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鬧鈴照舊響起:“千古幽扃一旦開——天罡地煞出泉臺!梁山好漢齊聚義~水滸一零八將才!”
德爾塔在這豪氣沖天的歌聲中坐起身,舒適地伸了個懶腰,烏黑的頭髮披在兩肩。
過去的一年裡,他服食掉了所有夢魘的殘留在現實位面的軀體殘片,將靈體融合度提升到了66%就不再上升。
隨着夢魘與他的融合度越來越高,智商也直線上升,不用吸納恐懼靈性也能製造噩夢了,於是德爾塔被各種戰場相關的夢境操練的欲仙欲死,吸血鬼在夢境中更是出現無數次,每次出場都是血虐他。
好在他有面板的輔助,勉強能在夢境中保留記憶,多少增長了點戰鬥經驗。
只是這點戰鬥經驗和“靠玩FPS射擊遊戲增長的槍戰經驗”一樣不靠譜,他有好多手段不能用,夢境裡的敵人也智能不高,統統處於癲狂狀態,根本測試不出自己的真實水準。
白天勤奮學習,有時還要完成學院下發的藥劑配置任務,晚上噩夢連連。
要不是他靈能屬性卓越,恢復精力比普通人更快,哈斯塔還能幫他工作一陣,克麗絲導師又有大把藥劑可以強行提神,恐怕拜垂拉法師學院就要多他一個法師猝死的案例了。
不過最近的一個月,夢魘卻是不再騷擾他了,他總算好好睡了幾天。
哈斯塔的聲音幽幽傳來:“你的靈體融合度提升了,提升了3%。”
“到底發生什麼了?”德爾塔的第一個反應是這個。
他上個月也是這樣,停滯了好久的夢魘靈體融合度突然向前跳了一格,今天也是這樣。
【我到底做什麼了?】
隨着夢魘智商變高,它也在抗拒德爾塔的融合,所以靈體融合度的數值一直上不去。
這兩次突兀的提升必有原因,德爾塔纔不相信是夢魘突然好心要放棄自我了。
“用面板記錄我平時的舉動,看看能不能找出原因。”
“知道了。”
德爾塔翻身下牀,看見自己的幾個舍友還窩在被子裡呼呼大睡,
這是一個六人間,除了德爾塔外的五個人都是鍊金系和機械系的,比魔藥系的不知苦到哪裡去,明明還是低年級就要縮短休眠時間,和高年級的學長作息一致,所以才累成這樣。
精靈混血同情地看了他們一眼,悄無聲息地穿好衣服出去洗漱,順便去吃點東西。
現在是週日早晨,這是每週唯一的休假日。
早餐過後,德爾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問題,準備去他的導師赫默·克麗絲那裡請教。
這位新導師雖然比奎斯加法師靠譜一點,但也只有在下午一點前能看到她,再晚就不翼而飛了,也不知道出學院去做什麼。德爾塔只好儘早來問,之後還要去體能訓練室鍛鍊。
大法師的飛行能力日行千里,不必獅鷲慢多少,一天時間跑到相鄰的城市去找樂子也不是不可能。
儘管已經熟悉了這位半精靈導師的隨心所欲,但這次他進入赫默的辦公室時還是被嚇了一大跳。
無數大大小小的畫筆和一團團五顏六色顏料飛在空中,在牆壁上自行描繪,顏料痕跡還很散亂,看不出在畫什麼。所有靠牆的擺設都被推倒在地,一片亂糟糟的,只是櫃子和桌子裡的東西都沒有散落出來。
赫默·克麗絲本人則站在辦公室中央背對着他,此時的赫默戴着高頂禮帽,灰色大衣裹在纖細的軀體外,作紳士打扮。她手裡拿着一張圖紙,姿態像一個建築師,臉朝牆壁,比對着圖紙上面的內容,操縱懸浮畫筆的位置和角度下筆。
德爾塔震驚,
這個半精靈居然開始在辦公室畫壁畫了!
不過這確實是她會幹出來的事。
“克麗絲導師?”他輕聲咳了兩下提醒,赫默·克麗絲終於轉過來了,面孔如美麗少女般純潔靚麗,即使穿着男裝也姿態多嬌,完全看不出是奶奶輩的人。
“是范特西啊,這次你帶了什麼疑問?”她那閃耀着璀璨金色光澤的眼睛裡充滿了鬥志,“無論如何,請先等待一會兒吧,等我畫完這幅畫就來爲你解答。”
半精靈繼續用精神力一心多用地操縱數只畫筆繪畫,
“這是爲了什麼?”德爾塔不明白爲什麼赫默會有在辦公室繪製壁畫的念頭,雖然知道法師們或多或少真的有些怪毛病,但在辦公室瞎搗鼓還是他頭一次見。
畫筆們停止移動,赫默擡頭認真的看着他,高頂禮帽下臉龐的柔和曲線和牙白色光澤讓德爾塔想起昨天研磨的大顆珍珠:“你不覺得這個辦公室太平凡了嗎?四面都是白牆,我之前居然沒有想過給它增加點有意思的內容,這真是一個大失誤。”
你有多少時間是待在辦公室好好工作的?費這麼大力改造辦公室幹嘛...德爾塔有些無語。
“不過你放心,我的裝修計劃已經給院長看過了,他完全同意我這麼做,不算破壞學院財產。”赫默給他保證道,好像這件事還需要徵得德爾塔的許可一樣。
“我能問一下,院長是怎麼回答你的嗎?”德爾塔很平常地問赫默·克麗絲,他對於上位法師的敬畏之情早就在與她的相處過程中淡去了。就像小孩子會以爲成年人都很靠譜,但後來各種情況讓他們意識到了現實和想象的差距一樣。
“我先是問他:我想要在辦公室的牆壁畫畫,請問能批准嗎?然後他說.....”
赫默模仿着普拉肯特院長的神情姿態,她眉毛下沉,眉間夾出皺紋,彷彿對於眼前有所不滿。眼睛半闔,沒什麼精神,嘴角也好像被粘到一起,說話都費勁,竟是將一個工作疲累的中年男人形象模仿的惟妙惟肖。
她粗聲粗氣道:“你有打算從這個職位上離開嗎?——升職或者離開學院。”
赫默又切回了原本清脆的聲線,表情一下子放鬆,還原當時的自己:“當然不,我在這裡很適應,成爲主任只會拖累我的生活,讓我感到不自在。至於離開學院——除非大陸極北的維塔之森開放,並且願意接納我這個半精靈回去。”
又是院長的聲線:“那我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克麗絲女士,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如果你打算在這個職位上繼續做下去,那麼還能在這個辦公室裡待至少四百年,直到之後十五任院長卸職也依舊在這裡,這個辦公室和你的私人財產也沒什麼區別。儘管去畫壁畫吧,但是隻限於你的辦公室,別超出範圍了。”
【普拉肯特院長太卑微了,面對半精靈這樣的長壽者兼大法師一點面子也沒有。】德爾塔聽完都爲他感到難過。
“我覺得我們還是少用這種事情去麻煩他比較好,院長很辛苦的。”他商量着說。
赫默反倒驚訝地看着他,脣口微張,好像看到了自家孩子學壞的過程:“這樣不好吧,你是說不做請示就在辦公室的牆壁上畫畫?”
德爾塔能看出她只是在逗趣,配合吐槽道:“你就非得畫畫不可嗎?”
“唉——太像了。”赫默輕輕嘆息,“如果不是你沒穿裙子,我還以爲是瑪麗來了。”
瑪麗是她對自己朋友瑪格麗特的愛稱,這位大法師的吐槽慾望和德爾塔一樣強烈,有時候兩者在默契地吐槽同一件事,簡直像一個人在幼小和年長時做出了相似卻不完全一樣的選擇,她都分不清楚德爾塔是自己的學徒還是瑪麗的學徒。
“我想我和瑪格麗特女士的區別不止這一個。”德爾塔有些尷尬,他回想起自己沒有成爲正式法師前,赫默·克麗絲還真有給他買過裙子,據說是按照南方國度的某些習俗,男孩在成年前裙子可以當正裝穿。
反正他沒穿過,而是用堅定的信念抗爭了。
妥協的只有哈斯塔而已......
赫默猜出德爾塔在想什麼,每次看到這個小傢伙窘迫的臉,她都有一種忍俊不禁的感覺。她擺擺手:“放心,你現在是個成年人了,我不會強迫你穿裙子。當然你要是樂意,記得用水晶球留影,然後送我一份。”
德爾塔瘋狂搖頭:“不了不了,不會有第二次的!”
“哈哈哈哈......”
德爾塔差點落荒而逃,但還是想起自己是有學業問題要請教,最終還是留了下來。看着赫默·克麗絲在半個小時內操控十幾根懸浮畫筆完成了壁繪。
機敏的大角鹿在林隙間穿過,高聳入雲的大樹一棵挨着一棵,陽光透過枝葉繁茂的樹冠在肥沃的黑色土地和落葉隊上留下金斑。一隻鳥兒正巧飛過,在一塊圓形的金色光斑中留下了自己的展翅側翻的影子,像被相框圈起來一樣。牆壁的角落圖案中,四隻紅色背鞘的甲蟲列隊順着藤蔓爬上附有青苔的樹幹。
這一切鮮活的動作都被定格在牆上,一幅鳥語花香的森林盛景就此成形。
“傑作。”德爾塔誇獎道。
雖然他看不懂畫,但還是能憑藉第一眼帶來的感覺判斷出這是一幅具備極高藝術價值的壁畫。
“是吧。”赫默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一團團水球在空氣中形成,畫筆們各自將前端戳進一團,然後水球裡的水就開始旋轉搖晃,清洗畫筆的柔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