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劍告別貝拉格,搭上了去另一個城市的汽車。他帶着拜訪朋友的心情,一路上象遊客似的欣賞着沿途風景,倒也悠閒自在。
他在腦海中勾勒出吉米的模樣,那個又帥氣又高大的男孩,現在是不是和自己一樣,還在新聞前沿奔忙呢?三年的時間,時過境遷,大家都還在好好活着嗎?
當這個念頭剛從腦海中閃過時,他心裡又出現了“托爾”這個名字,自從伯格把這個名字交給他之後,他腦海裡會經常出現這個人的名字,他究竟是怎樣一個人,身份是什麼,他又爲什麼會跑到上海去,他和伯格究竟有什麼關係,爲什麼會存在在伯格生命的最後關頭?一連串問號佔據着他的思維空間,但最讓他左右爲難的問題是,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該沿着字條上的地址去尋找這個叫托爾的人,更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叔叔,你是中國人嗎?”
少劍正在沉思,一個幼稚清新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他偏過頭去,發現一個小女孩站在他身邊,眼睛象一汪清泉似的正看着他。
“對啊,小妹妹,我是中國人,你也是嗎?”
在這裡遇到一個老鄉,每個人心裡都會有一種特別親切的感覺,少劍一把把她抱起放在自己腿上,小女孩特別乖巧地說道:“我是上海人。”然後回過頭去喊道,“媽媽、媽媽……”
少劍看見一個漂亮的中國女人,她衝少劍勉強笑了笑,然後從他手上把女孩接了過去。
當他知道這個小孩來自上海時,正想和孩子的母親聊聊天,但見對方似乎並沒有興趣,只好作罷,又開始閉目養神。
他大概算了一下,要到達吉米所在的城市,至少還要四個小時,所以他打算好好休息一會,於是強迫自己不去思考任何東西,排除一切雜念。
“叔叔、叔叔。”他睡得正香,突然又聽見有人在叫自己,睜眼一看,又是先前那小女孩,他看了一眼女孩的母親,見她也在睡覺,就摸了把女孩的頭,衝她笑了笑,低聲說道:“快回去,要不然媽媽會不高興了。”
“叔叔,我媽媽病了。”女孩湊近少劍耳邊低聲說道,少劍禁不住愣住了,又擡頭看了女孩的母親一眼,這才發現她臉色蒼白,眼圈烏黑,還真有點病態的樣子。
“你知道媽媽是什麼病嗎?”
女孩搖了搖頭,小嘴脣嘟了起來,但眼睛仍然望着少劍,也許她也知道,在這個時候,只有和自己同一國籍的人才是最可以信任的。
少劍沒有繼續追問下去,他想等女孩的母親醒來後再作打算,於是又把女孩抱了起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少劍看了眼時間,略微有些急躁,按照這樣的速度,估計到達目的地要半夜了。
小女孩在他懷裡睡得正香,他不忍心打擾,於是慢慢換了個姿勢。
正在這時,他發現女孩的母親正望着他,他愣了一下,忙指了指女孩,她眼睛裡流露出一絲疲憊的笑。
少劍正要回過頭去繼續休息,女孩的母親向他伸出了手,他急忙把女孩遞還到了她手上,他的手無意間碰到了女人的手指,感覺一陣冰涼。
這女人的手怎麼這麼冰冷?少劍本想繼續沉默下去,但一想到對方也是中國人,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如果對方需要幫助,他怎麼能袖手旁觀呢?想到這裡,他往女人身邊湊了湊,低聲問道:“有什麼需要幫忙嗎?”
但是女人根本不理會他的存在。
少劍以爲這個女人還是防着他,只好無奈地縮了回去,把腦袋縮成一團,不再言語。
自從上次和瑪麗分開,他們便再也沒見過面,這次離開貝拉格,他本想告訴瑪麗,但考慮了很久,終於還是一個人悄然離開了。
即使我死了,我的靈魂也會回來找你!他這樣想着,心裡暖和了不少,正要美美的再睡上一會,卻被身邊的呻吟聲驚擾了。
女孩母親的面孔突然變得很恐怖,甚至猙獰,臉色蒼白得象一張白紙,沒有任何血色,眼睛似乎要掉了出來。
少劍一驚,急忙從她手裡把女孩接了過來。
小女孩還沒有醒來,少劍小心翼翼地照顧着她,又想知道她母親到底怎麼了。
突然,汽車猛地剎住了。
所有醒着的乘客都感到驚詫,這時候車門突然被緩緩打開了。
“所有人原位坐下,不要亂動。”幾名身着警服的警員持槍上了車。
原來是當地警方,雖然大家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都放鬆了緊張的神經。
少劍側過身去看了一眼女孩的母親,發現她的表情已經恢復了正常,似乎已經睡着了,一動也不動。
警察挨個搜查着,少劍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們,正在想他們究竟搜查什麼時,坐在隔壁的女孩母親突然瘋了似的從座位上彈了起來,然後向那兩個警察猛地衝了過去。
車廂裡頓時響起一片尖叫,少劍傻了似地望着瞬間發生的一切,半晌失去了知覺,他又看了眼懷裡的小女孩,她還在熟睡中。
兩個警察在乘客的唏噓聲中控制了這個女人,女人使勁掙扎着,嘴裡發出低沉的嚎叫。
少劍呆住了,剛剛發生的一切,就象一場夢牽引着他的思緒,他想了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那個女人已經被警察帶到了車門口。
少劍抱着小女孩正要起身,那個被警察控制住的女人突然停住腳步,轉過身來望着他,他從她目光裡沒有讀懂任何含義,但她那個動作卻使他停止了一切動作,呆呆地坐了回去。
在遭遇一場慌亂後,汽車繼續發動前進,少劍卻再也沒有心思休息,現在他懷裡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個小女孩,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辦纔好。
一直等汽車到達目的地,小女孩仍舊保持原有的睡眠姿勢,少劍在下車時,腦海裡突然靈光一閃,正要把女孩放在座位後離開,但她這時候突然醒來了。
“叔叔,媽媽呢?”
少劍看着小女孩充滿渴望和乞求的眼神,心軟了下來,一把抱起小女孩,跟着人流下了車。
“孩子,告訴叔叔,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玲兒,我媽媽呢?”小女孩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把頭靠在少劍肩膀上,乖巧得象個精靈,少劍忍不住眼睛一酸,接過話道:“媽媽有事,一會來找我們。”
天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少劍一路尋找着吉米的住址,一邊回憶剛纔發生的一切,他記起女孩母親下車時的回眸,那眼神究竟代表着什麼意思?她爲什麼遇到警察會有那樣激烈的反應,她究竟生了什麼病?這孩子該怎麼辦啊,我總不能一直帶着她吧。
“玲兒,你爸爸呢?”
“爸爸、爸爸……”她只會這樣唸叨着,輕輕地搖着頭,卻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少劍的問題。
“那你記得你的家在什麼地方嗎?”
“媽媽、媽媽……”小女孩唸叨着,又沉沉睡去了。
當他沿着吉米留下的地址找到房屋號碼時,夜晚已經很深,他想了想,正想按響門鈴,但又停止了動作,還是決定先去找一個地方住下,等天亮後再去找吉米。
於是他在附近找到了一家賓館,服務員看見一個大男人帶着一個小女孩,都投出了好奇的目光,少劍卻覺得渾身長刺了似的,匆匆忙忙拿着鑰匙進了房間。
“哦,寶貝,你可累死我了。”他把小女孩安頓好後,洗了個澡,這才感覺精神好多了,思維也清晰多了。
對着霓虹閃耀的街道,他點着了一支香菸,他不是一個喜好抽菸的人,但有時候抽一口,能緩和疲憊的大腦神經。
一個大大的菸圈隨着空氣在眼前悠然盤旋,然後終於消散。
少劍收回目光,輕輕捶打着腦門,又回頭看了一眼熟睡的小女孩,沉重地嘆息了一聲。他又在大腦中把從上車到剛纔的一切鏡頭回憶了一遍,其中似乎沒有任何破綻,可他還是想不通,既然一切都順其自然,爲什麼下車時,自己懷裡會無緣無故多了一個小女孩?她的母親究竟犯了什麼罪,爲什麼會被警察突然帶走?
想到這裡,他突然想起小女孩說她媽媽病了,女孩母親那張蒼白扭曲的臉又出現在他眼前,他心裡不禁咯噔跳動起來,難道她吸毒?可是,如果僅僅是吸毒,警察不會花費那麼大氣力半路攔截。
藏毒?賣毒!當這個詞語突然鑽入他大腦皮層時,他手中還在燃燒的菸頭差點燒着了手指。
她媽媽是毒販子?原來如此,她先前的病態模樣就是毒癮犯了,她在被警察帶走時,那眼神的意思就是要把孩子交給我照顧。
小女孩輕微的鼻息聲傳入他耳中,他回過神來,心亂如麻,不禁陷入沉思中,這個孩子該怎麼處理呢?我一個大男人不可能隨身帶着一個孩子吧。可是他此時想不出任何可行的辦法,只能無奈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