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南小廚。
一家普通的湘菜館。
老闆是一個熱情好客的半老徐娘,見到曲澗磊的時候,笑呵呵的問上一句,“來了啊,裡邊坐!”
曲澗磊則是嬉皮笑臉的回答,“給你拿手好菜都上來。”
問完之後,曲澗磊覺得似乎有些不妥,轉過頭問吳良,“能吃辣的不能?”
吳良來這邊自然是做好了上辣嘴皮子下辣溝門子的思想準備,尷尬的笑了笑,“炒菜鍋都是辣的吧?”
言下之意,辣不辣的就那樣吧,還能咋樣?
張建建則是在後邊一手揚了揚手提袋示意,“沒事兒,多喝點酸奶就好了!”
吃辣椒喝點酸奶,這還是何羞羞告訴吳良的妙招,只是這邊還不是明光乳業的銷售範圍,湊合着找了家超市買了點常溫酸奶。
很多人到了湘省這邊,吃飯不是很習慣,曲澗磊見的多自然也就習慣了,就如同吳良說的那樣,鍋都是辣的,就算炒個菜不放辣椒炒出來也是辣的,他笑了笑回答,“你這辦法倒是妙!”
老闆娘的動作很利索,四個人剛坐下不久,兩個下酒的小菜就端了上來,曲澗磊也不客氣,拿起吳良打開的酒瓶給四個人每個人倒上滿滿一杯,端起酒杯歡迎二位,“小張,小吳,今天幫我們出了個好點子,我得感謝你們,來,先走一個!”
酒杯是二兩的杯子,走一個並不是說一口乾掉,曲澗磊明顯是酒量不錯,這一口下去就是小半杯,看的吳良就是一驚,心中暗道,“壞菜,恐怕今天想從他嘴裡套話是不大可能了!”
不過,客套話吳良還是會說的,他也熱情的碰杯,“就是出了餿主意,也不一定能解決問題,試試看吧!”
抿了一小口,曲澗磊看了看,招呼大家開動,嘴裡還說着,“七上八下,這一杯酒七口喝完哈!”
這樣喝酒的規矩倒是和洛城有些類似,吳良夾了顆花生豆扔進嘴裡嚼吧嚼吧,點點頭,然後才笑嘻嘻問,“酒還可以吧?”
曲澗磊顯然是此中行家,細細回味,抿了抿嘴才驚歎,“嗯嗯,後味甘甜不辣嗓子,曲香味也有,好酒啊,來,我看看包裝盒!”
吳良給包裝盒遞過去,他也沒在意,酒是江曉白的特供酒,他車上備的有,來的時候兩個手提袋裡帶了四瓶。
不過,單單從包裝盒上並不能看出什麼,江曉白的品牌他也沒聽說過,只是特供兩個字還是認識的,加上酒的品質也好,曲澗磊沒看出個所以然,對着生產商發話,“原來是皖省的酒,怪不得這麼平順,只是這江曉白我怎麼沒聽說過?”
吳良呵呵一笑,“聽說在網上銷售不錯,這幾瓶是別人送我的,好喝就行!”
曲澗磊對於網上銷售的事情並不陌生,他忍不住驚歎一聲,“咦?這廠家倒也挺趕時髦的,就是不知道咱的火花塞能不能在網絡上銷售?”
吳良很肯定的回答,“酒都能賣,火花塞不是更簡單?”
曲澗磊仔細想想,“也是,咱的型號那麼多,也是最全的,應該可以!”
這個是肯定的,汽車產品,尤其是火花塞、雨刷這些,總有人會認爲原廠生產的並不一定好,選擇一個大品牌或者國外品牌換上去,會好用的多,網絡上的銷量也是節節拔高。
另外,湘火巨主要面對的還是各類發動機企業,真正後市場這一塊做的並不怎麼好,即便是有,也是給諸如吉力這樣一些企業做售後服務使用,尤其是四兒子店。
當然,配件市場上也有,但是那並不是湘火巨的主業,而且,各主機廠在這方面約束的條款也相對比較嚴格,禁止其打着原廠配件的旗號對外銷售。
究其原因,主機廠是考慮到自家配件賣不出去,對自己的售後網絡造成衝擊,最主要的還是因爲商標等授權的問題。
但是,打個擦邊球的行爲肯定也有,吳良也給了個最簡單的辦法,“只要不打主機廠的logo,主機廠又能怎麼樣?”
曲澗磊畢竟是技術型幹部,對售後這部分並不瞭解,伸出大拇指讚歎,“說的也是!又沒你的商標,應該沒問題!”
這個話題並不是吳良所希望的,但是喝酒聊天嘛,總得有個話題不是?
幾個人就這麼喝着,吳良也問了問湘火巨生產上的一些事情,曲澗磊沒有隱瞞,有一說一,大體上就是,這兩年產量是上去了,質量也穩定,就是這一天天的,光見物價漲,工資這些個沒啥動靜,廠裡有很多人都有意見。
尤其是說到前些年改制的事情,曲澗磊說到資產置換而職工身份卻並沒有置換,有好多人對此耿耿於懷,尤其是建寧市官府退出之後,這身份置換的事兒,估計還會有人出幺蛾子。
這段歷史,吳良是清楚的,畢竟,湘火巨當初被維柴收購之後,維柴很強硬的下死命令,要求湘火巨必須進行身份置換,隨後發生了一些不光彩的事件。
大凡就是沒有經過全體職工的同意,管理層並沒有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進行投票,而是分成幾天多時段多地點以分化瓦解的方式進行投票。
投票的事情,吳良收購洛鉬的時候也幹過,幾千萬砸進去總是起到效果的。
事實上,企業的職工相對還是比較單純,而且屬於弱勢羣體,他們並不反對改制,而是反對不公——幾十年的付出,最終換來的是一紙解聘通知,完全被推到市場上。
在一個企業幹了那麼多年,身上所有的本事都是圍繞着一個火花塞來的,很多人讓他們去幹別的,他們也不會啊,這就和高速路收費員一樣,幹了幾十年的收款員,等到etc出現,這些人還會幹啥?
那麼眼下,吳良也遇到了這樣的問題。
兩瓶酒下肚,吳良的眼光也開始迷離,他突然就問起來,“今天我去人力資源部,有個姓郝的會計吆喝着要辦離職手續,跟這個也有關吧?”
曲澗磊聞言嗤笑一句,“她啊,刺頭,全廠人都知道。”
郝會計的大名在湘火巨挺出名的,原因還是她會算計,什麼東西都算的清清楚楚,普通人根本就不會從她那裡討到任何便宜,再加上她還是會計出身,每個月的工資總額,曲澗磊沒少和她打交道,是以,纔會有這番感慨。
吳良聽到這麼有意思的事情,自然不會放過,很是八卦的問,“曲哥,給我說說唄?”
曲澗磊則是堅決搖頭,“背後說人壞話不好!”
吳良則鄙視他,“說話說半截,還讓不讓人吃飯了,不行,得罰你一杯!”
“行行行,我認罰!”曲澗磊端起酒杯仔細想了想還是沒忍住,“我估摸着她那根本就不是在意失業金,應該是補償金。”
吳良奇怪的問,“什麼補償金?”
曲澗磊也不隱瞞,“你想想,她爲什麼非得讓廠裡開證明?真想拿失業金,曠工十天自動解除勞動合同關係,到時候,廠裡肯定會開,不是麼?”
吳良伸出大拇指讚歎一聲,“還是老哥看得通透!”
曲澗磊搖搖頭,“大家其實都一樣,誰還沒想過這些事情呢?陝齒前些年改制,3000人的廠子準備了1.3億的現金,平均下來每個人也得四萬吧,咱湘火巨總不能比這個標準低吧?”
這纔是最大的實情,人人心裡都會有這樣一杆秤的,正如他們曾經喊的那句口號,“求改制,求公平”,底層職工真的要求不高。
很多人非常羨慕挨踢行業的那些公司,其中有一條就是這些,甭管職工是自願還是非自願,補償金是少不了的,無非就是多和少的關係。
按照勞動氵去的解讀,用人單位提前終止勞動合同解除勞動關係的,應當給予經濟補償,郝會計非要讓人事部門給開這個證明,就是這個原因。
但是作爲人事部門來說,上邊沒通知,嶽偉私下開個這證明,那纔是真的給自己找不自在,相反,郝會計鬧,他去找領導協商,多請示多彙報纔是嶽偉立於不敗之地最正確的做法。
通常情況下,他提前和上級通個氣,然後雙方坐下來仔細協商一下,而企業爲了息事寧人,大多在這上面不願意過多的去追究,偶爾個別人蹦躂蹦躂,悄無聲息的打發走,也未嘗不是一條很好的路。
反正,總比鬧到官府或者勞動仲裁部門要好很多。
真要鬧了,企業雖然說不怕,但是人事部門每天那麼多事兒,成天應付上邊的檢查,寫各種材料,勞心勞力的,吃力還不討好,企業的員工還會罵,“果然都是一丘之貉。”
只不過,郝會計壓根就沒有給嶽偉機會,說了幾句話之後就蹦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