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一塌糊塗的窮親戚,最上義光的表現堪稱優秀,在奧州合戰期間他也接到命令,負責同時攻略出羽國南北兩個方向的大名,首先是協助足利軍團討伐伊達輝宗併成功的壓制伊達氏,在調略恐嚇謀殺等策略作用下,從客觀上加速伊達氏降服的腳步。
當然也進一步加深伊達輝宗與最上義光的仇恨,伊達輝宗不敢恨足利義時也不敢恨上杉謙信,那就只有恨充當狗腿子的最上義光,可惜的伊達輝宗是御由緒衆,而最上義光是御門葉衆,伊達輝宗十五萬和最上義光三十萬比可就差的有點多,只能說這仇恨結的沒多大意義,完全看不到勝利的希望。
伊達輝宗在這場奧州合戰裡只是負責預備隊打打醬油,最前線壓根不打算讓他沾上一丁點,而最上義光所肩負的職責就相對重要的多,他負責主導仙北三郡的攻略對羽後展開同期攻略,內藤正成充當先鋒率軍攻略小野寺氏領地。
由此展開的拉鋸戰從永祿五年斷斷續續打到永祿九年,期間包括參與攻略米澤伊達氏的整個過程,打打停停的四年時間裡最上義光也沒打出驚天動地的大戰,只是憑藉一連串的小勝利逐漸逐漸取得戰略優勢,這是一種非常聰明的方法。
每場戰鬥投入的兵力不超過一萬人,通常是兩千到八千之間的中低等烈度合戰,雙方死傷總人數通常不會超過兩百人,這種小勝乍看起來毫不起眼卻蘊含着一點點取得進展的有效步驟。戰國大名通常是不願意打會戰的,雙方投入所有家底血拼到底的情況通常很難出現,不到拼命的時候絕對不會這麼用。
就像足利義時這樣每次派大軍殺入陸奧國攻略,大部分陸奧國人衆是持消極抵抗的姿態,就是你打過來我就堅守不打我就裝沒看到,唯一稱得上有組織抵抗的伊達輝宗還被打的丟盔棄甲狼狽逃竄,從那以後奧州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大規模會戰,發覺足利軍團大舉出動的情報,奧州國人衆就像靈巧的兔子轉身就跑。
最上義光用小競合以及小規模合戰一點點消磨小野寺家的主要軍事力量,再利用軍事欺騙等方式有效降低小野寺軍大將的警惕性。讓他們產生一種可以堅守可以打得過的錯覺。每次都覺得自己只是粗心大意輸掉一場,自以爲重整旗鼓還可以重新殺回來。
直到小野寺景道發覺仙北三郡的支配力大幅度下降,只有一郡半還聽他的招呼就開始着急了,恰好此時最上義光延請小野寺景道在鮭延城一晤商討降服事宜。小野寺景道思前想後覺得這是個借坡下驢的好機會。就帶着幾百名旗本趕到鮭延城回見最上義光。
時隔幾年又見到最上義光。小野寺景道還覺得眼前這個小年輕,還是當年那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席間說出許多端起架子傲慢無禮而又不合時宜的話。最上義光不動聲色的聽着他提出一堆和睦的請求,然後笑眯眯的答應他考慮一番再給答覆,言語之間全然沒有憤恨惱火的意思。
小野寺景道覺得已經摸清最上義光的脈門,於是心情放鬆之下當晚的酒宴上喝下很多酒到半夜三更才睡覺,當次日早晨小野寺景道的侍從推開房門的時候,看到小野寺景道一臉猙獰痛苦的死在臥房裡,隨後趕來的最上家醫官勘檢得出的結果是喝酒過度急死。
這個理由當然不可能讓小野寺家的旗本武士所接受,他們一直認爲小野寺景道悽慘的死狀一定是最上義光搞的鬼,結合他有過暗殺反抗勢力以及伊達家譜代家臣的先例,有理由相信身體健康的小野寺景道突然死亡是有問題的。
最上義光又怎會承認自己毒殺小野寺景道,給出的就是這麼個結論愛信不信,在小野寺家的旗本衆謀劃突襲鮭延城的時候,最上家的武士已經悄然把正在勘檢的小野寺景道火化,待小野寺家臣發覺情況不對的時候,只收到一陶罐的骨灰。
當天下午小野寺氏的五百旗本衆在譜代家老的率領下突襲鮭延城,被早有防備的內藤正成設下圈套全部誆進城內設置的小號甕城裡,一通鐵炮弓矢的毀滅性打擊殺的個乾乾淨淨,這下不但搭進去家督,還把小野寺氏的精銳旗本全部送進黃泉。
由此小野寺氏陷入全面衰退,匆匆繼位的小野寺秀道只是小野寺景道的的庶兄,既沒有足夠的威望和實力也沒有作爲家督的準備和覺悟,面對家督離奇死亡以及譜代衆和精銳旗本的慘痛損失,小野寺秀道除了憤怒和彷徨就找不到更多的方法。
士氣大跌的小野寺軍完全不是內藤正成的對手,一敗再敗直至退到橫手城內負隅頑抗,籠城三個月不到就被城中的叛黨作亂強行打開城門,小野寺秀道帶着譜代家臣以及幾百殘部退守本丸天守閣,企圖用這點殘部做最後抵抗。
這場戰鬥打的烈度不大但血腥無比,小野寺氏十幾代人還是積累不少忠勇武士,他們死死守住本丸惡戰一天一夜不退,直至戰鬥到最後一刻身負重傷的小野寺秀道才切腹自殺,小野寺氏的殘黨縱火燒掉天守閣爲主家殉葬,仙北小野寺氏族由此除名。
最上義光用四年的羽後攻略就止步於此,距離降服安東氏還有很遠的一段距離要走,這麼快的攻略節奏還是因爲足利義時在背後鼎力支持的緣故,換做最上義光用羽前的那點領地像吞併小野寺氏千難萬難,再算上小野寺氏的盟友干擾說不定要二三十年才能成功。
依靠偏師攻略出羽的效率不高,若論混亂程度或許關東武家要比羽奧國人更勝一籌,可論及頑固程度或許還是羽奧大名略勝一籌,這裡可不是畿內三天兩頭鬧變亂的地方,更不是西國經常出現七八個領國的超級霸主,羽奧兩國的東北大名或許會有牆頭草的時候,可是他們更多時間還是頑固的堅持自己的習慣理念甚至幾百年都沒變過。
排外心裡非常強,排外的程度強大到一大堆足利家的親族下向奧州,把陸奧國打成一鍋粥也依然沒能徹底改變羽奧一盤散沙的局面,這其中有南北朝時代南朝北畠顕家下向奧州的部分影響存在,更多的依然是自平安時代以來的支配體系沒有改變。
越往北所謂的惣村制就越少,大多數領地依然頑固的保持地頭名主莊官之類的莊園式社會關係,這種莊園制早在鎌倉時代後期就逐漸崩解,進入室町戰國時代大量的農民在部分開明地侍的率領下獲得惣村自治權,由此拉開戰國變亂其中一部分的一揆。
可是在羽奧等偏遠地方的情況卻截然不同,許多地方的武家好像生活在平安時代,大概和平安時代最大的區別就是一門惣領制度的崩壞,地緣影響開始頻繁干涉血緣支配權,這也是戰國時代的一大表現。
比如伊達氏強盛的時期分別往大崎氏、葛西氏、亙理氏、村田氏、國分氏、石川氏、留守氏、巖城氏,這其中有繼承失敗的也有繼承成功過的,但有一點就是其中的武家除去留守氏以外都非伊達氏的一門衆出身,這其中有出自大和源氏的陸奧石川氏,有出自阪東平氏的國分氏、亙理氏,還有巖城國造這種土著出身,村田氏這等來路不明的豪族武家。
從這個戰國時代開始,才逐步出現日本武家社會的新風氣,那就是不重視血緣一門惣領的作用,不同家族不同血脈的武家亂七八糟的過繼,江戶時代依然保留的許多名族就被一些亂七八糟的氏族給過繼的連血脈都不見了。
頂着別人家的家名祭祀別人的祖宗也算個事,可真是沒文化不怕丟人現眼,就好比烏龜就頂着新田氏支流得川氏支流世良田氏的名號,祭司根本不是他祖宗的八幡太郎源義家,自己壓根不是河內源氏的嫡流出身,連假冒的祖宗得川義季,都不敢在當將軍以後改個河內源氏嫡流的“義”字,可見他的心得有多虛。
由此可見依託血緣建立的一門惣領制度崩壞,對武家秩序的破壞有多麼嚴重,武士普遍不重視家族榮譽感而一位的強調保存家名,反正他們自己也不是該家族的嫡流出身,隨便找個人做養嗣子也不用擔心未來家風能否保存住,外來戶到底對這個家族有幾分真心,到底是隻愛家督的名號還是愛家名所帶來的土地的知行就不好說了。
足利義時討伐奧州的軍事行動有幾個目的,搶地盤確立對羽奧兩國的絕對支配權,破棄地緣干涉血緣的陳規爛俗,他絕對不能允許這些亂七八糟的武家在將來過繼他的家族,所以換個苗字的野孩子也能繼承名門家名的行爲要嚴厲禁止,改變這股不正的風氣就要先從關東和羽奧做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