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論道
明月的心靈被震撼了,道之所在,雖千萬人吾亦往矣嗎?這是孟子說的,他這個長的像西域人的老和尚竟然都知道,他真的知道這句話的含義嗎?
“你是要勸我不要執着於我的親人是如何死的,而是要冷靜的考慮下自己如此幸運的活了下來,是否可以做點什麼,是嗎?”
“小施主真的很有慧根。”
“呵呵,你不知道我心裡有多恨,即使被怒氣,怨恨所遮蔽又有誰能說我什麼呢?”
“小施主的智慧不像一個只有5,6歲的小男孩”。
明月早就知道自己身體的秘密已經被這個老和尚所知道,但如今又有什麼關係,現在的自己算什麼,老和尚也最多把自己當做一個發育不良的小孩而已。
“我一出生我的母親就去世了,後來父親大人也被人毒死了,然後養育自己的親戚也被胡人殺死了,現在連我唯一的親人紅姨也去世了,我一個小孩該怎麼活下去?還談什麼做點什麼,不覺得可笑嗎?”
“阿彌陀佛,小施主幾經大難而不死必有後福”。
“老和尚你不是中原人吧”?
“我是龜茲人”。
“啊,是不是那個9歲在烏萇國出家,兩度到罽賓(北天竺境笳畢試國,今喀什米爾地區,)學法的那個佛圖澄!”
佛圖澄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救下的這個小孩子竟然認識自己,自己閱人無數,也從來不記得有這麼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孩子啊,所以睜大了眼睛驚訝地看着我。
明月心裡稍有點得意,倒是減淡了一點紅姨去世的悲痛,有時候,自己的這個腦子,真的是對歷史人物有清晰的記憶,只不過最近也奇怪,只要自己一去想一些歷史信息就會頭痛欲裂,而且越來越厲害,但無論如何,真的很感謝那個沉睡的另一個自己!
明月的語氣也變得恭謹起來,對這樣一個在《高僧傳》裡有濃重一筆的高僧,明月還真的是很尊敬。
“大師,我之前一直叫你老和尚,真的不好意思”。
“老和尚很好聽”。
呵呵,聽到老和尚這麼一說,明月還真是越來越喜歡這個老人家了,非常非常灑脫。
“你不問問我爲什麼知道你的名字和來歷嗎?”
“小施主深具慧根,有些事自然該知道的就知道了”。
明月看着老和尚一臉淡定的樣子,還真是猜不出他到底好奇不好奇自己爲何知道他的來歷。只好繼續道:“我叫小草,因爲從小體質不好,所以一直被當做女孩養着,大人們希望我能平安長大”。
“小施主,說謊話是要入拔舌地獄的!”
“老和尚,你至於什麼都要說破嗎?你知道不知道人都是有隱私的?”
“出家人聽不得妄語,說不得妄語!”
明月有點無奈,不錯,自己是想隱瞞身份,這樣不僅能讓自己感到安全,也可以隨意點。不過對着面前這個老和尚,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一個照歷史推算有80歲的老人又會對自己起什麼貪念呢?而且自己也有點不想騙他……
老和尚仍舊在打座,並沒有再看明月一眼,老和尚一邊閉目養神一邊輕輕說道:“小草,應該是你的小名吧,嗯,還有,現在不要告訴老衲你的真實身份,老衲也想平平安安”。
明月一時氣結,這個老和尚實在太有趣了!
時間就這樣一點點過去,因爲在地道里,也不知道外面如何了,只能靜靜得等待。
就這樣也不知道過了幾天,全靠老和尚身邊帶着的一點點食物度日,老和尚甚至自己不吃也會把僅剩的一點食物留給了自己……
明月現在走路還是不方便,雖然有名醫老和尚爲我重新接骨,傷勢恢復的很快,但畢竟條件有限不可能得到最好的照顧,所以不可能馬上痊癒。
明月安靜的靠在地道的牆壁上,呆呆的想着心事。突然聽到老和尚說道:“小草,你聲音是女孩的聲音,身體是男孩的,是不是小時候被人下過練孌童的藥了?”
明月聽到老和尚這麼一說,一個激靈,難道有辦法救治?明月立即回道:“是,和尚有辦法治我嗎?”
“沒有,我曾經仔細察查看過你的經脈,因爲是從出生就開始下的藥,而且藥力非常陰毒,已經隨着你的成長融化於經脈之內,並且會影響你一生的體質乃至身體構造,無法根治”。
雖然明月心裡知道可能還是這個結果,但聽到老和尚的回答後,仍然有一點失望。
曾經的往事,曾經的經歷,明月和另外一個自己都是一起親身體會的,尤其是通過這次大劫,明月和另外一個自己竟然產生了靈魂融合的現象,雖然並不能徹底讓另外一個自己消失,但另外一個自己的所有感受,知識,心態,性格都被新生的自己所繼承,融合,所以即使是新生的明月對於自己身體的異樣,也並沒有太在意,只是誰不希望自己是個正常人呢?只是因爲年幼,新生的明月還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異樣會在將來給自己帶來多大的困擾……
明月淡淡地說道:“和尚,我不恨給我下毒的人,也不怪你沒辦法醫治,你信不信?”
“不怪我是應該的,我本就不可能什麼病都能治,不恨下毒的人,我無法理解,小小年紀已經看破世情了嗎?等你長大了,要娶妻生子,你這個身體要是不調理好,是很難有子嗣的”。
“我知道,但是我真的誰都不恨,能活下來,我已經很滿足了”。
佛圖澄雖然是得道高僧,但畢竟他不可能記得自己的前世今生,而明月卻還保留着前世的記憶,很多事明月可能比他看的還開……
佛圖澄詫異的看着明月,他看的出來,這個孩子並沒有說慌,而是真的看的很淡……
“和尚,你不用奇怪,世上的事很多沒有常理,你說是不是”。
佛圖澄點了點頭,心道:“中土人說達者爲先,這和人的年紀大小沒有關係,當年中土的孔子爲了問道也求教於童子,世上的事本來就沒有常理可言。
看到佛圖澄似乎同意了自己的觀點,而且這個人確實很灑脫,從不去多想自己不能理解的事,可明月還是很好奇的想知道,在佛法裡是怎麼說人的前世今生的,所以明月斟酌的尋思了個問題,開口問道:“和尚,你說人都有生老病死,那麼會不會真的有前世今生呢?”
“放大了看,有!放小了看,沒有!”
“怎麼說?”
“佛說歷經無數劫,那就是無數世,但我們並沒有看到,但不能證明沒有,所以我才說有,如果放小了,我只知道自己此生要去追求什麼,如果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你不是說有地獄有極樂,有無數世嗎?”
“那要死了才知道,現在不知道”。
明月倒是真的一時無語了,這個老和尚說的話,真的很有禪機。
“那你說老天爺或者你的佛祖爲什麼要你我經歷那麼多的劫難呢?世上有那麼多人,爲何偏偏是你我呢?”
“有緣”。
明月無奈的笑了笑,這是無法說的清楚的命題,而且明月也不喜歡玩什麼機鋒,不過在這麼個地道里,如果不說說話,真的會悶死。明月只好在腦子裡尋找許多關於佛教的東西,又想考考這個老和尚了,突然明月在記憶中搜索到了一首詩,便立即開口道:“菩提本非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染塵埃?”
老和尚頓時大驚,這麼精闢,簡潔的思維,讓他很震撼!可還沒等他回味玩這首他後輩禪宗六祖慧能的詩,明月就繼續說道:“這是唯心的,唯物的是:身是菩提樹,心爲明鏡臺。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選自遊戲軒轅劍裡的詩)。
老和尚睜大了眼睛看着我,喃喃道:“唯物,唯心???”
“簡單的說,有一處旗杆,突然颳起了風,旗幟飄揚,那麼是風動了還是旗動了呢?”
老和尚思考了很久,脫口而出:“是心動了!”
明月很驚訝,這個六祖慧能著名的故事裡的內容,老和尚竟然和慧能想的一模一樣。看來現在流行的“格義”佛教真的對人的思想有非常大的影響。
明月緩緩搖頭道:“風的確動了,只是你看不見,旗幟也動了,只是你不願意說是看不見的風吹動的”。
老和尚顯然陷入了思考,這些話明月說出來很平常,但是對他這樣一個一生深諳佛法的人來說,這些話無異於爲他打開了一扇從來沒有去思考過的大門,如何能不陷入沉思,這個理論看似簡單,卻基本上要顛覆他所有知識的基礎,這讓他如何能接受?但他卻無法反駁明月的邏輯,這讓他無比痛苦。
過了很久,老和尚才緩緩吐出一口氣,慢慢說道:“風動了,旗動了,心也動了,所以世界萬物纔會因環境不同,顯出千姿百態”。
明月也很驚訝這個老和尚能如此變通,要知道有些人如果一生抱持的理念被打破,要麼變得癡癡呆呆,要麼變得瘋狂,甚至要去毀滅他無法推翻的理念,以達到自欺欺人的目的,但佛圖澄沒有,他不僅接受了,而且和自己的知識形成了融合,然後馬上有了自己新的理解,不簡單啊,要知道這個思想出自唐代的六祖慧能大師,因爲明月的介入,是否會帶給佛教一點點的不同呢?明月不知道,這時的明月沒想過那麼多。
明月學足了大人的樣子,搖頭晃腦道:“孺子可教,那你說你現在盤坐沒有動,而我要是不斷的在你的面前走來走去,相對於我來說,你動了沒有?”
這可是後世著名的“相對論”,明月是真的不信這老和尚能想通呢。
老和尚的確又陷入了深層的思考,心道:不錯,我的確坐着沒有動,但是他之前在我的左邊,現在又走到了我的右邊,相對他來說,我的位置變了甚至移動了,所以我動了,這,這,這是什麼邏輯?但是好有道理啊……”
明月繼續說道:“那麼我和你要是一起向一個方向用同樣的速度走路,是否可以說,相對於你我來說,你我都沒有動過?”
老和尚脫口而出:“不錯,我們都沒有動過,可是……”
“可是我們的確走了很多路,對不對?”
“嗯……”
“這個我叫它爲相對論,因爲沒有任何方法可以證實一個物體是在絕對靜止之中。所以絕對靜止的物體是不存在的。靜止只是一個物體對於它周圍的另一個參照物保持位置不變,所以也只能是相對運動和相對靜止,運動和靜止是相對的。判斷一個物體是在靜止中還是在運動中,必須選擇合適的參照物。選擇的參照物不同,物體的運動狀態就不同”。
“參照物?”
“嗯,就是參照物,今天就說道這裡了,我真的很困了……”
說了那麼久,又沒有吃飽,明月真的要睡了,說着說着,明月就睡着了……
佛圖澄看着明月熟睡的樣子,心裡還在反覆思考着明月所說的“相對論”,這個孩子果然與佛有緣……
佛圖澄心裡又隱隱爲明月的身世感到悲哀,雖然明月不說,他也猜得到雖然因爲各種經歷身體顯得憔悴,但是從小的養尊處優,氣質上的不同,他幾乎可以肯定明月的來歷不凡。
佛圖澄搖了搖頭,心道:佛祖啊,你一定要保佑這個孩子平安長大,或許這個孩子真的與衆不同能擔大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