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錚道:“臣的膽子,都是陛下給了,陛下如今可是有了怨言?陛下收回去也行。”他的眼珠子朝自己腦門上瞟了眼,“反正,陛下也不是沒給臣留紀念,這裡不是還有個包叫臣念想着?”
魏西溏:“……”剛剛還盛氣凌人的表情,倒是有些訕訕的,“說你小氣,你還真是小氣,倒現在還惦記着。”
說着,她手忙腳亂的想要爬起來,不妨付錚一伸手,直接勾着她的腰,讓她剛要起來的動作頓時被壓趴下去,“付錚!”
付錚什麼話沒說,只按着她的後腦勺,直接親了她的嘴,“你叫的再小聲,我也聽得到。”
魏西溏:“……”咬牙:“朕看你真的是不想……”
“想!”付錚打斷,道:“臣做夢都想,陛下給不給?府上別的不大,就是牀大……”
“嘭”一聲,魏西溏毫不猶豫的打出一拳,順勢站了起來,於是付將軍不但腦門上添了個包,眼圈還黑了一隻。
上將軍的旖念被打破,拉着臉坐着不動。
魏西溏坐在旁邊,看了眼他的模樣,付錚正拿了一隻熱雞蛋在敷眼,明天頂着青了的眼圈去上朝,好看了。
本來是哄人的,結果人沒哄還,又把他打了一頓,魏西溏也不知道說什麼,瞅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道:“那個,晚些時候朕再叫人送點去淤青的藥過來……”
“臣謝陛下體恤,不是甚大傷,不打緊。”付錚平板的聲音傳來,聽的魏西溏只覺得瘮的慌。
“能別陰陽怪氣的嗎?”扭頭看他,“朕給你陪個不是。不過,誰叫你說那種下流話?找打怪得了誰?”
“是,臣自找的。”付錚目視前方,道:“臣這年紀着實大了些,該找個將軍夫人放府裡,陛下若是有不錯的人選,念在臣爲國一番苦勞的份上,賜婚於臣,臣謝主隆恩。”
魏西溏:“……”默了默才問:“你相中誰家姑娘了?”
“臣相中的姑娘相不中臣,臣便退而求其次。請陛下賜婚。”付錚滿是怨念的聲音傳來:“要求不高,願意叫臣碰,是個女的就行。別親一下就打的臣兩眼發青,這種母老虎臣不敢要。”
魏西溏:“……”
付錚手裡的熱雞蛋繼續滾在眼周圍,嘴裡也繼續道:“聽說張大人家的嫡女溫柔賢惠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個才女……”
魏西溏沒好氣的問:“哭賴包你也願意要?天天哭的你頭疼!”
張大人當初不是參與到丁御史上奏廣平帝說冊封皇太女的有違祖訓的事裡了?把張大人的嫡女嫁過去,豈不是把付錚也給拉那個陣營去了?說什麼也不成!
付錚又改口:“聽說顏太傅的侄女貌美如花天姿國色,臣以爲……”
顏太傅的侄女?一文一武,這是要聯姻把持朝政呢?更不成!
魏西溏道:“顏家的人天天舞文弄墨,看到路邊的蟲都能吟個詩,酸死你!”
付錚又道:“董家世代書香門第,聽說他家的庶女都有名門閨秀之風……”
董家?罪臣之家,死光光,沒資格。更不成了!
“你上杆子上斷頭臺呢?”魏西溏打斷,“不就是被打了一拳?你這麼大一人,心眼兒只有針尖大,老記着做什麼?”
付錚擡頭,斜眼看她:“臣有罪,不是心眼兒小,臣是壓根沒心眼,缺呢,否則怎麼會惦記着陛下?”
魏西溏:“……”
旁邊缺心眼的那人說完這話,手裡的雞蛋還在滾,一看怒氣就沒消下去。
魏西溏只好說:“今日是朕的不是,一時失手傷了你,朕給你賠不是還不成?好歹今日是朕登基第一日,你就不能讓讓?”
付錚總算看她了,“陛下接二連三失手?”
魏西溏語塞,然後怒道:“那也是你自找的,誰叫你這樣無禮?”
見她那小臉憋的通紅,付錚倒也不跟她吵了,伸手把雞蛋放到旁邊,站起來道:“臣有罪,望陛下恕罪。天不早了,陛下擅自離宮本就不該,臣送陛下回宮。”
魏西溏看他,“付錚,你還氣着呢?”
“哪敢再氣?”付錚過來,“再氣,陛下待在府裡,想必臣這一夜就別想睡了。”
魏西溏走了兩步,道:“朕自己回去。”
付錚這個要爭,畢竟如今身份不同,騰王府的時候他就一直要送,登基以後他就更加小心了,一定要親自送了才放心。
“陛下以後切勿擅自離宮,若有事派人通傳,召見臣便是,臣必然入宮面聖……”付錚拉開門,門外早已候了一堆人。
付錚親自護送她回宮,到了宮裡付錚自然就要回去,魏西溏叫住他:“付錚。”
“臣在!”他回頭,“陛下有何吩咐?”
魏西溏走過去,伸手拉起他的手,低聲道:“我知你心意,只是初登基,天禹政局不穩,內亂不除,便要時時提防,暫時並非良機……”
周圍的太監宮女紛紛低頭,付錚垂着眼眸,擡擡睫毛,拉着的臉色明顯有了緩和,被她拉着的手也沒有撥開,魏西溏又示好:“等天禹的政局穩定下來,再談這個行不行?我心裡也惦記你,否則,我怎麼許你這樣挨着我?是不是?”
難得的示弱的,想想這丫頭一直以來,哄人都是趾高氣揚,哪裡這樣討好人過?付錚的眼簾擡了擡,反手握着她的,道:“竟然陛下都這樣說了,臣哪裡還敢跟陛下置氣?不氣了,早就不氣了,不過怕陛下今日拿筆筒明日拿石墨罷了。”
魏西溏一笑,道:“以爲你要替高湛說話,一時氣急,不是有意的。以後都不會這樣魯莽。”
付錚問:“臣提不得高湛?”
“倒不是提不得。”她的臉色冷下來,鬆開握着他的手,若不是付錚還抓着,只怕就分開了,“我是見不得高家的人,高演別以爲躲到南陵就逃得了,若是不能把他逼出來,我必殺到南陵把他碎屍萬段。”
付錚抓着她的手不撒,“陛下的心思臣知道。臣不敢再勸,但望陛下他日不會後悔。”
魏西溏抿着嘴不語,半響她擡頭:“回去吧,別太晚。”
付錚點點頭:“臣遵旨。”
他快速的低頭,在她嘴上啄了一下,道:“臣告退。”
魏西溏瞪他一眼,結果看到他額頭的包和還有些發黑的一隻眼,倒地忍了下來,“自己小心些。”
付錚退了出去,她站在殿內,半響纔回頭:“柯大海,父皇和母后可安歇了?”
頭髮眉毛花白的柯大海急忙跪在地上,“回陛下,奴才剛纔着人看了,太上皇帝和太上皇后的寢宮燈還亮着,想必還未就寢。”
魏西溏擡腳走到案桌旁邊,拿筆在紙上寫了個做了個記號。
七日之限,今日是第三日。
柯大海小心的問:“陛下,可要去看望太上皇帝和太上皇后?”
魏西溏擱下筆,“不必。擺駕,朕去探望仙尊。”
魏西溏登基後,相卿便被他困在皇宮那處偏殿,相卿會擺兵佈陣,那處偏殿也是被他布了陣,魏西溏直接讓兵進入院子,除了他的寢殿沒有人,其他地方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哪怕他是在院子裡,周圍也是站滿了看押的將士。
相卿人雖未直接把人投入大牢,不過如今這架勢,投入大牢沒甚兩樣,只是從回稟來看,相卿完全沒有失去自由而產生任何焦慮。
“皇上駕到!”
柯大海一聲高呼,偏殿內的人紛紛跪地行禮:“叩見陛下,萬歲萬萬歲!”
相卿從寢宮走出,似乎正有睡意,脫去一生華貴錦袍,只着一件單衣,沒有半分裝飾的頭髮散在身後,一身素白,行走之間悄聲無息,宛若天神,卻在某個瞬間又叫人以爲那是鬼魅。
他走近魏西溏,臉上帶着一抹淺笑,“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萬歲。”
魏西溏踏進院子,徑直走到他面前,盯着他道:“仙尊可知罪?”
他只跪在地上,低頭輕聲道:“相卿不知所犯何罪,望陛下解惑。”
魏西溏冷笑道:“謀殺帝君!”
相卿應道:“相卿只知盡力救治太上皇帝,並無謀君之舉。”
她咬牙:“你若盡力救治,父皇又怎會只有七日之命?既然你能解父皇的毒,爲何不解全毒?你若解了全毒,父皇豈會只剩七日之命?”
“天命不可違。”相卿淡淡應道:“若能解全毒,相卿必盡全力,只是事到如今,相卿無能爲力。”
“放肆!”魏西溏怒道:“你根本就是居心叵測!”
“相卿竭盡全力,不敢有半分異心,往陛下明鑑。”相卿依舊是那副表情。
“巧舌如簧!”
相卿擡頭看她,問道:“相卿與陛下,無半分惡意。陛下如今重兵守院,相卿以爲陛下兵力用錯了地方。”
魏西溏冷笑,“你確實無半分惡意,卻滿心算計朕身邊親人!朕不信,你居住深宮消息靈通,而皇姐被害一晚就在離你居住偏殿不遠處……”
“陛下,”相卿打斷,“相卿若是犯了謀害帝君之罪,謀的也是去了的那位,陛下何以認定相卿滿心算計?至於其他,相卿決不能認。”
“你——”魏西溏被氣的胸脯起伏,忍了忍,才道:“你是戴罪之身……”
“相卿只有從龍之功,並非戴罪之身。”他道:“陛下若想殺相卿,相卿無話可說,只是,陛下若定相卿的罪,相卿自然無法信服。”
“相卿!”她盯着他的眼,咬着牙道:“朕若想殺自不會留你到現在!朕要父皇長命百歲,不惜一切代價,若你能救得了父皇,朕便不計前嫌準你入朝,官拜宰相,若你救不了父王,朕便灌你謀害太上皇帝之罪,父皇駕崩之日,便也是你人頭落地之時!”
她伸手,一把抓着相卿的衣襟,狠狠的往上提起,一雙美目滿是燃燒的烈焰,她盯着相卿的眼道:“你有四日活命,四日之內若治不了父皇的傷情,朕便要你性命,可聽清了?”
相卿慢慢擡眸,回視她的眼睛,半響才道:“陛下……”
魏西溏猛的鬆手,回頭說了句:“仙尊此處別院即日解禁,仙尊有任何需要,盡力滿足,四日之後,若仙尊拿不出解藥,斬立決!”
說完,她後退一步,居高臨下看着依舊跪行禮姿勢的相卿,道:“朕敬你世外仙尊,你卻讓朕身邊至愛之人逐一離去,若如此,朕唯有捨棄仙尊,看能否保全身邊家人。”
“陛下!”相卿緩緩站了起來,一身水衫隨着他的動作猶如滑動,“陛下之命,相卿唯有盡力一試。”
“但望仙尊不會讓朕失望。”魏西溏拂袖轉身,帶人離開偏殿。
相卿站在院內,俯身施禮:“恭送陛下!”
待那怒氣衝衝的人離開之後,相卿方纔轉身進寢宮,身邊小童開口:“仙尊?”
相卿只淡淡一笑,“時辰不早,歇下吧。”
“陛下她……”
“如何敢擅自議論陛下之事?”他道:“萬事自有本尊,不必擔心,歇吧。”
因着在仙尊的小院待了一會,魏西溏可謂怒氣衝衝的離去,心裡一肚子氣沒處殺,連夜把刑部尚書給召進宮來,伸手把一大疊案宗扔到他面前,“這些是當年九華長公主遇害後的卷宗,明日上朝時給朕回覆,朕要三日之內處斬所有和長公主被害一事相關的人,哪怕是已經死了,也給朕從墓地裡拖出來,鞭屍三日暴屍半月!”
刑部尚書急忙跪地領旨:“臣遵旨!”
退下以後,連夜召集人,分批分頭審訊,務必要在早朝前把事情弄的水落石出。
魏西溏坐在龍案後還是沒有歇下,忽然擡頭看了柯大海一眼:“柯大海!”
“奴才在!”柯大海急忙道。
“急召季將軍入宮。”她安坐不動,道:“就說朕有要事相商。”
柯大海急忙俯身:“奴才遵旨!”
傳旨的人到了季統府上以後,季統正和季籌在說話,不妨守門的家丁跑來說宮裡有旨,陛下要季統入宮議事。
季統急忙跟着傳旨的太監一起入宮,心裡有些不安,生怕是因爲高湛的事。
進入御書房,她穿了一身便服坐在龍案後,整個人看起來有些頹然又帶了些怒意,他在龍案前跪下:“臣季統,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萬歲。”
魏西溏居高臨下看着他,半響她起身,一步一步走下龍案,走到他面前,沒有讓他起身,而是道:“朕有個重要的事要交給你去做。”
她沒說什麼事,只說重要的事。
季統的頭垂在地上,只看得到她腳上那雙繡了銀線的靴子,不知何時,他不敢看她的臉,不敢看她的眼,他怕自己看了,便移不開眼,觸犯龍顏,該剜雙目。他低頭,盯着她的靴子看,口中沉聲應道:“臣,定不辱皇命。”
她道:“稍後你領兵兩萬,連夜啓程,三月之內務必拿下南陵,朕要皇太后的項上人頭,另外,高家和董家的人,全部帶會,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否則,你提頭來見朕!”
“臣遵旨!”
“南陵太守殷康是皇太后的外戚,這也是她敢逃亡南陵的原因之一。只是天禹大局已定,若殷康是個聰明,自會接應你入城主攻,若他不願招降,便想法出殺招,先取他性命,再招降副將,封官加爵自不在話下。儘量不去損兵折將傷及無辜,一旦皇太后覺察四面楚歌,自會自尋死路,入城以後,守住城門內外,不傷無辜百姓分毫,抓該抓之人便是。”她伸手把一個錦囊遞到他手裡,“若是攻城有難,心下有惑,你再打開來看,望朕之言,能解你心中所惑。”
季統雙手接過,“臣謹遵陛下旨意,謝陛下諄諄教誨,臣沒齒難忘。”
魏西溏笑笑:“客套話不必說,攻下南陵,朕便知你本事,去吧。”
“臣領旨謝恩!”季統快步退下,調兵遣將。
魏西溏這才起身:“回寢宮。”
有人得意便有人失意,高澤惶惶不安多日,三日前他還聽牢頭聊天的時候說藤王登基稱帝,改年號廣平,不想三日以後,皇帝竟然換成了紅靈公主,年號也跟着改成了德盛。
高澤娶魏青蓮的時候,從未想過會有今天的下場,如果他能料到,自然不會讓自己處於今天這樣的境地,誰能想到當年那個對誰都是三分笑,和和氣氣從來沒有脾氣的懼內王爺會有登基稱帝的一天?
誰又能想到幼時滿金州跑的騰王小世子會是個女兒身,而如今竟然以女兒身稱王稱帝?
若說高澤怕什麼,他自認自己無所畏懼,可董雙魚懷了他的孩子後,他怕自己看不到孩子出世,也怕孩子根本就出不來。
魏青蓮死了,他毫無感覺,甚至不覺得那人跟自己有什麼關係,可如今,他卻因爲自己根本不愛的一個女人成爲階下囚,甚至還要爲此丟掉性命。
高澤不想死,這世上任何一人都不想死,哪怕是死,他也希望自己能保住董雙魚的命。只是如今,他自顧不暇,更別提董雙魚了,他的命卻落在那個剛剛登基的德盛女帝手中。
高家人被盡數投入大牢,高澤還是從牢頭口中聽得到,他不知道是牢頭故意告訴他,還是不在意被他們聽到,他們肆無忌憚的說着外面最近發生的事。
“聽說陛下打算打開殺戒了,長公主當年是被人害死的,如今那捲宗都被調出來重審,勢必要弄個水落石出……”牢頭挖在鼻屎道:“那些害了長公主的人,一個都跑不了,聽說啊,陛下爲了長公主,把季將軍派出去攻打南陵,好像打算把那些逃到南陵的人都抓回來……”
牢頭只跟另外幾個牢役說話,跟犯人壓根不說話,誰要是敢開口,還會捱上一頓打,高澤爲了問到董雙魚的近況,不知被打了多少次。
如今董雙魚懷了身孕,又被關在地牢,高澤不知擔心成什麼樣,那些人有沒有善待她?有沒有給她吃飽?可沒人告訴他,他只能在無盡的煎熬裡提心吊膽。
牢頭看了眼高澤的方向,嘆口氣道:“哎呀,說起來,長公主要是還健在,高大人如今可是位高權重名副其實的駙馬,可惜啊,長公主人沒了,他竟然還帶個不知哪裡的娼妓私奔,這不是找死嗎?”
高澤一聽牢頭說董雙魚是娼妓,抱着牢欄喊:“她不是娼妓!她是世族董家的大小姐!”
牢頭一聽,回過頭看他一眼,“這小子嘴還真硬!陛下沒登基的時候來到這裡,可是說了,世族董家的大小姐是個溫柔賢惠的妙人兒,可是前太子妃,身份顯貴,哪裡會做這等不守婦道之事?還是欠打!”對一個牢役使個眼色,“給他點教訓,讓他別信口開河,污了太子妃的名聲,這可是死罪。”
皮鞭落在身上的時候,高澤被打趴在地,心裡自然也想到了剛剛那牢頭的話,如果魏青蓮不死,或許他和魚兒也落不到今日的地步。
後悔嗎?
若是那日她沒有去魚兒的寢宮,也沒有撞上他和魚兒在行魚水之歡,或許她早已安然出宮。
可偏偏她碰上了。
其實高澤懷疑過,爲什麼下人沒有攔着她?爲什麼沒有人回稟魚兒,甚至提醒一聲?而是讓她一路暢通的進了寢宮,眼睜睜的看到寢宮裡發生的事?
高澤沒問過董雙魚,又或者,他是知道的。
高澤眼中的魚兒,是個愛吃醋的,因爲魏青蓮是他正妻這事,董雙魚不知在他面前提過多少次,每次都是酸溜溜的說話,卻又無可奈何,說到嚴重的時候,她還真會嫉妒的哭出來。
董雙魚就是嫉妒,她嫉妒魏青蓮竟然是高澤的妻子,高澤明明是應該是她的,結果卻讓魏青蓮走了狗屎運,嫁給了高澤。
每次看到魏青蓮去宮裡找她,董雙魚就會觀察她的臉色,只要魏青蓮的臉色好看一些,她就認爲那是高澤的原因,定然是沒守住身,跟那女人睡了,所以魏青蓮纔能有那樣的好臉色。
她說話的時候都會拐彎抹角的問,魏青蓮回回都是含羞帶怯的低頭淺笑,並不回答她的問題,董雙魚也沒辦法,心裡卻是更加憤恨,魏青蓮如今的這一切,本該是她的纔對。
魏青蓮的臉色越來越好,甚至人也豐盈了一些,這些現象在董雙魚看來,那就是高澤的關係,而高澤在言行中也不願當她的面提起魏青蓮,這讓董雙魚以爲,那是他心虛的表現。
高澤是她脫離深宮的最後依靠,她絕對不能讓任何破壞她和高澤之間的關係,她能在宮裡活到現在,就是因爲高澤的原因,魏青蓮想搶走高澤,她絕對不允許。
可高澤顧忌騰王府的勢力,他不願涉險,這讓董雙魚心神顫慄,總有種高澤會被那女人搶走的威脅。
那日宮女過來說郡主來拜見皇太后,順便領些皇太后的賞賜品,第二日就要去雲德找騰王妃。
而董雙魚想到了自己,憑什麼她的父母雙親在太子出事以後立馬就拋棄了她,她只能被鎖在宮裡守寡,魏青蓮卻有父母家人替她着想?憑什麼她只能和高澤偷偷摸摸,魏青蓮卻理所當然正大光明的跟高澤在一起?
她想到了高澤在她面前的不願提及,想到了魏青蓮含羞帶怯的笑,還有她日漸紅潤的臉色……這一切的一切,只讓她覺得嫉火中燒。
既然高澤顧忌良多,那她就逼着他不得不出手。
她特意在那天讓高澤來找,使勁手段讓他留下來哪怕是個早上,也能叫他陪着她翻雲覆雨。而她貼身帶來的嬤嬤,則在她的授意下,一點一點的領着魏青蓮朝着後面走去。
她就是要魏青蓮親眼看到,她以爲的幸福都是假的,她的夫君在她的身上興風作浪,在她的牀上喊她心肝肉尖,而那個男人是屬於她。
果然,董雙魚斷了高澤的退路,讓他退無可退,不得不下手殺死了魏青蓮。
高澤和董雙魚赤身*的暴露在魏青蓮的眼前,她眼中的震驚時到今日董雙魚還記得,當時她的心裡只有報復的快感,恨不得魏青蓮的痛撕心裂肺。
可她的眼裡只有震驚,震驚過後再想奪路而逃,已經晚了。
高澤是絕然不能讓她跑出去的,董雙魚急忙發出暗號。
守門的嬤嬤聽到動靜和兩個丫鬟衝進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堵住了魏青蓮的嘴,讓她叫不出聲,高澤不敢在她身上留下傷痕,魏青蓮是被高澤拿了枕頭悶昏過去後,擡到水邊扔下去的。
董雙魚只需要抱着胳膊瑟瑟發抖的窩在高澤懷裡,便可高枕無憂。
魏青蓮不是她殺的,跟她沒關係。
董雙魚靠在牢房的角落窩着,她的手擱在自己的小腹上,這裡是孩子,有她和澤哥哥的孩子,她這幾日一直在哭,因爲害怕,因爲恐懼,因爲時不時的惡夢,她似乎比之前更容易做噩夢了,夢裡總會有個女人站在她面前,不言不語,兩隻空洞的眼神直直的盯着她,盯的她時常從夢裡驚醒。
被關在暗無天日的牢房裡,她不知道還要被關多久,她後悔了,她應該跟着皇太后去南陵的,她去了南陵,哪怕過的再不會,也不會比現在差,她應該跟澤哥哥一起去南陵,而不是大豫,只要不去大豫,他們就不會騰王妃發現,更不會被抓回來,丟盡了臉,被人罵,被人扔菜葉被人扔臭雞蛋。
季統連夜被派出去征討逃亡的皇太后,付錚當晚就知道了,又氣又急,這麼重要的事,竟然跟他說都不說一聲,不叫他去就算了,知會一聲總是要的吧?結果呢?
當他什麼人了?
又生氣了。
而上將軍這氣性大的很,早朝的時候魏西溏就看出來了。
上將軍不說話,無本可奏,而且,那張俊朗的臉還拉的老長,從頭到尾,甚至沒有正眼看她一眼,就好像看一眼就會眼瞎似得。
散朝以後,德盛女帝留了幾個人下來,刑部尚書孟拓早早就跪在地上準備回話了,誰叫德盛女帝殺人的時候眼皮都不帶眨一下的呢?
“臣參加陛下,吾皇萬歲萬萬歲。”
“平身。”魏西溏問:“孟大人,朕昨夜交待的事,怎麼說?”
“回陛下,臣連夜閱宗,提審嫌犯三十七人,這些是證人的證詞,”他雙手高舉,把寫好的證人證詞呈上:“請陛下過目。”
柯大海把那些證詞呈上。孟拓猶豫了一下,趴在地上,小心道:“陛下,微臣以爲,從證人證詞來說,可推斷出嫌疑犯人大體走向。只是,關鍵人證先後死於非命,而所有跟嫌犯有關的物品也在大火中毀於一旦,如今只有他人看到的關聯事件,而只憑推斷不足以論罪。老臣以爲,長公主被害一案,缺少關鍵的證據。這無證人證無一存在,那麼這罪名便難以定論。”
魏西溏翻開他收錄來的證詞,長公主遇害當晚,高澤行爲確實有古怪,只是,這份古怪卻不足以證明就是他殺了人。而那日董雙魚偏殿的下人個個臉色惶恐,這些也確實讓人起疑,只是當事人個個死於非命,這份推斷可以聯繫起來和董雙魚有關,卻不能證明她殺了人……
正如孟拓所說,每個人提出的證詞證言都證明他們可疑,卻沒人敢直言就是他們殺了人,因爲沒人親眼所見。
魏西溏伸手拍在那些紙上,道:“朕記得當年父皇把所有相關人等盡數看押,並且全部提審問,卷宗都在此,難道就沒有有用的證詞?”
“回陛下,微臣仔細勘察詢問後,當年那些人都硬氣的很,動了大刑也不鬆口,倒是有一個招了一些,只是沒等到她畫押,人就沒了。請了仵作驗屍,仵作說這些人常年的膳食裡被投放了少許的毒藥,時間一久,便毒發身亡,而招供的那人,偏巧就這時候沒了。”孟拓也是一臉鬱悶,“想必當年太上皇帝爲了這事,也破費了心思。雖說沒畫押,不過證詞也一直留着以供參考。”
魏西溏的手指輕輕敲着龍案,咬牙道:“朕就不信,那麼大的皇宮,就沒個知情人!”
想了想,對孟拓道:“去提審高家的人,特別是高湛,他這個人小道消息頗多,或許會有消息。”頓了一下,她看了付錚一眼,垂着提醒孟拓一句:“別用刑,富家公子嬌氣的很,萬一死了,倒是便宜了他。”
孟拓急忙俯身:“臣遵旨!”
“下去吧。”
魏西溏接連因爲其他政事會見兩個朝臣,把事情詳細過問以後才叫他們退下,最後才輪到付錚。
付錚垂眸操手,完全沒開口的意思。
魏西溏問:“付將軍,你沒話對朕說?”
付錚抱拳道:“回陛下,臣無話可說。”
魏西溏:“……”生氣了,肯定是生氣了。
於是兩人一個坐在龍案後,一個站在龍案下,都不說話。
半響付錚道:“陛下,臣告退。”
說着他還真要走,魏西溏趕緊出聲:“回來!”
於是付錚回頭,“陛下。”
“你這人果真是個小心眼兒!”魏西溏從龍案後下來,“難不成你還打算一直不跟我說話?”
“微臣不敢。”付錚說的死氣沉沉十分刻板,一看就是還氣着。
“可是惱我叫季統去攻打南陵,沒讓你知道?”她問,然後她主動伸手,拉他的手,道:“你這人真叫人不知說什麼好,這事如何瞞得了你?我就知道你肯定最早就知道了,所以沒跟你說。季統尚未單獨領過兵,我這回叫文先生跟着了,也叫他獨立不會,不至於離了你就不成事。”
付錚還是不說話,不過也沒把自己的手拿回來,只聽她又道:“再者,昨日你還生我的氣,你我二人沒來得及和好,就叫你去打仗,豈不是顯得我太不近人情?你說是不是?”
付錚看她一眼,“這可是陛下心中真實所想?”
“要不然呢?”她反問,“我如今是九五之尊,是皇帝,難不成還騙你?”
付錚道:“騙臣倒不至於,只怕是陛下哄臣呢。”
魏西溏問:“哄你你便不高興?”
這話倒是叫他笑了下,“求之不得,哪裡會不高興?不過,陛下哄臣的招數,着實次了些,就說兩句話就算了的?”
聞言,魏西溏看了眼左右,柯大海立刻很懂眼色的把人遣退下去。付錚眼角瞟了眼,視線又落在她臉上:“陛下這是何意?”
魏西溏伸手拉着他的脖子,墊着腳尖,在他臉上親了一下,然後睜着一雙漂亮的眼看着他,滿臉都是“這下總行了吧”的意思。
付錚看着她道:“禮尚往來方是規矩。”
他低頭堵她的嘴。
不同曾經的那點小兒科,這會倒是有了些心得似得,兩手落在她後背,輕輕的來回撫着,舌頭也有了深入的互動,鬆開時只親的氣喘吁吁。
付錚抵着她的額頭,啞着嗓子道:“這樣都不行,那樣怎麼會行?”
魏西溏想呸兩下,不過又覺得他肯定會更生氣,只好清了清嗓子,道:“再過份朕便砍你的腦袋。”
付錚笑:“砍吧,砍之前你叫我再親一口,死了也願意。”
魏西溏一臉無語,罵他:“不知廉恥!”
“臣若知了廉恥,只怕臣那些同僚都快抱孫子了,臣還連個媳婦都沒娶上。”付錚說的自然,抵着她的頭也沒拿開,口中道:“臣盼着陛下江山一統百姓安居風調雨順,這樣陛下才會有心思翻翻那些朝臣催着陛下成婚的奏摺。”
魏西溏笑:“朕不過初登基,誰敢遞這樣的奏摺,朕明日就砍了他的腦袋,這是要朕退位的意思?”
“國之儲君,身爲臣子自然要替國考慮,臣倒是理解。”付錚道:“若這些人不管不問,豈不是說明他們無所作爲?根本未盡到臣子之責?”
魏西溏看他一眼,道:“你倒會替他們開脫,不過說的有理。”還故意道:“沒賞!”
“怎沒賞?”付錚笑道,伸手摟着她的腰貼着自己,道:“剛剛不就是賞?陛下可願再賞一回?”
“你好大的膽子。”魏西溏睨他,“敢調戲朕,砍你腦袋。”
“砍吧,”付錚依舊是笑,“砍了纔好,不必整日想着念着陛下,臣也儘早結束這相思之苦了。”
魏西溏抿了抿嘴,然後認真跟他說:“當年朕跟你說,若事成之後,你我二人的婚事還作數,你可記得?”
付錚應道:“臣可是衝着這句話才堅持到現在的。”
魏西溏看着他道:“朕今日還是那句話,你我二人的婚事,如今還作數。”她伸手摟住他的腰,道:“你於朕,一路相隨信守承諾,是以,朕也念着舊話,應你承諾。付錚,你若敢負朕,朕便誅你九族挖你付氏祖墳鞭屍暴曬,你若此生不負,朕便也誠心以待許你一世榮華。”
付錚盯着她的眼睛,半響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道:“臣不求榮華,不念富貴,只求伴君左右。臣此生必不負陛下,若違背誓言,臣來世爲馬爲奴,以供陛下驅使。陛下執政一日,臣必緊隨左右不離不棄,望陛下憐惜於臣,不可輕易移情他人。”
魏西溏一臉嫌棄的看他道:“朕是那樣的人嗎?”
付錚反駁,“陛下是怎樣的人臣不得而知,不過,臣卻知陛下遇到比臣更好看的人,便會轉眼去看,棄臣於不顧。”
魏西溏怒道:“那是小時候不懂事,看神仙!”
“如此,陛下是承認了?”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