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西溏瞪他一眼,“就是承認,如何?”
於是付錚便道:“不如何,臣剛剛不是說了?盼陛下切勿輕易移情他人,叫臣傷心。”
魏西溏:“……”
雖是拌了嘴,不過好歹沒真正動怒,兩人好容易和好,付錚哪裡還會故意惹人嫌?付錚笑笑道:“是臣的不是,陛下勿惱,九五之尊豈能跟臣一般見識?”
魏西溏看他一眼,問:“可要留在宮裡用膳?”
付錚搖搖頭,道:“今日答應母親要回府了,若是留下來,母親到時候一定說臣重色輕娘。”
魏西溏沒好氣的白他一眼,“胡言亂語,要回去就快些回去吧,免得高夫人擔心,別以爲朕真砍了你的腦袋。”
待付錚離開後,魏西溏重新回到桌案上,看着滿桌的奏摺,默默的拿起其中一份查看,看完提筆批示。
不過初初登基,朝中官員剛剛被重新提拔上來,結果個個不是提了建議就是意見奏摺竟然也能堆的老高,都是要銀子的事,偏偏國庫的銀子被皇太后捲走的差不多了,哪裡就能撥出那麼多的銀子來?
雨季剛過,倒是讓水患一事有了延緩,卻又要關注北方大旱。
這一天天一陣陣的事就沒個消停,沒有銀子就成不了事,僅有的那點銀子還要留備軍餉之用。
魏西溏手握重兵,她能順利登基且堵住悠悠衆口,除了借騰王之名名正言順外,更重要的是她握了兵權,在她根基維穩之前,她手裡的兵權一點都不敢鬆。
曾經在大豫執政期間,她就崇尚武力,飯可一日不吃,兵卻不能一日不練,無論如何,國庫再如何空,軍餉絕不能空。
只是,國庫這銀子被搬空,總要想法子填上才行。
如何填滿國庫,如今成了魏西溏首要考慮的問題,天禹朝臣有一小部分隨着皇太后遠走南陵,剩下的一部分個個以清官自詡,雖說清不清衆人心知肚明,只是對外說的時候那自然不敢說虛的。
再上朝的時候魏西溏就歪在龍椅上,託着腮一臉愁容。關鍵朝堂之下還有個配合的,付錚倒是一臉關心的詢問:“不知陛下何故愁眉苦臉,不妨說出來讓臣等替陛下分憂。”
魏西溏道:“朕這兩日看了諸位愛卿的遞上來的摺子,頗爲憂愁。這處處都要銀子,偏這國庫的銀子都叫那妖后搬走了,這銀子從哪裡來?朕愁的一宿一宿睡不着,朕這後宮可是隻有父皇母后以及兩個姐姐,就算不讓他們吃飯,省下的那點銀子也不夠幹什麼。今日既然諸位愛卿問了,朕便問問,愛卿們以爲國庫之況,該如何是好?”
下面一片死寂,這位陛下剛登記三日,連着今兒不過才四日,這一宿一宿睡不着,說的多久?
不過,陛下堅持的後盾付錚上將軍又說話了:“陛下憂國憂民愛民之心臣等深表佩服,只是,這國庫銀兩之事,似乎該是戶部尚書大人憂慮的事。”他轉頭看向戶部尚書:“劉大人可是該就國庫一事向陛下稟報?”
戶部尚書劉大人被付將軍點名,差點掰出嘴裡的牙砸的付錚狗血淋頭,國庫的銀子又不是他搬空,他有什麼好稟報的?這亡國太后臨走之前,沒把這皇宮搬走是本事小,他有什麼辦法?
“上將軍,您這話說的不對,陛下聖明,國庫一事衆所周知,老臣哪裡有什麼填充國庫的法子?”劉大人直往外推事,“陛下,這國庫的虧空之事,臣也想過對策,只是這一時半會哪裡就能想得起來?與其這樣空想,不如增加百姓賦稅更爲妥帖……”
付錚道:“劉大人,付某以爲劉大人身居戶部尚書要職,就該對國庫一事更爲在意,畢竟天禹各項支出都要經劉大人之手,劉大人如何能推諉?”
劉大人急道:“付將軍,這前年賦稅大減,到去年還沒收上,百姓拿不出銀子,我有什麼辦法?”
魏西溏問:“前年的賦稅爲何大減?朕記得,前年風調雨順,怎麼會大減?”
劉大人正被付錚氣的吹鬍子瞪眼,嘴裡道:“陛下,陛下可還記得陛下龍潛之時,因着天禹凰女轉世降臨一事普天同慶,從而減免賦稅之事?”
魏西溏點頭,恍然大悟:“原來如此你,說來說去,這還是朕龍潛之時造成的事端。”
劉大人接陛下接了茬,只能默認。
魏西溏想想道:“既然如此,那朕便是朕的不是了。”
劉大人急忙跪下道:“臣並無此意。陛下明鑑!”
魏西溏換了個姿勢,道:“朕並無怪罪你的意思,不過隨口一說罷了。”她掃視了眼周圍的人,問:“諸位愛卿,關於國庫一事,諸位可還有什麼話要說?”
下頭朝臣個個避開,沒人願接這樣的燙手山芋。
魏西溏嘆氣道:“既然如此,那朕便想想法子吧。”
很快,宮裡傳來消息,陛下爲了充盈國庫,竟然把皇宮偏殿無人居住的花瓶宮燈字畫等物搬了出來,說要充歸國有替國分憂。聽說太上皇后爲了支持陛下,把自己當年出嫁時的嫁妝都奉獻出來,要送給陛下充盈國庫呢。
劉大人:“……”
丁大人:“……”
衆多大人個個無語,集體裝死。
不過,陛下身邊始終有個堅決相應的。
很快,從上將軍府陸續擡出大大小小五六個箱子,引路的護送將士手提銅鑼,一路敲到皇宮門口,說是上將軍府的諸位主子聽說太上皇后把自己的嫁妝都捐了出去,上將軍府也願意出些微薄之力,府裡上下人人都出了份子,要替陛下分憂。
緊接着,裴府也有了行動,裴老夫人把她壓箱底的銀子都拿了出來,一見老夫人行動,其他各房紛紛行動起來,你一支簪子,我一條項鍊,聽二兩紋銀,陸續從裴府也擡出七八箱東西。
有了兩家行動,且都是陛下身邊的紅人這一動作,那些原本集體裝死的人紛紛坐不住了,紛紛加入的捐贈國庫的行列。
次日下午,金州城門口的地方,被人幾個官兵貼了一溜名單,百姓圍上去一看,原來是早上那些參與到捐贈的諸位大人家所捐銀兩多少,所贈紋銀以及各種首飾數量,皆有明確數量。最後寫的是新登基的德盛女帝的親筆題字:得諸臣慷慨萬民齊心,乃國之幸,民之福,朕之運。
佈告一貼,迅速爲了一圈百姓,個個對着佈告指指點點,評論誰家捐的多,誰家捐的少。
再上朝時,魏西溏看着跪了一地的百官道:“諸位愛卿平身。”
待百官起身後,她繼續道:“諸位愛卿,這幾日之事朕都看在眼裡,甚是欣慰。朕初登基,處處需要諸位大人扶持,天禹正值焦頭爛額之時,朕不敢掉以輕心,國庫一事實乃朕未料到之事,諸位有如此愛國之心,天禹不日必將昌盛。原本以爲,朕的皇宮滿目瘡痍一片狼藉,不足以體現朕之君威,可如今看到諸位大人不遺餘力奉上家底,一片赤誠,實在叫朕心有感激……”
反正說了一堆感激的話,只聽到諸位朝臣不覺得欣慰,倒是滿頭大汗。
什麼叫皇宮滿目瘡痍一片狼藉?什麼叫不遺餘力奉上家底?那分明就是捐贈一點東西,聊表心意就行的。
被陛下一通誇,沒人覺得美,反倒個個壓力山大。
於是回去以後,這話裴將軍家率先有了表示,一會功夫以後,一塊被紅包抱着的什麼東西被從府裡擡了出去,路上有人爲護送的管家:“裴管家,這什麼玩意呀?”
裴管家左右一看,湊到那人耳朵邊,努力小聲卻不小心大聲說:“這是我們家老夫人叫捐出去的,是尊金佛,可是咱們裴家的傳世之寶,如今爲了幫陛下分憂解難,把家底都掏出來了……”
於是,各家派了打探消息的人趕緊回去覆命,不得了了,裴家是真把家底都掏空了,竟然把一尊金佛送了這是要逼死人的節奏啊。
正在靜觀其變的各家,沒多久後又收到消息,上將軍府的母親,把自己當年出嫁的嫁妝也捐了出去,說是裴家送了金佛,上將軍府沒有金佛,只能把府裡最後一點東西捐出去。
打探的人回去一手,把上將軍府和裴府兩家恨的要死,真是要把壓箱底的銀子都掏了出去。
後來有人聯繫前後猜測了一番,做出大膽設想,陛下此舉,只怕是給了諸位大人一個機會,主動交出家中來歷不明的錢財。
當初陛下登基第一日的時候可是說了,她正愁找不到明目抄別人的家充盈國庫,也就是說,其實陛下早就盤算這些當官人家,打算拿他們開刀了。
如今她給了人家臺階,不但起到了充盈國庫的效果,還給了但凡有過不義之財的人一次機會,自己把銀子交出去,既往不咎,否則就是陛下也會想其他法子不但叫他們烏紗不保,還會人頭落地。
被人猜測出這一茬後,再搬東西動作就會麻溜很多。誰都知道新帝登基,自然會讓人做些成績出來,查處貪官則是建功立業的最好手段,陛下倒是沒做這一出,卻是讓家家都被被搬空了。
緊隨其後,德盛女帝以天禹凰女之名,對天禹全國發出的一道倡導詔書,以金州百官作則,百姓自救,與國共度難關,祈福天禹萬民皆安。
自然,對於受捐過程防止有人貪贓枉法,從金州派出數十名欽差親臨,捐銀不強求,人人皆註明所捐紋銀數目。
這是天禹建國以來,第一次有這樣民捐銀養國的的法子,不過短短一日,僅金州城內就已得捐紋銀三百萬兩,字畫古董花瓶四萬多幅,各種樣式髮簪首飾等六萬多份。
等金州的百官和平民百姓被搜刮一番後,魏西溏的目光又落在商賈人家,天禹真正有錢的人不少文武百官,而是商賈之家。
百官之中帶頭並推波助瀾的人是付錚,而商賈之家中,起到這個作用的非季籌莫屬。
如今的季籌在金州城內開了九家酒樓、五家客棧,早已是金州城乃至周邊幾個城十分有名的少年掌櫃,許多前往金州的商賈都會託人找到他,希望結交。畢竟他在都城金州,皇城腳下,若想在金州做生意,靠山是必不可少的,偏偏許多人都知季籌靠山強大。
季籌被付錚秘密帶入皇宮,一看到魏西溏,他急忙跪在地上:“草民季籌,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魏西溏擡了擡手:“平身。”
“草民謝過陛下。”季籌惴惴不安的爬起來。
魏西溏道:“季籌。”
“草民在!”季籌一緊張,再次跪了下來:“陛下!”
魏西溏笑笑,“起來吧,朕沒讓你跪。”
季籌懷裡還抱着一堆賬本,他還以爲陛下這是要和以前一樣查賬,季籌的帳做的十分漂亮,他就是有這方面的腦子,旁人怎麼學都學不會,他卻輕輕鬆鬆就能想到旁人想不到的東西,實在讓人嫉妒。
“草民謝陛下。”賬本掉了一本在地上,他懷裡抱了這幾年的,實在多,彎腰去撿,結果懷裡其他的又掉了下來。
魏西溏走下龍案,彎腰伸手撿起一本,上面標了日期,是前年的賬本,伸手翻了翻,道:“賬目做的很漂亮。”
季籌緊張的後退一步,一句話不敢說。
“朕聽說你和金州內外的商賈之人都有交情,可有此事?”她問。
季籌不敢說謊,“回陛下,草民確實有部分商賈有交情,因爲草民一直在金州,得付將軍照應,是以那些想來金州發展生意的人,都會先來找草民結識。不過,草民從來不敢收受過他人物品,草民只每月領取自己那份銀子……”
魏西溏笑笑:“朕知你心性人品上佳,否則也不會給你那麼重要的事做。”
“草民謝陛下信任,草民必將盡心盡職,替陛下盡忠職守……”季籌還要說話,不妨魏西溏打斷:“季籌。”
“草民在!”
“朕有件事要你出面去做。”她慢悠悠的說。
季籌擡頭,一臉不解:“陛下?”
她笑笑說:“金州這幾日百官捐銀之事,你可聽說了?”
“告示貼出,草民自然知道。”季籌。
魏西溏一本本把他懷裡抱着的賬本拿下來,道:“朕要你做的,和百官捐銀差不多。不過,商賈之人重利,朕自不會叫他們做賠本生意。”
季籌明白了,陛下這是要商賈人家自發捐銀,“陛下可有良方應對?”
魏西溏看他一眼,道:“但凡捐銀超三百兩者,每鋪戶稅和地稅各減三層,一年爲限。”
季籌立刻跪地道:“草民遵旨。”
魏西溏扭頭看向付錚,問:“是不是三層減的太多了?他怎應的這樣爽利?”
付錚目瞪口呆,“陛下可是要反悔?”
季籌擡頭,一時不知說啥什麼纔好,“陛下?”
付錚看眼季籌,小聲道:“陛下金口玉言,豈能隨意更改?”
魏西溏想了想,只得道:“那便三層吧。”
季籌急忙應道:“草民遵旨。”
“捐銀數量不得低於百官捐贈之數目,否則拿你的那份銀錢填上。”魏西溏擺手:“退下吧。”
季籌:“……”默默的退了下去。
待季籌退下之後,付錚看她一眼,道:“陛下這樣,可是把季籌欺負死了。”
魏西溏道:“要不然把你的俸祿也捐到了?”
付錚無語:“上將軍府如今就是個空殼子,陛下再扣了臣的俸祿,臣一家老小可是要喝西北風了?”
魏西溏倒背雙手,道:“你又未成婚,哪裡來的老小?”
付錚只好道:“臣是未成婚,不過上有父母雙親,下有庶弟庶妹,雖是庶出,不過總歸是我爹的子嗣,自是不能不管。”
魏西溏看着那些賬本,“稍後叫人送回去,朕如今哪有時間看這些?”頓了頓,她重新走上龍案,伸手拿了刑部尚書孟大人遞的摺子下來,道:“今日是第二日,孟大人找不到關鍵人證,倒是不好定罪。”
付錚看她一眼:“陛下可要臣提個證人?”
魏西溏搖搖頭,“孟大人雖然腦子頑固,卻是個會查的,若是讓他知道那是假證,倒是會叫他另有想法。如今朕已經殺了個御史,若是再無證據直接殺人,自會坐實濫殺無辜的名聲。”她看眼付錚,清了清嗓子道:“朕是明君清帝,濫殺無辜之事豈會去做?”
付錚剛想笑話她一句,突然想起什麼似得說道:“陛下!”
“嗯?”魏西溏問:“何事?”
“臣在西關之時,曾聽曹三豐說過,那個叫夜驚鴻的採花賊曾私底下跟他說過葷話,說宮裡的娘娘們看着端莊秀雅,實際上和青樓裡的姑娘沒甚兩樣……”
魏西溏看他一眼,付錚趕緊解釋:“臣是確實是聽曹三豐說過,臣的意思是,夜驚鴻如何知道宮裡娘娘們的反應?”
魏西溏又好氣又好笑,挑眉道:“難不成他這個採花賊,還到宮裡採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