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程衛紅把自己的想法解釋對王聖利聽時,朱代東在這邊笑得腿抽筋,程衛紅的腦子很活啊,要是讓她去經商,沒準賺的錢不比認爹少。
但一想到王聖利一天收了六十五萬八千七百元又笑不出來了,雖然紀委一般不會去查這樣的“份子”錢,可是一般的婚喪嫁娶會有這麼大的金額麼?而且這還是第一天的錢,也不包括在醫院裡收到的錢。
“這錢得上繳組織。”王聖利堅定的說。
他說的這句話讓朱代東立刻對他好感大生,看來王聖利同志還是個好同志嘛。
“你瘋啦,加上醫院收的錢,超過一百萬了,全部上繳?再也沒有比你再蠢的人了。”程衛紅大叫。
“你就不能不點聲?要讓所有人都聽到你纔開心?”王聖利冷冷的說。
“聽到就聽到,正好讓他們看看,你這個常務副縣長是多麼的清廉!”程衛紅嚷嚷着說,但音量已經明顯降了下來,常務副縣長的話還是要聽的。
“醫院裡你收了多少錢?”王聖利問。
“三十六萬七千四百。”程衛紅對錢的數目特別敏感,不管多少錢,她從來不會出錯。
“引明主任那邊也替我收了十多萬,你說現在的人都怎麼了,變着法子送錢。”王聖利嘆了口氣說。
“這不正好麼,要不我幹嘛去鄉下再給你找個乾爹?你母親死的早,當時你還只是個副科長,沒權沒勢,要是挺到今天,也不用去給你找什麼乾爹了。”程衛紅嘆了口氣,當初王聖利他娘死的時候,家裡還墊了不少錢,如果換在今時今日,又是一棵搖錢樹啊。
“你天天就知道錢,錢,錢的,總有一天會死在這個錢上。”王聖利怒罵道。
“我還不是爲了你?你向上面不用打點?我弟弟被朱代東趕出了雨花,他想做生意,可卻沒本錢,我這個當姐的不資助他誰資助他?靠你這個姐夫行麼?朱代東只是個外來戶,可你在他面前,也只能夾着尾巴做人,想想都覺得窩囊。”程衛紅最喜歡掀王聖利的短,針針帶血,字字誅心。
“你……婦人之見。你拿出五十萬,我要上繳組織,剩下的錢一分也不能給你弟弟,等過個一年半載再說。”王聖利說。
“五十萬?你也太大方了吧?這麼些年,你聽到誰辦婚喪嫁娶把錢上繳過組織?最多給二十萬,而且還不能聲張。”程衛紅倒也能明白王聖利的苦心,吃二吐一,既得了名聲又落了實惠,只是這五十萬讓她太心疼,現在五十萬是筆多麼大的數字?要不是王聖利的爹突然死了,自己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擁有五十萬呢。
最後經過一番討價還價,程衛紅答應出三十萬,至於剩下的錢,放在家裡也不安全,她準備帶回孃家藏起來。至於存銀行,兩夫婦都沒有考慮過,雖然可以辦不記名存摺,但總覺得留下了把柄,不如把錢放在手中踏實。
原本朱代東對王聖利已經生出了好感,但聽到兩夫婦商量出來的結果後,再次大失所望。王聖利是既想當婊子又要立牌坊,實在是無恥之極。
第二天,程衛紅又收了三十多萬,第三天,又收了二十多萬,兩夫婦晚上在家數錢數得手抽筋。王聖利還好些,數目清不清楚又沒關係,反正錢到了手也不會飛。可是程衛紅則不然,她一定要精確到每一張鈔票。而且數一遍還不夠,至少要數二遍,有的時候甚至要數三四遍纔會放手。
朱代東粗略幫他們算了一下,加上在醫院收到的禮金,他們從王聖利父親由病到死這短短一個星期不到的時間,竟然大肆收了近一百六十萬人民幣。一百六十萬,這個數字對雨花縣來說絕對是筆驚人的財富。現在雨花縣的萬元戶雖然多了起來,但是十萬元戶還屬鳳毛麟角,至於百萬富翁,整個雨花縣屈指可數。而王聖利只是憑藉父親生場病,再辦個喪事,一百多萬就到手。
如果王聖利就這麼偷偷收下這筆錢,也就罷了,偏偏這廝還要拿出三十萬裝模作樣,上繳到市紀委。王聖利要求紀委不聲張,免得對其他同志在婚喪嫁娶的事情上造成被動,作爲一名黨員領導幹部,他只是不過是履行了有關規定而已,也沒有做什麼很特別的事。
紀委書記謝田緊緊地握住王聖利的雙手,始終就沒有把手放鬆,感慨地說:“聖利同志,你有這樣的覺悟實在太難得了。現在,領導幹部借婚喪嫁娶收斂錢財的不良行爲太猖獗了,多麼希望有更多的像你一樣的典型啊。但你既然提出這樣的要求,紀委也會充分尊重你的意見。可惜,真是可惜距!這麼生動的典型,我們卻無法宣傳表揚,這是不是我們紀檢部門的無能呢?好了好了,不說了,哪天我們紀檢委單獨請你喝幾盅。”
“謝書記,謝謝你的一片好意,我只是盡到了一個普通黨員領導幹部應盡的職責。”王聖利誠懇的說。
王聖利雖然主要要求不聲張,但是謝田卻不會讓這樣的事埋沒,至少得讓縣裡的主要領導知道嘛。借郭臨安和王力軍來市裡開會的機會,謝田向他們隱晦的說了,雨花縣的王聖利同志最近上繳了一筆數額巨大的款子,是他父親生產和喪事時收到的份子錢。這樣的好同志,實在可貴啊,謝田感慨的說。
郭臨安和王力軍是知道王聖利收了份子錢的,畢竟這在雨花縣來說也不是什麼大事,誰家沒有婚喪嫁娶?但是郭臨安和王力軍感興趣的是,謝田所說的數額巨大,能讓市紀委書記說出數額巨大,到底會是多少呢?
“謝書記,王聖利同志確實是一名好同志。”郭臨安順着謝田的話,緩緩頜道說。
“臨安同志,現在像這樣的好同志可不多了哦。”謝田意味深長的說。
“既然聖利同志提出不想聲張,就算我想在表揚他,也找不着機會啊。”郭臨安嘆了口氣。
“這就是王聖利同志的可貴之處,雖然我也答應過他這件事不聲張,但我還是覺得,有必要告訴雨花縣的主要領導。”謝田說,雖然王聖利一再強調,這事他不想聲張,可是謝田是老紀檢幹部了,真正純潔的黨員幹部不是沒有,但確實不多。王聖利嘴上說不想聲張,可實際上是有些口是心非的。不管他的目的如何,爲了那三十萬,自己也有必要把這件事通知郭臨安和王力軍。
“謝書記,我想知道王聖利同志到底上繳了多少錢?”郭臨安說。
“三十萬。”謝田沉吟了一會,還是把數字說了出來。
“三十萬?一分不多,一分不少?”郭臨安問。
“當然,我親自核實過,三十沓百元大鈔,你們雨花縣的份子錢可着實不低啊。”謝田笑着說。
“謝書記,我只有很奇怪,你說那些送份子錢的是不是約好了,竟然一分不少的只送三十萬,這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奇蹟?”郭臨安問。
“臨安同志,不管怎麼樣,聖利同志的出發點還是好的嘛。”謝田有些尷尬的說,這一點自己並沒有注意,注意力被那三十萬給吸引過去了,他擔任紀委書記這麼些年來,還是第一次遇到有人主動上繳這麼一筆鉅款。
“也對,我們不能懷疑聖利同志的動機。”郭臨安點了點頭。
回到縣裡之後,王力軍也分別向其他幾位副縣長傳達了謝書記的意思,號召大家向王副縣長學習。當王力軍向朱代東說出這樣的話時,朱代東笑了,他實在是忍不住。
“代東同志,難道你覺得這樣的事很好笑?”王力軍嚴厲的問,這可是非常嚴肅的談話,朱代東卻發笑,這是什麼行爲?
“縣長,不好意思,我只是覺得聖利縣長的品格太高尚了。”朱代東忍住笑意,說。
“有話就直說,別遮遮掩掩。”王力軍沒好氣的說。
“坊間有傳聞,說聖利縣長這次收的份子錢超過了百萬,我就在想,傳聞畢竟是不實的,他們再怎麼算,又怎麼能算出,份子錢其實只有三十萬呢?”朱代東一本正經的說。
“你說的是真的?”王力軍問。
“什麼?”朱代東問,民間確實有傳聞,說王副縣長死了個爹,但卻發了筆財,這個爹死得值啊。
“你說有傳聞說他收了百萬的份子錢?”王力軍說,這可不是件小事,雨花縣到目前爲止,也就出了農機廠原廠長餘見勇這個貪污犯,但也只有二十多萬,可這已經震驚了整個縣城。現在王聖利收的份子錢就多達百萬,就算他上繳了三十萬給紀委,也還有七十幾萬,而且他這樣的做法,更是其心可誅,更加無恥!
“縣長,這只是傳聞而已,不能當真,我們應該相信聖利縣長的黨性原則。”朱代東說這話的時候,耳鳴得非常厲害。
“這件事我知道了,既然有這樣的傳聞,我們就不能讓聖利同志被人污衊,必須給他一個公道。”王力軍憤激的說,正好可以借傳聞這件事,讓人查一下王聖利,名義上是給他正名,實際上怎麼回事,明白人都知道。
朱代東在心裡對王力軍豎起了大拇指,這一招夠自己學一陣的了,明明是想查王聖利,可舉起的旗幟卻是爲還王聖利清白,就算王聖利知道,也只能是有苦說不出啊。
而且朱代東還知道一點,王聖利其實是不經查的,如果是其他事的話,王聖利還能抵擋一陣子,但這事,數額太大,根本就不用驚動王聖利,查一下他的主管部門,得到的數字就超過了三十萬。怪只怪程衛東太貪心,如果按王聖利的說法,上繳五十萬,甚至是一百萬,把大頭留給組織,那就一點事兒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