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即將要發生的慘況,二人渾然不知。
上面的裂縫越來越大,突然,那巨大的土塊直直地掉進了陷阱之中。百里奚和雖然十分虛脫,卻還是聽到了重物掉下來的聲音。他慌忙抱着沅天洛躲向一邊,然而還是沒有躲過,那土塊貼着他的背部重重地落下,濺起的水花從二人的頭頂傾瀉而下,將原本就已經很狼狽的二人身上,又添了一層混沌的泥汁。
百里奚和輕哼了一聲,只覺得背部火辣辣的疼。沅天洛意識到有些不對,忙驚問道:“怎麼了?”
百里奚和竭力裝作輕鬆地說道:“沒事,就是掉下來個土塊。”
沅天洛不信,僅僅從那濺起的水花來看,那掉下來的土塊也絕對不會小。沅天洛伸手在百里奚和的背部摸了一下,一片的黏溼,是血!
沅天洛哽咽道:“疼嗎?”
百里奚和誇張地笑了笑,道:“呵,就跟撓癢癢似的,啥事兒沒有!”
沅天洛不再說話,她知道不管她說什麼,百里奚和都會裝作沒事的樣子。如此,除了消耗他爲數不多的精力之外,別無用處。
土塊掉落的速度越來越快,掉的土塊也越來越大。沅天洛意識到這樣不是辦法,這樣下去,就算是不被水淹死,也會被土塊埋在下面。她提議道:“百里,我們試着站到那掉下來的土塊上去。”
百里奚和點了點頭。
二人試着站到那掉落的大土塊上去,然而土塊早已被雨水沖刷得鬆軟無比,二人一站上去就陷了進去,還好只陷到了膝蓋的地方。幸好這大土塊最裡面的部分未被雨水浸溼,可以支撐他們再站一會兒。然而,還是有新的土塊接連不斷地掉落下來,他們不能只待在這裡不動。每掉落一個土塊,他們就要踏着那土塊向上,不然,仍是有被土塊覆蓋的危險。而且,陷進泥土的雙腿若是長時間不活動,也會變得僵硬甚至麻木。
就這樣,他們一邊躲閃着掉落的土塊,一邊踩着不斷掉落的土塊一步步向上。
終於,漆黑的夜幕散去,天地之間一片朦朧。天快要亮了。藉着朦朧的晨光,沅天洛看到他們離上面僅有一人高。原本他們只想着躲避土塊,不被覆蓋在裡面,誰知,卻意外地離上面越來越近。
沅天洛驚喜地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奄奄一息的百里奚和。百里奚和勉強睜開眼睛,擡頭看了看,疲憊的臉上露出一絲難得的喜色。
沅天洛信心滿滿:“百里,我們一定能上去的。”
百里奚和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勉強露出一個微笑來。他的腿在淤泥中陷了整整一夜,早已腫脹不堪,連帶着那骨頭斷掉的地方,也愈發疼痛。與沅天洛的樂觀不同,看着那離地面僅一人高的距離,他卻覺得是天涯海角般的遙遠。這段距離,若是放在從前,根本不算什麼,可他長時間沒有進食,再加上腿上的傷和之前託舉沅天洛耗費的精力,更是讓他覺得力氣全無。
他勉強站直身體,對沅天洛說道:“來,你踩着我上去。”
沅天洛看了看百里奚和虛弱的樣子,道:“我會想另外的辦法上去,但不會是踩着你。”她又如何會看不出來,此刻的百里奚和已經虛弱至極,她又如何忍心藉着他的力量上去?
她仔細地觀察着上面,突然發現了一根很長很長的東西,從上面垂了下來。她走過去,踮起腳扯了一下,發現那東西很牢固,藉着並不明朗的晨光,她勉強看清那是一根樹根。看來,是原先包裹樹根的土塊已經掉了下去,樹根便裸露了出來。而現在,這樹根便是她的救命稻草。
她欣喜地舉着樹根給百里奚和看:“百里,你看這裡有一根樹根,我們有救了!”
說完,她堅持要百里奚和先上去,可百里奚和卻堅持讓沅天洛先上去。沅天洛知道,此刻的百里奚和是沒有力氣自己爬上去的,必須靠她的幫助。她無法,第一次在百里奚和麪前擺出了一國之君的威嚴,道:“百里奚和,朕不是在請求你,這是朕的旨意。你必須先上去。”
百里奚和看了看一臉堅決的沅天洛,頹然地點了點頭。他暗暗提起一口氣,抓住了那根樹根,艱難地向上攀爬。下面有沅天洛奮力地推着他,讓他覺得輕鬆很多。可是因爲他的那條斷腿沒辦法支撐自己,所以每爬一下,還是要耗費巨大的力氣。一下又一下,他爬得很慢,卻不敢有絲毫的鬆懈,因爲他明白,在這樣的絕境之下,他除了要給自己希望,還要給沅天洛希望。他一定要爬上去,然後將沅天洛也救上來。所以,他必須要爬上去,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一下又一下,他終於爬到了最上面。他的手扒着上面的土壤,艱難地將身體挪了上去。他趴在上面,看着仍在陷阱裡的沅天洛,道:“快!抓緊樹根,我拉你上來。”
沅天洛搖了搖頭,道:“不用,你在上面好好休息就好。我自己能上去。”她雖學武的時間不長,但是這一人高的距離,再加上有樹根的助力,她一定能爬上去的。她搓了搓手掌,抓住那樹根一躍而起,順勢以雙腿做支撐,向上攀爬。終於,她的一隻手摸到了上面鬆軟的泥土,心中大喜。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那樹根一下子斷了。沅天洛身形一晃,身體失去了平衡,幸虧她手疾眼快,慌忙鬆開樹根,扒在了上面鬆軟的泥土上。百里奚和迅速抓住了她,將她拉了上來。
沅天洛坐在上面,看着掉進陷阱裡的樹枝,心有餘悸。幸好,她上來了。她和百里奚和互相攙扶着到了一個大樹下面,背靠着大樹坐好,暫時休息一下。誰知,這一休息,竟然睡了過去。再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升得老高,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沅天洛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的泥土,狼狽不堪。而一旁的百里奚和,仍靠在樹幹上,雙目微閉。她推了推他,百里奚和悠悠醒來,道:“天亮了。”
是啊,天亮了,在陷阱裡度過的一切艱險也終於過去了。
沅天洛走出樹蔭,站在太陽底下,張開雙臂,沉浸在溫暖的陽光裡。爾後,她順勢躺在草地上,感受着陽光溫暖的撫摸。
百里奚和看着沅天洛開心的樣子,也欣喜地笑了。
就在這個時候,從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沅天洛猛地睜開眼睛,快速拉着百里奚和藏到了一旁的灌木叢中。沒過多久,一隊騎馬的人來到陷阱旁邊,爲首的那人臉上有一條細長的傷疤,儼然就是昨夜的那個傷疤臉。
沅天洛目不轉睛地注視着他們的動靜,只見他們在陷阱旁邊不停地看着。突然,有一個人驚叫道:“老大,快看,這裡有人的腳印!”
一時間,那隊人都聚到了陷阱旁邊看着什麼。轉瞬間,那傷疤臉擡起頭,在四周警惕地看着什麼。他的眼神突然盯着沅天洛所在的灌木叢,朝着那灌木叢步步逼近。
沅天洛大駭,若是被這些人抓去,她和百里奚和豈能活命?她屏息凝神,不敢有絲毫的放鬆。百里奚和也發現了那傷疤臉,探手入袖,拿出了一包藥粉塞到了沅天洛的手裡。而他自己的手裡,捏着一排閃亮的銀針。若是被那傷疤臉發現,即便是拼了性命,他也要護沅天洛安好。
看着那傷疤臉步步逼近,百里奚和感到深深的無力感。這是他人生中第二次有這樣的感覺,第一次是在皇宮之中沅天洛消失不見的時候,第二次是在這密林之中。這種深深的無力感讓他很懊悔,他痛恨自己之前怎麼就不願意學武。若不然,此刻自己若是有南宮逸塵的功夫,早已提劍殺了出去,根本不會在此提心吊膽。
就在那傷疤臉手中的劍將要挑開遮擋着沅天洛和百里奚和的灌木時,從密林的另一個方向突然傳來一聲清晰的虎嘯。那傷疤臉頓時轉過身,衝着那些人說道:“你們剛纔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很快,便有很多人附和道:“老大,我們聽見了,是虎叫。你不是說想做個虎皮大衣嗎?咱們去把這老虎捉了怎麼樣?”
聞言,傷疤臉大喜,提着劍便朝着那虎嘯的地方而去。
沅天洛終於鬆了一口氣,總算是暫時脫離了危險。只是不知道,剛纔發出叫聲的猛虎,是不是昨天的那一隻。沅天洛看向百里奚和,卻發現百里奚和不知道何時已經昏了過去。沅天洛這才發現,百里奚和的腿已經腫成了原先的兩倍粗,看着分外嚇人。
眼下當務之急,必須要找人醫治百里奚和的腿。沅天洛試着拖動百里奚和,卻發現這樣收效甚微,稍有不慎還會加重對百里奚和的腿的傷害。沅天洛想着,必須要做個什麼讓百里奚和躺在上面,她來拉動纔好。她的眼神看向一旁的灌木叢,頓時有了主意。她徒手摺斷一些灌木條,然後將它們編織成一個墊子,準備讓百里奚和躺在上面。灌木條上面的尖刺扎傷了她的雙手,她卻渾然不覺,只想着儘快做好這個墊子,然後拖着百里奚和儘快找人給他醫治。
終於,墊子做好了。沅天洛艱難地將百里奚和挪到上面,開始拉着他向前走。走了約莫兩個時辰,在太陽的炙烤下,沅天洛覺得愈發無力。她舔着乾澀的嘴脣,艱難地嚥了一口唾沫。然而,環顧四周,卻沒有一個人。
終於,她支撐不住,昏倒在地。
而就在她倒地後不久,有一隊人馬朝着他們步步逼近。這些人的臉上,露出難以抑制的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