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聖。
“主子,三年的守孝期可已經過了。”殘雪站在納蘭天闕身旁,努嘴瞪眼極盡暗示,卻收效甚微。
納蘭天闕依然在書案上執筆揮毫,沒有給他一個眼神。
“主子,禮部尚書進言,主子年紀也不小了,可以完婚了。”翻了個白眼,殘雪覺得納蘭天闕或許是需要更加明顯一點的暗示。唉,他家主子難道是不好意思了?這怎麼可能?
依舊寫着自己的字,一點沒有誰受他的影響。
“主子!”氣存丹田的一聲吶喊,然後立馬音量變小,碎碎念道,“你就裝吧你就裝吧,我就不相信你不着急。”
“別以爲我聽不到。”一隻手輕挽着筆,在宣紙上書畫下墨色,一邊淡淡道。
“就是要讓你聽到。”殘雪繼續碎碎念,“那個人不是已經死了麼,還在顧慮什麼,繼續拖下去,小心又會出什麼偏差。”
“你說,禮部進言?”沒理他,直接岔開他的話題,納蘭天闕淡淡問道。
“是。”殘雪攤開一邊的一封奏摺,呈在納蘭天闕面前。
納蘭天闕淡淡掃了一眼,又轉過身來,冷哼一聲,“見風使舵,豈無後乎。”
殘雪聳了聳肩,其實他也明白,禮部進言是因爲看見了北封女君以然成爲兩國之主,雙面夾擊天聖,希望能夠快點把這塊定神石給拉攏過來,免得掀起戰亂節外生枝罷了。很正常的心態,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因爲他家主子最近的心情實在是不太好,然後,可能就有人要倒黴了。
不過他始終沒有搞明白,他家主子爲什麼要心情不好?情敵沒有了,禮法束縛沒有了,桎梏沒有了,眼看着幸福生活就在眼前了,他還心情不好?
“有多少是議親的摺子。”他鐵劃金鉤,在紙上留下蒼勁有力的字,但心裡面明顯想的不是書法,而是其他的事。
殘雪翻了翻旁邊的一疊厚厚的摺子,努努嘴,“這旁邊都是。”他其實實在是很想說,想讓他家主子快點順應民意把人給娶回來吧,但是實在是礙於某人的臉色,閉了嘴。
“全部壓下,暫不議親。”寫完了,放下了筆,他只輕微掠了那一疊摺子,問道,“斷橋看着的人呢?有什麼動靜?”
“是了。”說起正事,殘雪皺皺眉,正色道,“很奇怪,她已經很久沒有出過門一步了,就再也沒有監視到她去了哪兒,就連宮女去送飯菜,她在屋裡面也躲着不讓人看見一絲一毫。但是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還在皇宮。”
“繼續守着。”納蘭天闕淡淡道,“或許,過了不久,她就會有動作了。”
——
時間平靜如水,晃眼,過去了幾個月。
而這幾個月,生活不疾不徐,依舊如平常一樣渡過,沒有發生什麼大事,任何人也都很正常。
但卻在一天早晨,從雙生的屋子發出了一聲尖叫。
“主子,小主子逃跑了!”隨着醉墨焦急的叫喊,朝雲即刻到了雙生的殿裡,跨進屋門,環視一圈,果然,已經沒有了雙生的蹤影。
雙生的內屋被翻得亂七八糟的,衣服到處都是,而後,宮女清點過後證實是少了幾件,他平時隨身帶着的小兜兜也不見了,草蚱蜢他一直隨身帶着的,如今也沒有出現在這兒,這一切的一切表明,他離家出走了。
朝雲看着這一切,皺皺眉,她隱隱約約的,覺得有些異樣。
“你爲什麼就能夠確認,雙生是自己逃走的?”朝雲轉過身去問醉墨。
醉墨哽了哽,有些莫名其妙,明明眼前已經擺明了一切的,帶走了貼身的東西,偷偷逃走了,不是嗎?她可不認爲,銅牆鐵壁似的北封皇宮會有人能夠侵入,帶走雙生。
醉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但是她的意思,朝雲也能想到。
“不應該啊,”帝朝雲喃喃道,“他現在沒有任何理由,要離家出走。”
她上前幾步,在書案上看了看,沒有看見任何類似於書信類的東西,就覺得更加匪夷所思了。雙生雖然調皮,但卻不至於不懂事,就算是他要偷偷出去,隨便怎樣也會寫一封信告訴周圍的人的。
“主子,怎麼辦?要派人去找麼?”醉墨在一邊焦急的問道。
“叫一支精銳侍衛軍,喬裝去找他。”朝雲皺着眉,道,“不要驚動百姓,最好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不要讓任何人懷疑,再派個人去通知納蘭天闕,記着不要用雙線,另外走一條新路,小心點。”
“是。”醉墨應了,就要去落實。
“慢着。”朝雲喊住了她,繼續道,“給我拿身平常的便裝,我要親自出去找。”
“這……”醉墨轉身的臉變得爲難了起來,本來朝雲去是無可厚非的,但是她一出宮,要是她出了什麼意外或者是皇宮出了什麼意外,可怎麼是好?
“我總覺得,雙生不像是離家出走的。”朝雲蹙眉,不知道她爲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但她就是有一種直覺,而直覺告訴她,如果真的是有人綁走了雙生,那麼針對的,就只可能是她了。
“是。”醉墨無法,也只能應了。
雙生身份特殊,未曾對朝外公開,所以自然不可能以發佈懸賞令那般形式尋找,喬裝搜尋是最好的辦法。
本來她們也還在苦惱着從什麼地方開始去找他,在哪兒找他,但是一出宮門,線索就已經赤裸裸的擺在了她們面前。
還沒有走幾步,地上就攤着一隻小蚱蜢。
朝雲去把它撿了起來,仔細的看了看,皺皺眉,道,“這東西我在雙生的袋子裡面見過,他說他要親手摺幾個去送給契父的。”
“主子,你看!”醉墨走了幾步,又看見了地上攤着的草蚱蜢。
隨着地上零零散散不斷出現的東西,都被證實了是雙生的小兜兜裡的東西,醉墨疑惑道,“該不會是小主子的袋子破了,裡面的東西是一路掉着走的吧?”
朝雲看了看前面的那條路,挑挑眉,道,“你覺得,我們沿着這地上出現東西的方向繼續走下去,會發現什麼?”
“會找到小主子!”醉墨快速的回答道,如果像她所想的那樣,那些散落在地上的東西都是雙生的袋子漏了不小心掉出來的話,那麼這麼走下去豈不是輕而易舉的就能夠找到雙生了?
帝朝雲冷哼一聲,道,“這些東西,對他而言這麼重要,你認爲他會這麼輕易的就讓這些東西掉出來?”
醉墨順着想了想,猶豫着問道,“主子的意思是……”
“有人,想把我們往這個方向上引去。”朝雲眯着眼,看了看這山路漫延彎曲着延伸着,在不遠處,有幾幢茅草房,炊煙裊裊。
她們沿着這指示過去,很可能會就此遇到雙生,但最可能的,應該是遇到危險。
但是不管怎麼樣,都要去!
“把東西都給他撿好了留着。”她淡淡看過已經撿起來的不少的?...
東西,這些,全都是雙生的愛物,他應該也不希望這些東西就這麼消失了,要是就這麼消失不見,他還不得傷心死。
“你們都在附近隱匿,沒有我的吩咐不要出來。”朝雲吩咐後面尾隨她們的精銳侍衛隊。
侍衛隊的人都隱匿了起來,朝雲向醉墨使了一個眼色,繼續朝着地上不斷出現的東西所指示的那個方向走去。
慢慢走着,終於接近了不遠處的一幢小茅屋。
地上所掉落的東西就此爲止,再也沒有了。朝雲輕輕眯起眼,看向了那幢茅草屋。
那屋子前面,坐着一個人。
是個女子,身形臃腫,看起來像一個孕婦,帶着面紗,低着頭在繡花,看不清長相,卻會突然讓帝朝雲心裡一凜。
熟悉感,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而這種熟悉感,怎麼感覺都覺得不是好事。
她如今易容出宮,不是帝朝雲的面容,也不是一頭銀髮,不用擔心被人發現身份。
想到這兒,她走上去,問道,“請問,您有見過一個三歲左右的小男孩嗎?”
聽到聲音,她面前這人擡起頭來,她猛地一看見這雙幾乎是與自己一模一樣的眼睛,被嚇了一跳,險些踉蹌一步。
而她面前這人反應十分快的抓住了她,才讓她沒有踉蹌摔倒。
她擡眸,又看見了這雙能對她來說能夠是瘮人的眼睛,她嚥下一口唾沫,轉身與醉墨交換了一個顏色,避開那雙眼,道,“請問,您有見過一個三歲左右的小男孩嗎?”
“有啊!”一聲肯定的回答,但吸引她的不是答案,而是,她面前這個人,連說話的聲音都與她幾近相似!
“你是他的娘嗎?”她繼續拉着朝雲的手,十分熱心腸的寒暄着,“看不出來啊,你還這麼年輕就有了三歲的兒子了。他乏了,在我家睡着呢,你要不要進去看看?”
朝雲只覺得她全身上下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明明是與自己聲音極爲相似的,但在她聽來,就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渾身上下哪兒都不舒服,特別是想到這人還拉着自己的手。
她抽出了自己的手,勉強自己笑笑,“還請您帶我去看看我家孩子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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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後媽,再次重申,我真的不是後媽,我真的真的真的不是後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