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劍帶着這個叫玲的小女孩回到了貝垃格,可是煩惱卻象髮絲纏着他一樣越纏越緊,終於使他透不過氣來。
“哎喲,玲兒,你怎麼又踢被子了。”
“寶貝,這東西不能吃啊。”
“別……別動,小心別摔下來了。”
小女孩弄得他緊張兮兮,卻還瞪着眼睛衝他不停地笑。
……
少劍面對着這個和自己一樣屬性的動物,卻沒有半點辦法,小女孩給他製造了一大堆麻煩,使他難以招架,但還得疲於應付。
他原本想慢慢尋找小女孩的父親或是其他親人,但只過了一天,他不得不想退路了,如果再繼續下去,他擔心自己會瘋狂。
“瑪麗?”這個女人的影子總是在關鍵時刻出現在自己的大腦裡,他在腦門上拍了一巴掌,恍然大悟地笑了起來,慶幸終於想到辦法了。
他無法再忍受小女孩了,恨不得立即飛去找瑪麗,可是小女孩偏偏這時候睡着了。
“哇,你不要這樣啊。”少劍想把女孩叫醒,可一想,還不如把她抱着出去,可能會減少不少麻煩。
天氣似乎不太好,大片大片的雲慢慢向城市上空堆積,看樣子要下雨了。
一個大男人抱着一個孩子在街上走來走去,而且動作笨拙至極,引來路人好奇的目光。
少劍幾乎要崩潰,但是當他沿着街道到達“蘭色城堡”咖啡店時,看着眼前的一切,腦袋“砰”地一聲炸開了。
天啦,這是哪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目光疑惑地掃視着一切,已經只剩下廢墟的咖啡店,與整個城市顯得格格不入。
“瑪麗?”他思維中出現了這個名字,立即抱着仍舊熟睡着的小女孩往廢墟里衝了過去。他再次確認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蘭色城堡”咖啡店真的已經不存在了。他不敢想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腦袋裡不斷翻滾出瑪麗的模樣,這裡究竟發生過什麼事?她去了哪裡?會不會……
他強迫自己不再繼續思考,突然轉身往瑪麗家的方向飛奔而去。
“瑪麗、瑪麗、瑪麗……”當他用盡全身氣力在心裡呼喊這個名字時,他才明白對方在自己心目中究竟有多重要,他寧願自己一直這樣奔跑下去,他不敢找到瑪麗的家,不敢面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擔心印證了自己的猜測。
可是,這個家似乎沉寂了,大門緊閉,已經失去了往日的生機。
“瑪麗……”少劍使勁捶打着大門,等待他的卻是空寂的迴音,他終於無力地癱軟下去,頹廢地坐在門前的臺階上,汗水溼遍了全身。
就這麼一會兒,就在自己離開後的日子,貝拉格難道發生了爆炸?少劍靠在門上,一直想得頭破血流,也無法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叔叔……”
他聽見一個可人的聲音,低頭一看,玲正轉動着烏黑的大眼睛望着他,他心裡涌動出一絲憐愛,緊緊地摟住了她,眼淚開始在心裡流動。
空曠的家,空寂的孤獨。
瑪麗突然感覺失去了中心,自從失去父母后,很多時候,她都在回憶中度過。而此時,她不知不覺地睡着了,正在睡夢裡獨自回憶,卻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少劍!她聽清楚了這個聲音,可是,此時卻猶豫着該不該去開門。
每敲擊一聲,就象敲在自己心上,當聲音漸漸消失時,卻又涌起一股極大的失落感。
夜色悄然而至,她又在痛苦的回憶中度過了一天,這天晚上,該是她完成使命的時候了。
她將刺殺的是自己的朋友塞里亞蘭,所以她沒有刻意僞裝自己,在彼此瞭解的前提下,較量的是速度和心理。
她此時已經沉靜下來,如果塞里亞蘭不能說服自己,她一定會毫不客氣地開槍,但即使對方能說服自己,她又能不向她開槍嗎?
她帶着矛盾的心情打開了門,可是,一個黑影站了起來。
“瑪麗!”
瑪麗呆了一瞬間,立即轉身回屋,準備關上門。
“瑪麗……”少劍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卻被甩了開去。
“‘蘭色城堡’怎麼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可以告訴我嗎?”少劍懷裡還抱着一個孩子,所以無法再往前邁步,只得站在了門邊,一隻腳踩在屋裡。
瑪麗仰起頭,望着漆黑的房屋,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她能把所有的事都告訴眼前這個男人嗎?他是無辜的,但一旦被拉扯進來,一定會身陷漩渦,惹火燒身。
“告訴我,咖啡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的父母呢?”
瑪麗硬着心腸面對着少劍的追問,差點忍不住轉過身去,但理智控制住了自己的行爲。
“從今以後,我希望我們互不相識,我們不要再見了。”瑪麗終於說出了這句話,在心裡憋了很久,終於鼓起了勇氣。
少劍聞言呆若木雞,任憑瑪麗從自己眼前離開,卻毫無知覺。
在這一瞬間,瑪麗似乎感受到了從這個男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在擦肩而過的那一刻,一滴眼淚隨風而去!
“瑪麗……”
瑪麗走了很遠,身後突然傳來少劍的呼喊,她咬緊嘴脣,加快了腳步。
少劍想追上去,但剛一挪動腳步,就被小女孩抓住了手臂。
“瑪麗……”少劍的聲音被黑夜淹沒了,瑪麗已經離去,但她的餘味卻還殘留在空氣裡。
瑪麗到達目的地時,門虛掩着,一道微弱的光線透過門縫,落在外面的走道上。
她猶豫了,塞里亞蘭難道知道自己要來殺她?她猶豫了片刻,但還是悄無聲息地走了進去。
一個背影,此時正安靜的坐在房屋正中心的沙發上,從背影和髮型,瑪麗判斷是塞里亞蘭無疑。
作爲一個殺手,瑪麗明白自己的猶豫可能是對自己生命的不負責任,每一次執行任務,她都會拋棄一切,而且她也從來不過問對方的身份。
這一刻,她屏住呼吸,腳步沉重而安靜,握槍的手卻不聽使喚。
她嚥了口唾沫,冷峻的臉變成冰冷的面具,槍口對準了塞里亞蘭的腦袋。
可是,就在這一瞬間,她發現自己錯了,一絲輕盈的風驚擾了她的感官細胞。
她熟悉的朋友,熟悉的味道,熟悉的眼神,但此時,這一切變成陌生。
塞里亞蘭手裡並沒有武器,她從背後慢慢走到她面前,直視着瑪麗的眼睛,語氣中透露出一股冰冷的殺氣。
“真沒想到,你果然來了。”
瑪麗聽見這話,慢慢收起了槍,聲音冰冷地回道:“你既然選擇了這條路,那麼就早該料到會有這麼一天。”
“可是我沒料到會是你,更沒料到你真的會拿槍對着我的頭。”
沉默,瞬間的沉默。
瑪麗覺得自己沉淪了,從這一刻起,她收起了自己殺手的心態,回到了普通人的世界。
“做我們這行的,早晚有一天都會死在另一個殺手手裡,我已經準備好了……”
“你到底做了什麼?組織爲什麼要……”
瑪麗的話還沒說完,塞里亞蘭就打斷了她:“我想退出,我麻木了這種生活。”她的聲音很平靜,但瑪麗能感覺到她內心的激動。
麻木?瑪麗似乎也明白了自己的內心,可是,她能怎麼做?即使她也這麼想,但她能不殺塞里亞蘭嗎?如果違反命令,等待自己的也只有死路一條。
“你可以殺我,但是……你最好想好退路,幹我們這一行,早晚都有這麼一天。”塞里亞蘭又開始重複這句話,瑪麗突然就想起了那場大火,以及自己在大火中死去的父母。
“是仇恨讓我們迷失了心志,但是也是仇恨把我們逼上了絕路。瑪麗,我的朋友,組織可以這樣對我,也一樣可以這樣對你,你殺了我,自己手上就多了一條人命,你覺得你的心會安寧嗎?”塞里亞蘭嘆息了一聲,“當年,我也是爲了報仇,爲了發泄內心的仇恨才加入組織,但是,這麼多年,每殺一個人,手上每多一條人命,我都會感到後怕,良心會受到深深的譴責。我這次想脫離組織是考慮了很久的,即使陪上性命,我都會搏上一搏,我不想再繼續那樣的生活了。”停頓了幾秒鐘,她才接着說道,“我們一起走,好嗎?逃到一個無人知道的地方,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好嗎?我不想越陷越深,也不希望你繼續沿着這條不歸路走下去。”
面對塞里亞蘭的勸告,瑪麗無話可說,對方所有的言語深深地刺在自己心裡。但是,在戰火硝煙中成長起來的陰影,已經把她的心薰死,她還能找到屬於過去的自己嗎?手上沾滿了那麼多鮮血,她的靈魂還能得到救贖嗎?
一聲聲沉重的嘆息,填滿了心靈的空間,讓人無法繼續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