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寨,後山。
唐雲兒與暗月兩女,樹下而立。
“眼看就要午時,你考慮的怎樣了?”擡頭看一眼天色,暗月問道。
“你呢?”卻見唐雲兒眼神一閃,反問道。
“午時一過,便是他給出的最後期限。”暗月淡淡道,“若再不答應,便只有死路一條。畢竟,在他面前,你我不過是一對待宰的羔羊。”
“況且!”緊接着,暗月輕撫一根枝條,仔細看着上面的一串玫紅色花朵,又道,“他所提條件並不過分,在我看來,完全可以接受。”
“呵!我倒是差點忘記。”隨手摘下枝頭一朵小花,唐雲兒似是突然間想到了什麼,不由輕笑一聲道,“他對你我所提條件,根本就是不同。又或者,他對你,要寬容的多。”
瞥了一眼唐雲兒,暗月沒有接話。
“暗月姑娘!”見暗月不語,唐雲兒眼神閃爍,卻是突然話鋒一轉,問道,“可否告知我,你跟隨凌霄,可是出自真心?”
“是!”聞言,暗月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呵!爲何?”見狀,唐雲兒不由輕笑一聲,直視暗月雙眼,再問道。
“大小姐仇視公子,又是爲何?”卻見暗月眉頭一挑,反問道。
“他數次與我霸王寨爲敵,數次斬殺我霸王寨弟子。甚至,便是我父也爲其所傷。”唐雲兒臉色一變,雙目一寒道,“如此刻骨仇恨,你又如何不知?”
“那你可知,公子爲何如此?”暗月再問。
“有些知,有些不知。”只見唐雲兒輕輕搖頭,隨即將手中花朵一瓣瓣扯下,又道,“但不管如何,不管是因爲何種原因,他造下如此殺孽,便是絕不可原諒。”
“呵!大小姐莫不是忘了?”卻見暗月忍不住輕笑一聲,眼神閃爍道,“霸王寨能有今天,所造下的一樁樁殺戮,又豈止比我家公子多了十倍百倍?”
“武林中宗門爭雄、派別爭勢,彼此間殺伐吞併本就不可避免。”唐雲兒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淡淡道,“畢竟,所有的爭鬥不過是爲了生存而已。爲了生存而爭,本就無可厚非。”
“但,霸王寨與凌霄的恩怨,卻是與此不同。”緊接着,唐雲兒又自話鋒一轉道,“他與我霸王寨爲敵,僅僅是爲了發泄其心中的怨氣。他之殺戮,僅僅是因殺而殺!人命在其眼中,不過是其用來發泄的可悲工具!”
“具體的因由,我無意與你爭辯,也無意與你解釋。”聞言,暗月卻是不以爲然道,“不論怎樣,有意也好,無意也罷,最終的結果都是人命的終結。”
“既然人死燈滅,便必然會生出諸多後續。恐懼與痛苦、仇恨與不甘,皆是人之常情。”似是想到了什麼,暗月微微一頓,又道,“因此,不論大小姐如何看待,我都不做評價。”
哦?
無意,唐雲兒不由眉頭一挑。
“但有一點,暗月不得不提醒你!”可緊接着,只見暗月直視唐雲兒雙目,卻是突然話鋒一轉道,“與我家公子爲敵,終究不會有好的結果!雖然只是一種直覺,但我卻堅信無疑。”
“是嗎?!”毫不示弱地與暗月對視,唐雲兒眼神閃爍間,似是充滿期待道,“你如此自信,倒是令我生出很大的興趣!”
踏!踏!
一語落地,只見唐雲兒微微一笑,隨即緩步輕擡,卻是迎着似乎越來越盛的日光,兀自拂袖輕歌。
歌曰:雲海浮沉,有輕舟自在;人生洶涌,有幾度澎湃?一人一心一輪迴,有幾分情債?待雲霾過後,再回眸,早已是千里之外。
歌聲閉,唐雲兒周身氣息涌動外放,自是衣裙飄舞,一副臨凡仙子模樣。
踏!踏!
見狀,暗月不由眉頭一挑,眼神閃爍間,也自踏歌而上。
歌曰:日無影,月無形,生就暗夜巧精靈;腳無聲,掠無風,狸貓垂首莫敢爭;眼透障幕,耳貫蕭牆,手起筆落,自是一景浮圖!
歌聲閉,再次與唐雲兒齊肩,暗月眼神閃爍,眸中一抹凝光透射,如同暗影睥睨。
“呵!既如此...”見狀,唐雲兒忍不住輕笑一聲,一副戰意熊熊之狀道,“那便拭目以待吧!”
嗖!
踏踏踏!
但見唐雲兒話音剛落,便見一偉岸身影魅影般攜歌而落。沐浴正午金陽之光,腳步聲聲,歌聲震林。
歌曰:非我無情,心死而已!非我無義,義在何方?非我笑蒼生,智高而已!非我戲江湖,寂寞而已!高處,風景獨好!
歌聲閉,那人已然來到二女身前。
但見他一身暗金色肅穆長袍,腰間一條青天白玉帶,左腰一隻皇庭色錦繡香囊垂懸。揹負雙手間,雖然臉上獰神面具遮顏,但那一對孔洞中投射出的神光,卻似乎越發使其威嚴神聖而不可冒犯。
“見過前輩!”見到那人到來,唐雲兒與暗月趕忙恭敬一禮。
“考慮的如何?”來人直接問道。
“前輩所言,暗月自當遵從。”只見暗月又自一禮,依舊十分恭敬道。
“很好!”來人很是滿意地點點頭,隨即又看向唐雲兒。
“前輩所提條件,雲兒亦無拒絕的可能。”直視面具上神光爍爍的孔洞,唐雲兒面色無波道,“但!爲使計劃順利進行,雲兒卻是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哦?
聞言,來人與暗月不由都是一怔。
霸王寨,密室之中。
自騰龍坡返回山寨之後,唐不笑便一頭扎進密室,甚至都來不及與寨中衆人交談。而與其隨行的,便只有曼陀羅。
“寨主的傷勢,如何了?”曼陀羅看向唐不笑,問道。
“已然無礙。”唐不笑緩緩睜開眼睛,眸中神采一番閃動,隨即臉現一抹濃濃的無奈道,“想不到騰龍坡一戰,終究是功虧一簣的結局。如此一來,我霸王寨便徹底地陷入被動之中了。”
“寨主如此說,未免有些杞人憂天。”卻見曼陀羅不以爲然道,“那一戰過後,煙雨樓徹底覆滅,舞霓裳如同廢人,而同袍山則是一死一傷一逃。如此結果,雖然與計劃略有偏差,但卻完全可以接受。”
“蓑沐行不過是一個衝動、愚蠢之人,煙雨樓更是一塊底蘊盡失的朽木。”只見唐不笑露出一抹不屑道,“其存在與否,其實無關緊要。”
“我所憂慮的,一是舞霓裳的意外,讓我們損失了一個強力的臂助。”緊接着,唐不笑眼神閃爍道,“二者,便是不能以不死老鬼來脅迫同袍山。縱然其已然是羣龍無首,但底蘊卻是分毫未損。一旦戰起,終究是一塊難啃的骨頭。”
“那神秘女子的突然出現,的確是我等始料未及。”曼陀羅神色微微一變,隨即頗有些不解道,“只是她爲何救走不死太歲,倒是值得深思。我卻不信,她僅僅是爲了不死太歲身上的那枚星河令。”
一聽到‘星河令’三字,唐不笑不由下意識地眼角一抽,雖然並未言語,卻是擡頭看向了曼陀羅。
哦?
見狀,曼陀羅不由眉頭一挑。
“不死老鬼身上,乃是一枚天之令。”只見唐不笑眼神一閃,開口道,“而我更在意的,卻是那枚龍之令。”
“你在懷疑我?”聞言,曼陀羅雖然面色無波,卻是氣息微微浮動,瞥他一眼道。
“呵!姑娘莫要誤會。我絕無懷疑之意。”唐不笑不由輕笑一聲,淡淡道,“我只是非常好奇,過了這許久,那枚龍之令如今究竟在何處?”
“這個問題,我也很想知曉。”卻見曼陀羅又自恢復默然之狀,眼神閃爍間,緩緩道,“很想親眼見證,‘一入星河便封神’這句話,是否真如武林所傳那般奇妙。”
“呵!有意思!”聞言,唐不笑眼神閃爍,隨即輕笑一聲道。
“是啊!這一切,的確很有意思。”曼陀羅依舊不露喜怒,隨即看了唐不笑一眼,兀自點點頭道。
“寨主!”微微一頓,曼陀羅又自突然開口道,“比起星河令一事之縹緲,眼下最切實的,當屬乘勢覆滅同袍山。只有將同袍山徹底抹除,江南武林纔算正式掌控在寨主手中。”
“如何覆滅?”唐不笑不由眉頭一挑,問道。
“借力。”只見曼陀羅似是心中早有定論,緩緩道,“同袍山雖然對外高度一統、不可分割,但如今其羣龍無首之局,首座之爭在所難免。只需以此入手,必然能從中得利。”
“如何入手?”唐不笑再問道。
“呵!讓其內亂徹底爆發,自是由我毒宗來做。”只見曼陀羅眼神一閃,臉現一副胸有成竹之狀,輕笑一聲道,“對於這一點,我有十足的把握。”
哦?
我有,唐不笑不由眉頭一挑。
“至於寨主你,則只需做一件事。”緊接着,迎着唐不笑的目光,曼陀羅又道。
“何事?”唐不笑滿是好奇道。
“不惜一切代價,將歐陽星馳的最強助力斬殺!”只見曼陀羅眼神瞬間一冷,滿眼殺意道,“一旦將其去除,幼稚如歐陽星馳,便是一無是處。”
“凌霄?!”聞言,唐不笑不由下意識地說出了凌霄之名。
“沒錯!”曼陀羅輕輕點頭,肯定道,“正是此人!”
“呵!有意思!”唐不笑眼角一抽,忍不住輕笑一聲道,“看來,雖是一個毛頭青年,卻終究讓我不得不好好重視一番了。”
密室外。
二長老神色不定,眼神閃爍間,一副心事重重之狀。
踏踏踏...
而正當他心神不寧之際,卻是被一陣甚是熟悉的腳步聲吸引。
“大小姐?!”回身看去,二長老不由頓時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