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爾塔又花了一會兒細細分辨這片空間的氣味、靈性、魔能流動的種種痕跡,隨後他沉着臉說:“我現在是真的想殺掉她了。”
“怎麼了?”
“鏡面花、夜水銀、吸血鬼灰燼、水晶根......這些都是配置隱形藥劑的主要素材,她既然手裡有隱形藥劑。那麼完全不用殺人就能逃出去,我當初真的該殺她!”
他來過地牢和薇拉見面這件事必定會被透露給姬芙拉蒂絲的手下,這件事他早就知道,只是覺得後果自己能承擔,他畢竟什麼都沒幹,也沒有物證留下,對方即使有心通過自己針對赫默也沒有辦法做出有效措施。
姬芙拉蒂絲派人盜竊鐵礦石的事放在別人身上是死罪,可她本人幹過的、指使別人幹過的會被砍腦袋的事可不少,走私和盜竊軍用物資在裡面還不算罪名最大的。根本算不上把柄,很多人都知道她的事蹟,只是出於某些利益問題不會聯合抵制她,所以德爾塔當時會認爲,薇拉把這件事暴露給自己不算什麼,姬芙拉蒂絲知道這點醜事被泄露給寇列斯特主任都未必會計較。
然而放任的結果就是火燒到了無辜的人身上——雖說當時他也沒那個權力隨意處置海肯的犯人,現在也一樣。
哈斯塔嘆氣說:“姬芙拉蒂絲本來就是王國最大的走私犯,你能指望她的手下多有素質,而且我們也沒法插手......”
“我也知道。”德爾塔耷拉着臉道,他畢竟不能只代表自己,做事前要反覆思考,牽扯到姬芙拉蒂絲就沒有小事,還要隨時要提防她借題發揮,別給赫默和寇列斯特主任惹麻煩是最基本的顧忌。
他惆悵極了:“我一窮二白的時候想要做點什麼,但什麼也做不到。到了今天頗有些根基,卻還是顧慮重重。唉——這什麼時候才能熬出頭啊?”
“等什麼時候你能成爲中位法師就算是熬出頭了。”哈斯塔說。
德爾塔是精靈混血,只要晉升中位法師,他本人的價值就會被拔高到誇張的程度,姬芙拉蒂絲也不可能輕易動他。
目前各個施法者組織中只有拜垂拉法師學院有精靈血裔入駐,這是他們的優勢。可如果德爾塔在完成了入學時與學院的契約條件,他就可以去其他組織入職,讓學院的優勢不再明顯,
赫默·克麗絲的身價是不可能貶值的,因爲她有一個精靈父親。德爾塔的用處在於他加入的組織會比沒有精靈血裔入職的施法者組織能更快聯繫到精靈。
只要施法者中的精靈崇拜熱潮沒有退卻,精靈混血們的身價就會一直居高不下。
德爾塔和哈斯塔的思維模式相近,因此很快明白了他的潛臺詞,只是止不住的嘆氣。
他的能力連形式正義都沒法爭取到,日後即使有能力去嚴懲不法,其行爲還要先經過迪索恩上層社會這個不公義的體系認可,靠的是拿自己血統蘊含的價值去交換。
這踏馬算什麼正義?!
他越來越想回家了。
...........
回到房間的第三個小時,守在走廊裡的衛兵開始換班,德爾塔坐在毯子上感受着地面的振動,冥想鍛鍊自己的精神力。
他的精神力在初位法師裡堪稱冠絕羣雄——不過這並沒有意義,初位等級的實力都沒有細分階段的必要,不像中位還要分四個小階段。
階段的意義在於對元素的掌控力,主要是靠元素親和屬性的高低來劃分,德爾塔在親和方面沒有達到精靈混血的平均水準,倒是元素抗性還蠻高的,他正在努力增強這個特長。
元素抗性不代表他能多抗幾個法術,只是讓他修習【元素化身軀】這個高等法術時能輕鬆些,同時持續時間更久,不容易被元素侵染現象影響。
【元素化身軀】還是【土石穿行】和【水行術】的前置法術,這兩個法術的主旨在於抵達正常情況下無法通過一般交通方式前往的位置;免疫一般的打擊傷害;以及施展法術不會誤傷自己,魔能輸出的功率就能盡情增大。
這是大法師對元素的經典運用,不過中位法師的精神力就能修習了,只是效果不完整。
對德爾塔來說,他在爲未來做準備,精靈血脈不是在所有地方都是免死金牌,提升武力是必要的措施。如果口頭說服不了別人,也可以考慮換一種方式去勸說,總歸多一種選擇。
又過了一個小時,德爾塔結束了冥想,然後看了眼表:“夢魘真的要走了?”
“它說自己要走,但不是現在。”哈斯塔沒有給出肯定的答覆,夢魘騙過他好幾次,還經常用一些語言陷阱限制他的思路,依它的習慣確實有詐死的可能性。
“我感覺自己對靈性更加敏感,但掌控力卻反而下降了。”德爾塔憂慮道,“它上午才陷入沉睡,下午我就能直觀感受到自己的削弱,這未免太快了。”
“你懷疑是它動了手腳?”
“不,你如果有好好看過我閱讀《靈——思維之泉》這部分的記憶,就該明白這反而代表夢魘說的該是真話。靈能力者最強大也最基礎的能力就是感知,能夠閱讀靈中蘊含的信息就是最大的益處。用靈性凝結實體物質當攻擊性法術只是對它良性副作用的一種運用而已。”
“這麼聽起來是好事,你在擔憂什麼?”
“呃...一般的靈能力者只會產生直感增強、聆聽到正常人無法聽到的信息這類的強化,但我和靈界相連,還具備關不掉的靈視能力,”德爾塔尷尬道:“本來靈視能力就有點干擾到我的正常感知,那些思維漩渦把人的臉都擋住了...如果再進一步增強......”
他將無時不刻的生活在一個靈性霧氣終日瀰漫、而人的思維會顛覆外觀的世界。
他花了一年時間才勉強摸索出一套對現實世界靈性色彩的解讀方法讓生活不受影響,現在版本又要升級,簡直不能好了。
“如果奎斯加還在就好了。”德爾塔懷念道。“那個老人精通這方面的知識,而且他身上有一種能讓別人相信他的魔力,只要聽他說話,就會感覺沒有什麼困難是不能攻克的。不管怎麼說,在苦惱時看到他採取那些好像非常專業的行動,至少有點心理安慰。”
奎斯加的臉一看就是能在地球高科技產品上做代言人的形象,赫默就有些遜色了。
“德爾塔·范特西法師在他的前導師奎斯加·佩達夫無私且堅持不懈的幫助下,終於接受了自己成爲色盲加臉盲的事實——你是說這樣的?”哈斯塔問。
德爾塔不情不願地承認了:“我偶爾也吃安慰劑那一套的。”
“拜託,你好歹是爲了保持人格純淨而自己修改自己記憶的狠角色,稍微硬漢一點吧。”哈斯塔說:“你可別指望我來哄你,我還小。”
“.......”精靈混血感到自己收到了侮辱:“你放心好了,我還沒脆弱到要你來安慰我的程度。我只是需要些實際點的建議。”
“實際點的建議就是僱個人,讓他幫你看,直到你能適應爲止。”
“可我不會通感啊。這是德魯伊的秘術,赫默說自己不再是德魯伊導師了,所以不肯教我。”德爾塔爲難道:“偷學不太道德吧?”
“......”哈斯塔一時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我說的‘幫你看’不涉及法術。”
“啊?哦,哦——”德爾塔反應過來,在學院呆的太久,他都快忘記正常人是怎麼說話的了。
大概其他學院法師也就是這樣逐漸和社會脫節的吧。
“還是算了吧,我不喜歡一直有人跟在身邊......我是說有實體的人。”德爾塔想起哈斯塔的存在,趕忙改口。“不過我倒有個想法,或許這次出行結束後,我該向院長申請隨赫默前往更南邊直到土地淨化完全。那可能要一年,有充足的時間給我適應身體的變化,又能借用那裡的土地測試魔植與魔咒的數據,學院的異位面能提供給我的土地只有那麼一點點,根本不夠用。”他一提到這裡,臉上就情不自禁地做出嫌棄的表情。
誠然德爾塔可以一個人決定所有事,但他還是願意在決定前告知哈斯塔一聲,聽聽這位形影不離的朋友的想法再做決斷。
調動到更南邊就接近原來的前線了,生活質量是絕對下降的,他不知道哈斯塔受不受得了,那裡可找不到學院那麼高端的浴室。
“環境會更自由了對吧?不會再有硬性的日程規定了是嗎?”
“他們也管不到那裡去。頂多讓分院的人時不時來看我們。”
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哈斯塔欣喜道:“這個想法不錯,我沒有意見。”
德爾塔所處的環境越自由,他每天的放風時間也就更自由。
學院法師常常抱怨自己好像生活在監獄裡,他們的監獄像一座城市那麼大,哈斯塔卻實實在在地困在以個人的頭腦爲載體的監獄裡,德爾塔記憶裡對自由的向外也在潛移默化地影響他。
“那就這麼說定了。”
哈斯塔卻想起來什麼,追問道:“你確認能申請成功?學院會允許所有精靈血裔全部脫離總院掌控嗎?”
德爾塔笑着回答:“你放心好了,赫默和學院的合同簽到幾個世紀後。對學院來說,目前我只是她的添頭,沒什麼大用。而且姬芙拉蒂絲副院長一定會同意我的申請——假如我和赫默爲寇列斯特主任和巴爾主任做出的努力奏效。”
作爲大法師的學生,他得到的最大益處就是能聽到學院中最頂層人物之間的新聞。瞭解到他們的政治傾向、個人喜好和人際交往脈絡。
想要知道這些外界人看來極爲隱秘的消息,他只需要在週末的茶點時間陪在赫默身邊聽她和瑪格麗特女士聊八卦就行,
就在他們說話間,樓下突然傳出一陣騷動。
德爾塔聽到樓上和樓下的走廊裡都有人在奔跑,那份重量感絕對是全副武裝的衛兵在移動,隨後是一個更加沉重的腳步聲從走廊末端的樓梯一路向下,最後在一樓大廳的位置停下。執政官翰納什的吼叫聲從那裡響起:“你們的人都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