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中。
很快,衆人幾乎未做多少商議,偷襲計劃便已達成。四人分做四組,除凌霄之外,其餘衆人都有死侍從中助力。
如夢和羽靈,兩人各帶二十名死侍,負責剷除十八座分壇中的十六座。斷無殤則是帶領十名死侍,滅殺其餘兩座較大的分壇。而每座分壇之中,幾乎都有內應暗中指引。
臨行前,爲了讓凌霄不至於過早的暴露底牌,斷無殤將隨身攜帶的毒宗至寶---血心,強行交給了他。一時間,好友之情,兄弟之意,盡在不言中。
分別之後,凌霄一路小心疾行,終於在日落時分,到達毒宗總壇。
藉着昏黃的日暮,放眼看去,但見毒宗總壇,坐落於一處頗顯低窪的山谷之中。其三面環山,出口朝向東南,略呈西高東低之勢。如此地勢,倒是讓凌霄頗爲詫異。
觀其面積,雖然不如想象般巨大,但卻草廬與低矮樓閣林立,眼花繚亂之間,足有百餘。根據如夢所提供之訊息,總壇之中,怕是人數不下六百之多。而這其中,並不包括人數不詳的毒宗死侍。
不遠處的一處小丘上,凌霄於一株大樹上隱藏。而在他身前不過數丈之處,樹上樹下,便有幾名毒宗弟子明暗相合,注視着四周的一切動靜。
值得一提的是,由於毒宗地理位置甚是特殊,又是西南一家獨大,再加上此地林木更加茂盛,是以並無什麼耳樓一說。隨便找一處樹木高大之所,略作處理,便是一座絕佳的微型耳樓。
時間一點點過去,凌霄屏氣凝神,靜等着最後一抹暮色消逝。攤開手掌,看着掌心中那顆血心,頗有一股火熱之感,不由讓凌霄好奇心起。
但見它足有核桃般大小,前後略扁,外形如心。通體赤紅如火,沒有絲毫瑕疵,似有一團火焰在其內燃燒、遊走。光滑圓潤之間,毫無任何雕琢痕跡,完全一副渾然天成之狀。
雖然質地堅硬如玉,卻又入手不感絲毫重量。彷彿清風一起,便能將其吹至空中飄舞。不由讓凌霄懷疑,其是否只是一具薄如蟬翼之外殼。
一番打量之後,凌霄小心地將其放入頸中。那是一條專門用來固定血心的空包項鍊,觀其巧妙做工,想來應是素紅蓮精心製作。有妻如此,不由讓凌霄對斷無殤,生出一股由衷的羨慕。
念及至此,凌霄眼神閃爍間,忍不住從懷中取出那隻早就被他收起的火雲荷包。縱然其中香氣早已淡若遊絲,但好在那捋青絲扔在,還是讓凌霄感到一陣由衷寬慰。
“無瑕!”強忍淚水滑落之勢,凌霄忍不住喃喃自語道,“若你仍在,待我剪除毒宗之後,便與好友夫妻一起,去往極北之地看雪!”
這時,待凌霄話音一落,那最後一抹不捨的日光,終究跟隨落日沉沉西去。
嗖!
一瞬間,但見凌霄眼神中絕殺之意一閃即逝,卻是突然飛身而起,瞬息間便來到那幾名毒宗弟子身前。
唰!
還不待衆人有所反應,便見一抹幽蘭劍氣劃過,樹上樹下,卻是四顆頭顱直接掉落。
咚咚咚...
待一顆顆頭顱落地,便只剩下四對如見鬼神一般,瞪的老圓的雙眼。
總壇中。
此時雖有月色,但卻昏暗朦朧、時有時無,如同一名俏皮少女,正在以重紗嬉戲。縱然沒有狂風肆意聒噪,但卻四周蟲鳴浪洶、鳥獸填色,頗爲刺耳。
幽暗之中,但見一道身影鬼魅般浮現,時而閃入一處草廬,時而掠進一座樓閣。進進出出,長短有別,瀟灑隨意之間,當如夜夢之收魂者。儘管外面火盆燃燒,甚至不時有一隊隊高舉火把巡邏衛士走過,卻對此渾然不覺。
一座三層樓閣之中。
第三層,屋內一片漆黑。凌霄立於窗前,看着前方剛剛閃過的一隊火光,眼神閃爍間,不由陷入沉思之中。而在他身側的牀榻上,五名看似依舊熟睡的毒宗弟子,卻是身體正在變得僵硬、冰涼。
纔多久的時間,被凌霄於睡夢中收魂之人,已然不知多少。怕是沒有百餘,卻也差不多。只是,雖然痛恨毒宗,雖然一切順利無阻,但這樣的殺戮,直到此刻,卻是讓凌霄莫名地生出一股厭惡與不屑!
此時的凌霄,儘管面色無波,心中卻是不斷自問:自己,何時變得如此不堪?何時變得如此視生命如草芥?如此行爲,偷雞摸狗之舉,何時在他的心中,變得如此置若罔聞、理所當然?自己,還是原來的自己嗎?
“呵!縱然毒宗可惡,但我今日之行徑,又何嘗光明?”沉默良久,凌霄忍不住輕嘆一聲,眼神閃爍間,自語道,“如此下去,殺戮一羣毫無反抗之人,兩手血腥滿滿、冤魂無數,到底是對還是錯?”
總壇深處,一座五層的樓閣主殿。
頂上,早已經停手的凌霄,盤膝而坐。看着四下裡慌亂奔跑的一衆人羣,聽着處處一陣陣痛哭與怒罵,感受着總壇中此起彼伏的殺意氣息,凌霄只是無語。
“快看!頂上有人!”
“如此生面孔,如此裝束,非我宗門弟子!”
“此間殺戮,必是此人所爲!”
“速速將其圍困,絕不能讓此兇手逃脫!”
“報仇!一定要報仇!”
...
不知是誰,竟然於此等境況下,赫然發現了凌霄的蹤跡,卻是一聲大喝下,引來一片聲討。
嗖嗖嗖!
只是片刻時間,一道道身影聚攏而來,齊齊地將憤怒至極的目光,毫無保留地射在凌霄身上。倘若目光可以殺人,此時的凌霄,怕是早已被萬箭穿心!
呼呼呼!
同一時間,四周一處處火盆中,火光瞬間燃至最勝。熾熱的火光沖天,帶着所有人的憤怒之威,瘋狂躍動間,將整個黑夜染的如同白晝!而火光之中,凌霄的面龐,被映照的清清楚楚!
嗖!
踏踏!
此時,但見人羣中一人突然縱身一躍,只是兩個騰挪間,便也來到頂上。而隨着此人落地,四周的一片嘈雜之聲,也自瞬間熄滅。
踏踏踏!
凝視凌霄一眼,微微一頓下,便見那人輕擡腳步,隨即向着凌霄緩步而來。足落屋頂,腳步聲清脆,歌聲也自沉沉吟唱而出。
歌曰:君臥中庭我座邊,無意爭雄瑤池仙,窮山惡水圖自在,只爲香火留世間。君若不喜君莫見,是非正邪自由天!
歌聲閉,那人已然來到凌霄身前一丈。眼神閃爍間,自是與凌霄剛剛睜開的雙目,直直對視。
但見他身形瘦小,明眸皓齒,雖早已年過花甲,卻是滿頭烏髮。一雙眼睛清澈通明,看不出有絲毫深邃莫測之意。一身灰布麻衣,腰間一根麻繩,宛如一位隱居世外之高人怪客。
“今日之襲殺,可是閣下所爲?”來人氣息微動,但還算平心靜氣地問道。
“是!”凌霄點點頭,氣息卻是無波無瀾。
“爲何?”見狀,來人眼神閃爍,終究忍住心中怒氣,又問道。
“本打算徹底剪除毒宗!”微微一頓,凌霄回道。
哦?
聞言,來人不由頓時一怔。
“既如此,閣下又爲何收手?”沉默片刻,來人眼神一閃,再問道。
因爲,來此之前,他曾逐一查看諸多死者情況。所有死去之人,無一不是被重手扼頸而亡,根本毫無存活機會。兇手速度之快、下手之準、殺心之決絕,着實令他心生忌憚。
若以如此手段,兇手一路殺戮下去,待其停手之際,天知道毒宗究竟還會有多少人得以倖存。而如今境況,必定是兇手自己突然止步,除此之外,卻是再無其他。
“呵!許是一時心軟!”卻見凌霄緩緩起身,掃視下方一衆人羣一眼,眼神閃爍間,輕笑一聲道。
“一時心軟?!”聞言,來人不由頓時眉頭一挑。
“混蛋!混蛋至極!”
“殺!一定要斬殺此兇手!”
“報仇!巫藥王大人,請爲死去衆人報仇!”
“猖狂至此!我毒宗絕不能容忍!”
“嗚嗚嗚...他殺了阿珠!此仇不共戴天,必須血債血償!嗚嗚嗚...”
...
凌霄看似玩味的一句話,卻是一瞬間再次激起了所有毒宗弟子心中壓抑的怒火,是以一時間,再次討伐的聲浪,再次洶涌而出。
“都住口!”而卻在此時,突然一聲嬌吒從人羣中響起,卻是瞬間便將衆人的怒火再次壓了回去。
嗖!
踏踏!
片刻之間,但見一道嬌美身影,幾個起落之間,也自登上樓頂,卻是站在了凌霄的另一側。
噌!
唰!
但見她一雙杏目怒睜,仇視凌霄的同時,卻是陡然長劍出鞘。劍尖向着凌霄一指,劍尖微微顫鳴,一副隨時都要撲殺而至的模樣。
“你若是給不出一個解釋,今日,便絕不可能活着離開!”朱脣開啓,說出的,卻是充滿殺意的冰冷之言,“我夾竹桃子,言出必行!”
哦?
聞言,凌霄不由頓時眉頭一挑。
擡眼觀之,此女一身淡黃色勁裝長裙,腰間一根紫紅玉帶,給人一種颯爽英姿之感。她膚色甚是白皙,宛如牛乳之狀,在凌霄印象中,無人能及。
五官也是錯落有致,如同巧奪天成,雖尚有一絲未退嬰童之氣,卻是給人一種賞心悅目、煥然一新之感。頭頂秀髮單挽,一根金釵擺動,配上耳邊一對金環桃葉,在火光映襯下,委實別樣一番秀色。
“呵!解釋?!”微微一頓,只見凌霄不由輕笑一聲,眼神一閃道,“斬殺一羣毫無還手之力之人,讓我生不出半分興趣!”
噌!
唰!
“因此!只有你們清醒,只有你們拿起兵刃,才能讓我肆無忌憚!”緊接着,但見凌霄也自長劍出鞘,卻是猛地一揮道,“如此殺戮,才更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