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尚未能看出其中的特別,而只有身處局中的遙幺,以及全身心關注棋局發展,並且堅決相信幻空還有後手的左風,才發現了一些問題。
遙幺的笑容開始逐漸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困惑和凝重,沒有人比他對於眼前的棋局的感受更加清楚,所以幻空只是一次調整棋盤,就讓他嗅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
這一次的調整棋盤,就像之前幻空落子一樣,並沒有那種刻意擾亂棋局的路數。不僅沒有破壞棋局,反而還能夠隱隱從這一次的棋局調整中,感受到一種異乎尋常的味道。
只不過幻空只是剛剛劃定挪移棋盤範圍,而且就算是真的有什麼手段,也不可能僅僅只是一次調整棋局,就將全部意圖都暴露出來。
對於遙幺來說,他只是感覺到了異常,心中更多的是不解,其次纔是一絲絲的警惕。
在遙幺眼中的“異常”,到了左風的眼中,那完全就是另外一番味道。畢竟左風從一開始,便堅信着師父幻空有能力完全扭轉局面,眼前的調整棋局,也是師父真正意義上明刀明槍展開反擊的第一步。
左風之前是相信,師父幻空那讓人們所不理解的破壞棋局,實際上是他的一種佈局。只不過相信是一回事,從棋局的變化中看出端倪,對猜測加以印證,又是另外一回事。
到了這個時候,左風才真正的稍微放心,同時他那懸着的心也稍稍放鬆了一點,再去觀察棋局的變化時,心態上與之前相比也已經完全不同。
很快由幻空劃定好的兩處位置,開始進行調換,如果說這一次調換有什麼特別,那就是有兩處比較分散的白子,“意外”的湊到了一起。
遙幺雖然已經嗅到了一絲異常,不過他倒並不擔心什麼,畢竟自己已經建立起如此強大的優勢,這絕不是對手能夠輕易撼動的。
所以遙幺並未改變自己的策略和棋路,在白子調整完棋局以後,他便立即調整棋局,很明顯是打算要進一步發起攻擊。
在他調整過棋盤之後,自然輪到了幻空來調整,就像之前一樣,時間差不多來到三息左右的時候,幻空這才動手劃定出要調整的區域。
這一次幻空調整棋盤以後,在遙幺周圍吵吵鬧鬧調侃嘲諷的人羣,也逐漸變得安靜下來。
他們雖然是旁觀者,這個時候也終於看出了些不一樣的東西,那白子的局勢明顯有所變化,或者說那是明顯在好轉了。
連這些人都看出了異常,遙幺自然也另有一番感觸,如果之前白子的調整帶着異乎尋常的味道,那麼現在他發現,白子的調整中,已經散發出濃郁的陰謀味道了。
要知道那白子的調整,現在已經看不出白子有任何破壞的痕跡,反而那些散亂的白子,已經開始漸漸變得有序且完整起來。
看着看着遙幺瞳孔猛的一縮,他在這一瞬間,感到自己的心臟好像都漏掉了一拍。
‘該死的傢伙,他從一開始就不是單純的破壞,這他麼是一場陰謀,這他麼就是一場蓄謀已久的陰謀啊!’
遙幺在內心中憤怒的咆哮着,卻不敢將這樣的情緒宣泄出來。他不能讓周圍的人看到自己露怯,更不能讓他們看到自己的失態,哪怕他的心中真的有些發慌。
直到這個時候,遙幺才終於正視自己的對手,那絕對是一個在棋道上有着相當水平的傢伙,自己竟然在之前會認爲對方計止於此,甚至認爲對方已經自暴自棄。
如果自己能夠早一點有所察覺,倒是還能夠加以破壞和干擾,然而可惜的是自己毫無覺察,甚至還天真的認爲形勢一片大好,勝利指日可待了。
另外一個看出幻空手段的人,便是始終堅信師父有很深佈局的左風,他的臉上現在已經寫滿了興奮的笑容。
“不愧是師父,想不到這一手玩的這般高,我還真的很難想象出,這世上會有什麼人能夠看出他之前的那些,都是在爲眼前而佈局。”
左風興奮的自言自語着,他很少有這樣失態的時候,然而在面對幻空這一連串“詭異”的佈局後,如今纔開始展露殺招,他也確實難以抑制心中的激動。
之前幻空看起來就是在破壞,尤其是之前那幾次調整棋盤位置時,將自己的白子給打亂的非常厲害,也是因此才讓衆人相信,白子這是放棄了,這是已經發瘋後的結果。
恐怕除了左風之外,所有人都產生了同樣的判斷,而左風即便相信幻空另有圖謀,但那也僅僅只是因爲相信幻空的水平,毫無依據的單方面信任而已。
也知道眼前這兩次調整棋盤,幻空之前所有一切看似無法理解的行爲,也終於開始變得合理起來。
首先,白子被幻空主動出手打亂,看起來就是一種自殺的行爲,可實際上那並不是在自殺,準確的說那就是爲了自保。
在遙幺最後幾次爭奪控制白子的時候,已經做好了用灰子打敗白子的準備,所以竭盡所能的進行着破壞,使得幻空先前建立起來的優勢蕩然無存。
畢竟之前與幻空對局的是那陣法對手,其實力還是非常強大的,幻空縱然有一定的優勢,但也沒有達到有絕對獲勝把握的程度。經遙幺的一番攪局之後,幻空已經變得岌岌可危。
便在此時幻空好像在自暴自棄般,將屬於自己的白子進行破壞,將白子給徹底打亂。如果換做其他的下棋規則,這種行爲真的就變成了自殺,然而現在所面對的是星空棋盤的一套全新的規則。
這規則中包含了一條非常殘忍的手段,當首尾兩枚棋子屬於對方的時候,自己的棋子便會叛變爲對方的顏色。
爲了不讓灰子,迅速的將自己的白子轉變,幻空乾脆選擇了化整爲零,這樣一來對方想要轉變棋子顏色就變得非常困難。
這也是爲什麼,遙幺之前落子的時候,會接連產生到那種彆扭的感覺。這感覺實際上就源自於,他想要全力轉變白子,卻因爲太過於分散而收穫很小。
不僅如此,分散的棋局還使得遙幺的進攻,變得非常緩慢,明明自己纔是具有優勢的一方,可是在進攻的過程中,卻隱隱有種舉步維艱的感覺。
只不過因爲優勢始終在自己手中,因此遙幺倒也沒有太當一回事,仍舊在不斷的發起攻擊。他卻不知道,這恰恰落入幻空的算計之中。
到這個時候自然要說“其次”了,也就是幻空自我破壞棋局的另外一個目的,那就是他是真的在佈局。不僅要進行自保,同時還在在關鍵時候進行反殺。
幻空表面上看起來,是在破壞棋局,而且主要還是在對自己的白子下手。可實際上他卻是自保的同時也在佈局,那些白子都是被其刻意分散開,而對於灰子他卻是實實在在的在破壞。
只不過幻空的分寸拿捏的很好,表面上看起來他對於白子的破壞佔七八成,而對於灰子的破壞佔兩三成。這也是遙幺能夠接受的,否則若是對灰子的破壞太嚴重,不光可能暴露自己的目的,還有很大的可能,讓遙幺改變原本的策略和棋路。
所以白子雖然亂了,但是完全在遙幺接受的範圍內,並且在遙幺想要主動發起攻擊的時候,他也能夠在短時間內收拾好自己的局面。
幻空的目的其實就是讓遙幺進攻,而且從表面上看,自己那散亂的棋子,的確給人一種不堪一擊的錯覺。
巨大的誘惑,以及遙幺急於求生的心思,不僅讓他迫不及待的發動攻擊,同時讓他忽視了對方可能會發動反擊。在他看來白子就像是一個虛弱的巨人,自己可能只需要用力推上一把,對方便會直接轟然倒塌。
這種情況下,遙幺當然會全力進攻,而不考慮什麼穩妥的步步爲贏策略。從棋局上能夠看到,屬於遙幺的白子,一路長驅直入,擺出直搗黃龍的架勢。
結果當幻空兩次調整棋盤位置後,他才突然發現,自己的進攻竟然變成了孤軍深入,而白子竟然不再散亂,而是形成了幾個小的集團。遙幺進攻的那一路灰子,已經陷入到了幾大片白子的重圍當中。
到了這個時候遙幺要是再看不出問題,也就枉費他專門花了兩年多的時間,專門研究星空棋盤的對弈了。
然而看出來是一回事,想要化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特別是對遙幺來說,現在不要說進攻了,他現在滿腦子考慮的是,自己那孤軍深入的灰子該怎麼辦了。
這種情況下,遙幺發現自己的腦子一時間都不太好用了,時間也開始變得不夠用,好像眨眨眼三息就這樣過去。
匆忙之間遙幺對棋盤進行了一次調整,意圖非常明顯,就是要將自己那一路進攻的灰子保住。
然而很快他就看到了白子,又一次調整了棋盤位置,經過這一次的調整,白子將分散的兩片區域湊到了一起,同時還直接將這孤軍深入的灰子,與其它灰子給切割開來。
到了這個時候,等待遙幺這批孤軍深入灰子的命運已經不難猜,不過他現在要考慮的卻是,接下來要怎樣面對,白子發起的反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