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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樹木嶺喜訊連連,各項數據與去年相比,漲幅非常大,陳樹立年底經常去縣裡開會,臉上着實有面子。碰到相熟的人,嚷嚷着請客,陳樹立也不拒絕,但喝酒只能喝樹木嶺酒。連縣長去樹木嶺都喝樹木嶺酒,別人也不能例外啊。再說了,樹木嶺酒便宜,還可以給樹木嶺打廣告,一舉兩得。
但樹木嶺也有煩心事,每到年底,鄉里都會有慰問活動。每年民政局都往各鄉分東西,如米麪糧油、衣服棉被等。此外鄉里再籌一部分。朱代東已經見過今年民政局的分配單,樹木嶺的東西少得可憐。
往年樹木嶺東西多,都是李金軟磨硬泡來的,今年李金犯了錯誤,再加上袁平走了,他整個人也蔫了下來。開會一般不太發言,工作也不怎麼積極,再加上他的工作被調整,除了民政所幾個能發揮他特長的部門外,基本上沒讓他做什麼事了。
陳樹立把朱代東和李金都叫來開會,商量慰問的事。陳樹立看着民政局的分配局,破口大罵:這點米麪連喂鳥都不夠。然後又問朱代東和李金,今年的慰問怎麼搞?
“民政所歸李鄉長負責,還是請李鄉長談談吧。”朱代東知道李金有情緒,他的資格比自己老,現在自己成了代理鄉長,他當然對自己有氣。可他不想想,光有資格行嗎?
李金只盯住自己的長處,卻忽視了朱代東在年齡、學歷、能力還有關係上的優勢。李金最多也就能在樹木嶺撲通幾下,可朱代東已經在書記和縣長心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李金呢?貪污受賄,這就是他給郭臨安和王力軍留下的深刻印象。雖然李金把江崇義送的五千元退了出來,但要想改變在領導心目中的印象,不是短時間內能做到的。
“我能談什麼,我這張老臉早就不值錢了,求人的事是不會再去了。”李金嘆了口氣,卻堅定的說道。
“李金鄉長,你可不能有情緒啊。”陳樹立說道,這件事原本應該由朱代東負責,但現在他只是代理鄉長,而鄉里都知道,李金對朱代東不服,要不是這樣,他也不會特意把他們兩個都叫來。
“我可不敢有情緒,陳書記,你的好煙能不能給我一盒?”李金淡淡的說道。
“煙沒問題,我還有兩煙,但不能白給。”陳樹立拉開抽屜,扔了包好煙出來,他桌上的煙是招呼普通客人的,抽屜裡纔是高檔煙,是招呼另一類客人的。
“我連買菸的錢都沒了,你們該慰問慰問我。”李金叼上一根菸,點燃,吸了一口,吐掉後才說。
“你還是跑一趟吧,成不成另說,我相信你老李還是有辦法的。”陳樹立笑呵呵的說道,心裡對李金也有些不滿,看來他連民政所的工作也不想主管了。
“陳書記,還是請朱鄉長出馬吧,他有能力,多的是辦法。”李金斜睨了朱代東一眼,眼裡拿是譏笑。在別的方面,李金承認,朱代東確實可能比他強上那麼一丁點兒,但說要從上面要東西,三個朱代東也不是他的對手。他已經沒有什麼事可以拿捏的了,再不讓朱代東點下馬威,到時他這個鄉長上位,被拿捏的該換成自己了。
“李鄉長,是不是有什麼顧慮?”陳樹立問。
“我哪會有顧慮,確實是能力不夠,還請書記諒解。”李金哂笑一下,自嘲道。
“代東同志,我是請不動李鄉長了,你看這件事怎麼辦?”陳樹立深深的看了李金一眼,看來對方果破罐子破摔了。
“很頭疼,連李鄉長都沒什麼辦法。”朱代東有些爲難的說,臉上愁眉不展。他其實倒不是完全沒有一點辦法,孫建軍也是芙蓉縣人,雖然對方不會因此就會重新分配東西,但可以再走動一下。另外曹長寬那裡也是條路子,甚至趙金海、熊平也都能幫忙說幾句話。可是這些都還是朱代東的想法,這件事實在說不上什麼大事,若什麼事都去求別人,朱代東自己也會看輕自己。
“我爐上還坐着水呢,我聽領導的話,跟領導走,讓我幹啥就幹啥。”李金忽然一拍頭,直跳起來。
“代東,也許這纔是你頭疼的真正原因吧?”陳樹立望着李金的背景,笑呵呵的說道,李金一走,他與朱代東說話就親切得多。
“書記目光如炬。”朱代東也沒有隱瞞。
“放心吧,翻了年就會好起來的。”陳樹立意味深長的說道,這已經說得很露骨了。
“也請書記放心,民政局那邊,我再去想想辦法。”朱代東說道。
上次孫建軍跟着縣長來樹木嶺,可是看到了樹木嶺鮮亮的一面,現在又去向他訴苦,好像有些難爲情。但再難爲情也要辦,這件事朱代東不想借其他人的手。回到辦公室手,朱代東就給孫建軍打了電話:“孫局長,你好,我是樹木嶺的朱代東。”
“代東鄉長,你好。”孫建軍還記得朱代東,一聽馬上就回想起自己這個老鄉來了。這個時節給自己打電話,孫建軍馬上就猜到了,又笑笑道:“有事?”
“確實有事,想向孫局長化點緣。”朱代東在電話裡很放得開,如果當面的話,這樣的話是不宜馬上說出來的。
“你們鄉今年的經濟搞得不錯,哪裡還需要化什麼緣?”孫建軍笑呵呵的道。
“樹木嶺的情況就像建國初期一樣,形勢一片大好,可底子薄,又是一窮二白。當然,明年我們有信心改變這一情況。”朱代東說道,明年有信心改變,可今年還得請民政局支持一下。
見陳建軍在那邊沒有說話,朱代東又說道:“其實上次你來樹木嶺時也看到了,樹木嶺的貧困戶還很多……”
孫建軍並沒有馬上答覆朱代東,最後朱代東請他來樹木嶺放鬆一下,朱代東突然想到了上次在大山村打狩獵活動,試着邀請孫建軍到大山村打獵。孫建軍在那邊只是沉默了一會,就答應星期天來。
朱代東馬上給馬明義打電話,讓他安排好一切。星期天,孫建軍就到了樹木嶺,跟趙金海一樣,是一個人來的,獨自駕車。這次朱代東沒有再通知其他人,兩人上車後直奔大山村而去。沒有其他人,兩個人就像是夥同去幹某件帶着秘密性質的事一樣,關係自然而然的更加親近。
這次的狩獵活動還是由朱代東充當觀察手,孫建軍負責開槍狙殺。雖然孫建軍的槍法不怎麼樣,但收穫也很大。獵槍一槍打出去,就是一個扇面,只要不偏離得太遠,基本上彈無虛發。
四隻野兔、二隻野雞,看到獵物,孫建軍興致勃勃,“還是沒參加工作前玩過這東西,沒感覺了。”
“孫局長什麼有雅興,我隨時奉陪。”朱代東微笑道。
中午是在馬明義家吃飯,馬明義家的待客特色是全羊宴,但今天顯然不適合,朱代東讓他找人把兔子剝皮,山雞去皮,中午就吃全野味。孫建軍也沒有推辭,說簡單點也好,吃完早點回去。
吃飯時,一個村民慌慌張張的闖進來,大叫,馬書記,打起來了。馬明義臉上露出尷尬,呵斥:“瞎嚷嚷啥,沒看到有客人嗎?”
朱代東心中暗笑,這村民很有演戲天分,昨天他讓馬明義安排一下,民政局長要來,請讓他察看民情,要不然今年的福利少了,大山村可沒份。朱代東沒有具體安排,但剛纔他耳鳴,馬上就明白了這是馬明義的安排。
“書記,都打起來了,再不去,腦袋瓜子要開瓢了。”村民後退了兩步,抓住門框,緊張兮兮的說道。
“兩位領導慢用,我去去就來。”馬明義謙卑的說道。
“我既然來了,也去看看吧。”朱代東往下筷子,起身說道。
農村的治安情況令人頭疼,民政局長也要體察民情,孫建軍把碗一放,也決定去看看。事情的起因其實很簡單,就爲了一堆羊糞,這是大山村優質的燃料。
孫建軍很驚愕,上次他可是來過大山村,到處都是生豬和雞舍,可沒想到,爲了生火,竟然會因爲一堆羊糞而打得頭破血流。
“讓兩位領導見笑了,大山村周圍都是石山,缺燒柴,好人家安個爐子,窮人家安不起,生火做飯就靠這個。”馬明義不好意思的解釋道。
“樹木嶺還有這麼窮的村子?”孫建軍簡直不敢相信。
“今年的情況已經好多了,多虧了朱鄉長搞的養殖場,要是往年,唉。”馬明義長嘆了口氣,沒有再往下去,但那意思都明白。
出了這樣的事,孫建軍顯然沒有興致再吃飯,朱代東要送他回縣城,孫建軍沒有拒絕。回到縣城,寬闊的街道,閃爍的燈光,就像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香山山莊緊跟潮流,搞了個洗浴中心,朱代東提議去那裡洗個澡,在外面吹了一天,滿身的沙子。
孫建軍說可以,但由他請客。朱代東沒有推辭,就像朋友間你來我往似的。洗完澡,兩人在大堂裡休息,久久無語,臨近分手,孫建軍,週一你來我辦公室一趟。
朱代東壓抑着內心的喜悅,輕輕點了點頭。
天色已晚,朱代東就在香山山莊住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趕到民政局,孫建軍給樹木嶺批了一百五十噸煤。這是三隻兔子和兩隻雞換的,朱代東覺得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