爲傲,通過髮型來緬懷。
獨自前來,自信能對付自己的人歲數不會小,奎斯加判斷來客是上個紀元遺存的上位法師,便越發謹慎了。
半跪在地上的金髮男子突然擡頭,手裡的草還指着亞克西的鼻子,奇怪道:“我這麼欺負你的貓,你爲什麼不反擊?”
“哈欽鬆!”奎斯加看清他的臉後吃驚地叫道。
“你認識我!”哈欽鬆扔掉手裡的草葉,雙手捂胸狀似感動,好像一個女士在面對向自己大獻殷勤的追求者。“可我記得我們還不曾見過面啊。”
“學院的法師告訴我的。”奎斯加摸索着燒壞了好幾顆大腦纔得到了些零散信息,得知了當初吸血鬼入侵的事,包括被俘獲的吸血鬼們的供詞。
但這些信息都表明這個不朽者早已死去,而這個死人現在就站在自己面前。
奎斯加臉色十分難看,他不知道是自己的法術出了問題,還是有人用咒術保護了學院法師的大腦,這種手段他可都沒聽說過。
在長達數個月的戰鬥中,對異神的恐懼和幾次險死還生而產生的戾氣一直在消磨他心中的良知,他現在已經放下了許多曾經在乎過的東西。
在死亡和瘋狂的困境前,近百年的時光中不斷增長的智慧和堅守也顯得淺薄。
“你不是死了嗎?死在克萊麥·巴爾的手裡。”
“是死了一次。”哈欽鬆站起身,擡起之前跪着的那條腿認真拍去泥土,期間還單腳蹦跳了幾下,好像難以保持平衡。“不過嘛,在和他戰鬥之前,我有兩條腿被傳送走了。我們不朽者全身上下都是源血構成的,都能思考和記憶,沒有頭腦和軀幹的分別。一部分身體失去活性不要緊,剩下的部分注入源血就能重新完整,頂多損失一部分記憶。”
“真是噁心。”奎斯加厭惡道。
“總是這樣!總是這樣!你們人類總是蔑視我們黑暗種族優於你們的地方,也不知道在驕傲什麼。”哈欽鬆似乎有被冒犯到,臉有些發紅,眉毛向上擡。
可奎斯加知道不朽者等級的吸血鬼不具備紅色血液,也不具備臉,這隻能是這隻吸血鬼在模擬情緒給自己看,更讓他作嘔。
“那麼你這次來是做什麼?你們吸血鬼沒有任何理由地襲擊了我創立的靈性學派,殺死了我的好幾個友人,又差點謀殺我的學生卻沒有成功,現在打算連我也一併殺死嗎?”奎斯加冷笑道。
“怎麼能是沒有理由呢?”哈欽鬆急了:“你可是試圖把凡人轉化爲靈界生物啊!而且還成功了一例!”
“那又怎麼樣?”
古代吸血鬼搓着手指,體現了充分的耐心:“不知道你的導師當初教導你關於靈性知識的時候有沒有提醒過你,不要太過深入靈界,這是一種非常——非常——危險的做法。而你的精靈朋友也應該有在傳授你靈法術的時候警告過,這些知識只在自己身上運用就好了,不要泄露它們。我想這些應該都是有的吧?”
奎斯加眼神變得危險起來,他當然記得這些,但一位施法者對於知識的狂熱追求總會讓他無法自拔地觸碰禁忌。這些警告結合哈欽鬆所說,似乎要透露出一些他不願意接受的事實。
“那又怎-麼-樣?”他加重了語氣又重複了一遍。
“用疑問回答疑問,學院就是這麼教你的嗎?”哈欽鬆嘆氣道,明明奎斯加的年紀看上去比他大多了,他依舊毫不違和地用着指教的口吻:“就讓我來告訴你這個世界的真相。在精靈、巨龍、矮人、亞龍人、吸血鬼....那麼多的智慧種族之中,人類從頭至尾都是下位種族,和兔子、牛、螞蟻沒什麼區別,只能夠在主物質位面探索,爭奪那麼一點點資源。被上位種族們忽視。”
“直到後來上位種族之間發生了戰爭,各自死了許多人。精靈族由於敵對的種族最多,他們雖然最強大,但傷亡也是最多的。便看中了外形和他們最像的人類做備用兵員,傳授魔法,讓人類具備了勉強可以加入上位種族之間戰鬥的力量,並替他們探索元素界。”
“與此同時,巨龍也選擇了獸人來消耗人類的數量,削弱精靈的勢力,中間人類流的血簡直可以淹沒迪索恩的每一座山。等到巨龍消亡,矮人又拉攏人類來對抗黑暗種族,報酬是職業體系的建立,優化了人類國度的社會結構,區分了高貴和低賤。”
“人類,這個種族就彷彿一個巨型傭兵團,流的血最多,卻從來不是主角,也永遠不可能是。”哈欽鬆感嘆道,“上位種族的戰爭就要在這個紀元再一次開啓了,這是千年以前就約定好的,不過這一次沒有誰願意讓人類參戰了。由於人類已經具備了探索元素界的能力,但因爲體質原因無法深入靈界,所以戰場被設定在靈界。所以,在戰爭結束前,任何人伸過來的手都必須斬斷。”
“現在魔能衰退,人類也將隨之力量衰退,這是自然規律。而你們試圖讓人進入靈界,這正是最大的錯誤。所以我主纔會派遣一位天使追殺你,不過如果你能自願歸順王庭轉化爲血族,那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奎斯加的的身體因爲聽到這些密辛顫抖起來,腰背彎曲,眼中佈滿血絲,抓着手杖的手指扣緊,被木刺刺入也毫無觸動,整個人過往對世界的認知幾乎要崩潰:“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我想,古老者們記載的歷史總比黎弗瑞拉那些活不過兩百歲的所謂‘學者’可靠。”
奎斯加陷入了良久的沉默,甚至忽略了亞克西關切地蹭動,不過情緒倒是逐漸穩定,手掌放鬆,血液緩緩順着手杖流下。哈欽鬆也並不着急,站在一邊等他。
“血族王庭就派了你一個來?”奎斯加註視着對方問,儘管他已經平靜下來,但眼中昏黃,血絲還未褪去,彷彿赤紅的火焰,在燃燒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對啊。”
“王庭自信能讓你一個來解決我,還說了這麼多,就不擔心我宣揚出去?我知道不朽者等級的血族完全免疫詛咒、毒素,對於火魔法以外的法術都有較高抗性,但如果我想逃,恐怕你也很難留住我。是你們另外安排了人,還是你有自信說服我。不要說停止追殺就算是你們的讓步了,我不會爲了這點就捨棄人類的身份。”
“只有我一個,沒有其他報酬可以給你,但我也有自信說服你加入血族。”
“那你恐怕想錯了。”奎斯加面色冷然地擡手準備施法,卻錯愕地看見哈欽鬆突然拿出一枚他幼時在家族記載中才見過的徽章戴在前胸。
徽章上一棵大樹佔據了大部分空間,白色的樹幹和枝葉,樹下有一雙手捧住樹上落下的果實。
【這是家族的聖樹徽記,這怎麼可能?!】
“初次見面,流亡法師奎斯加·佩達夫,我是佩達夫家族世代保管的精靈密藏的第五任守護者——哈欽鬆·佩達夫。”哈欽鬆笑着自我介紹道,笑得非常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