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研究自然科學的煉金術士們從傳統法師中獨立出去,想要尋找到與過去截然不同的道路,將原本法師的部分工作託付給普通人,將更多的精力用於理論和實驗方面,維持我們始終先進的地位......”
哈斯塔趴在桌上打了個哈欠,像是一隻永遠睡不醒的懶貓,脖子上纏着的月白色圍巾起到了枕頭作用,保暖的同時更催睡意。現在是週六晚上九點,屬於他活動的時間,但他卻一點都不精神。
出來放風還要學習,這根本不是德爾塔許諾的酬勞,而是在變相代工。
每天他都有辛辛苦苦替德爾塔冥想,作爲報酬的自由活動時間滋味卻是如此苦澀。
要不是院長調了課時,這會兒該是休息時間纔對。
“你給我好好聽課啊。”德爾塔的聲音在精神世界裡響起,頗有恨鐵不成鋼的氣勢:“那些重要的地方都記在本子上,不要以爲面板能輔助記憶就爲所欲爲啊!”
“這不是有你記着嗎。”
“我要是時刻記着還讓你出來幹嘛?輪流休息,勞逸結合纔是目的。何況我們手頭還有一本魔法書沒有破譯完呢。”
“好好好!我這就記筆記!”哈斯塔趕緊堵住他接下去的說教,妥協地翻開筆記本,開始記錄這堂歷史課的知識,德爾塔這才消寂下去。
“雖然法師的個人實力在戰爭中的比重被最大程度的淡化,但這不代表騎士和神職者能夠取代我們的位置。”秘文科的講師用指節敲了敲卷軸的面,上面的畫面又一次變化,出現了三幅手繪圖,分別是長袍老人手中法杖高舉,火焰在杖頭凝聚;盔甲武士擰動腰部,揮舞重劍橫斬。還有身着神官服,頭戴紫色高帽的神職者手持聖鈴,點點星芒縈繞身周。
一排排學生們聚精會神地看着卷軸中的光影,他們對於戰爭相關的事情十分着迷,不僅是出於個人原因,還是因爲他們背後的家族或許就要參與其中。
“當代中位法師的施法距離極限是五十到六十碼。在戰鬥中,攻擊範圍越大越佔優勢,同等級的騎士要先貼身才能與我們戰鬥。想要在施法極限距離外向我們靠近,在此之前,他們要進行兩輪,甚至三輪閃避。只要有一次沒躲開...”這位講師雙手向兩邊一攤,做出放禮花的手勢。“那他們可就不能隨隨便便地離開了。”
底下的學生配合地紛紛露出笑臉,非常符合禮儀地只露了六顆牙齒,不含惡意卻又有一種理所當然的傲慢。
【他好瞧不起騎士啊。】哈斯塔想,完全不明白這位講師的心理。
【明明迪索恩軍隊的大部分也都是由騎士組成,算是法師的同僚了。怎麼就不在學生面前說點好話呢?說不定他們將來就要和軍隊接觸,抱着這樣的想法能和軍隊裡的人打好關係纔怪。】
而且他也不相信騎士會這麼沒市場,比如丹契斯的那位大騎士辛迪森,擁有超音速揮劍後手臂依然完好的身體素質,這樣的肉體與鋼鐵也沒什麼區別,都能硬抗中位法師施展的大部分魔法了。
“至於教會,他們的神術與學院元素科的人體附魔有相似的地方,對於受術者本身有極強的身體增幅,可以施加給自己,也能加持別人。雖然少有的幾個直接攻擊性神術施法範圍只有法師的三分之二,卻在戰鬥中不畏懼受傷和死亡,依舊是難纏的對手。”秘文科的講師給出如此評價。
“值得一提的是,這些神祇的侍奉者爲了獲得世俗的影響力而加入戰鬥,他們通過免費的神術治療收買底層士兵的心,如果士兵們有幸成爲軍官,晉升貴族,那他們就能以此擴大神祇在國內的影響力.....”
一個有着銀白色頭髮的男學生舉手,講師便中斷講課,讓他站起來。
“你有什麼想說的?”
這位學生看起來有些迷惑:“先生,那聽起來他們和我們沒什麼衝突啊,爲什麼學院經常反對他們呢?”
講師推了鼻樑上的眼鏡:“如果你自己就擁有強大的實力,有信心去探索世間的未知和奧秘。你還會去將自己的全身心交給神祇,去祈求引導,去祈求憐憫嗎?”
“別相信教會的鬼話,靈魂從未被證實是真實存在的,信徒的靈魂在死後前往神國獲得安樂與超絕的境界也是沒有根源的說法,只是死人沒法辯駁他們罷了。你當然也不能去問他們的神,因爲只有信徒才能聽到神的聲音。”
“如果不是神術貨真價實,並非是魔能與自然交互的另一層顯化,我們簡直要以爲他們是另一個羣類的施法者了。”
“攻城時,騎士和法師都習慣正面攻堅,唯獨教會喜歡聯繫城中的信徒引發暴動,從內部把城門打開。”這名講師臉上笑容戲謔,充滿對神職人員的不屑。
“太卑鄙了!”教室裡的學生瞠目結舌,北地人對於陰謀詭計向來看不慣,認爲戰爭就得靠戰士浴血搏殺結束,這樣的手段爲他們不齒。
講師示意提問的學生坐下:“好了,教會的話題就此結束。我們這節課講的是當代戰爭的演化,不是神學課。想要了解神祇及其教會的更多,你們該去圖書館多看看,或者問問星象科的同學,他們對此的研究更深入。”
“自然科學對於如今戰爭的形式推動力度極大,拋棄了古代個人實力最強者爲最高指揮者這樣的俗見,職業力量的平均化讓將軍們開始重視戰術,追求以更優秀的軍團兵種配置獲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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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一發展中,施法者的存在依然不可忽視。在無裝備的情況下,法師是最強職業。”
聽到這句話,教室裡的年輕法師們感到有榮與焉,好像自己在戰場上立馬就所向披靡了,然而事實是,他們距離成爲一個合格的法師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當然,在有弓弩鎧甲的情況下,騎士的攻擊距離和防禦力也有一定程度的提升,能抵擋住一些魔法——最低級的那種,還能在施法範圍外就能進行打擊。”秘文科的講師突然語氣沉重下來,感染了整個教室,除了哈斯塔——他對戰鬥根本不感興趣。
“在對方有裝備優勢的情況下,我們也裝備上鎧甲和弓弩。爲了不比騎士差,學院選擇開發更優秀的附魔武器和鍊金武器,同時增添了騎士訓練課程,在多方位趕超近戰職業。”
氣氛突然昂揚,學生們大鬆一口氣。
講師看學生們在這樣的情緒刺激下聽課更爲專注,不由笑了笑:“目前在前線作戰的精英戰鬥法師就是普遍兼修法師和騎士職業,騎士等級最低也是初位,大騎士據說也有兩位。尋常的軍隊在他們面前一觸即潰,人體附魔和精神力的種種便捷應用使戰鬥法師比同等級的騎士的差距就像黑熊和獵犬的差距一樣大。”
“精神力修補傷口,立場魔法、幻術與火焰毒素的運用......”
“這是純粹近戰職業所沒有的優勢,但代價也很明顯。戰鬥法師們必須捨棄很多精力去修煉騎士職業,對於神秘世界的探索就只能擱置部分了,終生難以企及上位法師的境界。”
“我不推薦純血人類去做戰鬥法師,如果你們中誰有長生種血統,倒是可以去試試,或許能在退伍後迴歸正常法師生活。”講師開玩笑道,他並不認爲哪個作爲血脈者的學生在畢業後還想着上戰場,那時候,他們該知道自己自己的價值有多高,不會賭命上戰場只爲了獲取軍功晉升爵位,坐在高塔裡也一樣能爲迪索恩做出貢獻。
.....................
“哈——”哈斯塔緩緩將肺內的空氣排出,在身體浸入溫水中的一瞬間,他就確認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天知道泡溫泉有多舒服,尤其是從疲勞狀態下突然的放鬆,就好像看着泡騰片扔進水裡溶化時產生的氣泡涌出一樣舒坦。對於曾經“足不出戶”的哈斯塔是一種絕佳的體驗。
這個時候的哈斯塔認爲,就算做再多工作,自己也能因此堅持下去。
雖然這在第二天上課時的勞累又會讓他丟棄這樣的想法,然後經過公共浴室時又忍不住進來......
這裡是那麼的安逸和閒適,只要閉眼忽略周圍就能獲得最大的放鬆。
這樣的地方,他只在德爾塔記憶中的東北看到過。
公共浴室是學院最平等的地方,
在不穿衣服的情況下,少有人還能維持自己的高傲態度。
同時,在這裡也能觀察到許多血脈者身上的異化顯徵,對於豐富見識極有幫助。秘文科這種被戲稱爲老學者聚集地的地方血脈者就沒那麼多。
德爾塔和他曾經以爲到了新環境,他們的臉會在這裡引起一次轟動,但來了這裡以後也就那樣。長得像女性在這裡根本不值一提,長得不像人才勉強稱得上稀奇,而且還得分程度,目前有普通、特異、變態三類。
像他現在左邊這位老哥,背部密被一層銀灰色的厚實鱗甲,連稍微彎曲都做不到,只能用精神力操縱浴巾在背上搓。
這種血脈顯徵只能分爲普通類型。
背部總是直挺挺的,彎曲不了。那這位老哥在學會鍛鍊精神力前,到底是怎樣撿自己掉到地上的東西呢?
哈斯塔不知道,但他猜這位法師的體前屈應該做的挺好。
不遠處,一位高年級的法師身形寬大,一人坐了三人的位子,他一邁進來,浴池裡驚波激盪,水平面直接就上升了兩公分。仔細再看,這人的黃銅般的肌肉疙瘩從頭頂排列到腳底板,好像一尊活動的魔像。
這種就分爲特異類型。
再將視線拉遠一點,一位法師正摟着一隻長得很像狗的魔獸悄悄說着情話,用自己宛如鋼絲刷的鐵黑色胸毛給它搓澡。
這不是血脈顯徵中的變態類型,這是真的變態。
哈斯塔別過腦袋,讓這一污染精神的畫面脫離視線,
他靜靜在水裡靠了一會兒,耳邊突然響起了熟人的聲音。
“范特西,你只是一個魔植師,爲什麼要來搶我們機械系的工作?”羅根坐到旁邊,他是五年級生,和精靈混血同屬胡椒俱樂部,而且是鍊金科機械系的一員,平時除了同在魔藥系的斯內普,也算是來往平方的熟識。
【你找的德爾塔·范特西,關我哈斯塔什麼事?】
哈斯塔這麼想道。
“什麼工作?”
“就是那套潛水服,我的導師都說這種裝備他設計不出來,要我們多找你學習。”
哈斯塔腦海裡翻了個墩,纔想起他在說什麼:“你是說那套海底採集服?是瑪格麗特女士跟我導師抱怨,說海底珍貴魔植、礦物材料很難採集,每次都只能帶上來一點點東西,反覆下去很累人,要好幾個法師輪流交替,還下去時還有被海洋魔獸襲擊的可能。然後我的導師就讓我想想辦法,說我這麼聰明,指不定能想出解決方案。”
精靈混血一攤手:“我能怎麼辦啊,否認自己很聰明這點嗎?當然只能老老實實地去做研究,利用短短的課餘時間就提交給瑪格麗特女士一個方案了。”
雖說赫默·克麗絲叫的是德爾塔而不是哈斯塔,但誰讓他倆在一具身體裡呢,用德爾塔的名義顯擺的感覺還是很不錯的。
“那你能告訴我設計思路,讓我學習一下嗎?”羅根在蒸騰的白色水霧中腆着臉往這湊,絲毫沒有向低年級人請教的不好意思。因爲身高問題,他的兩片胸大肌直往精靈混血臉上戳,場面很有非禮勿視的感覺。
哈斯塔向後靠了一點:“其實我主要還是提供一點想法,大部分的設計還是靠瑪格麗特女士自己完成的。”
他趕緊呼叫德爾塔出來,這種問題果然還是讓原解題人親自回答比較好。
德爾塔掌管身體後,整個人氣質就變了。哪怕同樣沒穿衣服,但氣質突然變成了思想者那樣,不穿衣服也一樣有深度:“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我發現了一種名叫氣泡草的魔植,它身上材料的特性就是加熱會釋放氣體。這爲潛水服的設計提供了中心思路。”
“過去潛水服的缺點就是上浮動力不足,潛水服帶來的密佈環境讓裡面的法師最多也就釋放人體附魔法術讓自己遊的更快,或者做保暖措施。用精神力划水是做不到的,普通法師的精神力操作精度還不能與水中瞬息萬變的水流對抗,水淺的地方還好一點,水深處暗流太多,容易壓迫精神力。”
“所以爲了解決這個難點,我利用氣泡草和其他幾種普通材料配置了一種鍊金藥劑,它唯一的效果也是加熱後釋放氣體,但比單獨的氣泡草要好很多。我稱它爲‘熱風’藥劑。”
“然後就是在潛水服中設計了一個夾層,內層和外層之間用來存放熱風藥劑,內層的材料是導熱的,可以讓潛水者施法加熱藥劑,然後藥劑生成氣體,令潛水服總體密度減少到比水低,自己就能提供一個向上的浮力。但想要下沉時還需要把夾層中的氣放走。”
“只是上浮還不夠,潛水者有可能在水底被魔獸襲擊,潛水服必須有一定的防禦力和加速移動的裝置。所以潛水服的外層材質防火防水防腐蝕,同時背上還安裝了精神力驅動的小型螺旋槳,可以加速和轉向。確保潛水者在水底時能夠安心完成採集任務。”
德爾塔說到這裡有些不好意思:“我只負責了潛水服的外層的設計部分,實際製作還是瑪格麗特女士親自完成的,而且我的一些不着邊際的設想讓一套潛水服的製作成本提高到一個驚人的數字,還是後期不斷調整才逐漸改爲合理。”
“那也很厲害了,所有美妙的作品都是在不斷修改中誕生的。”羅根嘆息自己就沒什麼靈感,“你的‘熱風’藥劑配方賣嗎,我的導師對此有興趣,他最近一直在研究可以讓普通人上天的工具,這個熱風藥劑或許能夠幫到他。”
德爾塔心裡感到有些遺憾,因爲他賣不了。
“‘熱風’的配方所有權在我的導師手裡。如果你想要熱風,就只能找她要。”
“這不是你研發的嗎?”
“是我研發的,但我導師前段時間過生日,我就把配方所有權送給她了。”精靈混血覺得自己受了赫默·克麗絲的指點照顧,總得有些回報。
雖然“熱風”不是什麼很強力的藥劑,但也是自己的心血之作。
“好吧,我可不敢到一位大法師面前說要和她做買賣,我還是回去請導師自己去說吧。”羅根又泡了一會兒,然後從水裡站起來,擦了擦身上的水,離開浴池換衣服去了。
德爾塔看着他的背影搖搖頭,重新將身體交給哈斯塔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