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長鶯飛,春去秋來,五葉楓再一次紅遍我腳下的雲暝山,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七年了,七年來,我時常來這雲暝山頂的涼亭,站在山頂,俯瞰這個熟悉卻又陌生的世界,經常會看看西北方,那裡的城,幻想着城裡會發生的事,從前經常聽人說,懷念一座城,是因爲城裡有自己牽過的人或者是一去不復返的青春。
西北方的那個城裡,有一個我生活了一個月的家,時間不長,卻總有惦念,可能這就是身體裡斬不斷的血脈親情吧。
“姑娘,起風了,咱們回吧!”這是我的丫鬟沐橙,是師父特意從山下挑的,沐橙是一個比較能嘮叨的丫頭。
那年寒冬,得師父相救,我僥倖留下一命,因禍得福,拜了藥聖谷谷主千章子爲師,我是他的第三個弟子。當年,他救下我,並撫養我至今。七年來,師父,二師兄,我,我們三人守着藥聖谷,在谷裡歡聲笑語,相依爲命。至於大師兄,我一直沒有見過,小時候,我問過師父,當時言笑晏晏的師父卻立即甩袖而去,記憶裡,那是我第一次見師父黑臉,也是我七年來唯一一次見師父黑臉。後來有時我也會好奇,但師父對我恩重如山,我敬重他,相信他必是有他的緣由,那次之後,即使心中一直好奇,我也會忍下心中的迷惑不聞不問。
七年前,師父盡他全力才保下我一命,將我從閻王那裡拉了回來,也可能是閻王真的厭棄了我,所以不收我了吧,只是因年幼,那一年寒冬冰雪裡躺了不知幾個時辰的我終是留下了病根,二娘子的那一刀一樣在我原應完美而姣好的容貌上留下了一道疤痕,小時候,在我對着鏡子看我臉上的疤痕時,師父曾告訴我說,等將來我身子長開了,定型了,不再長了,疤痕就可去掉了,我自己也深知,師父沒有騙我,只是我兩世爲人,先後被人殘害,看淡生死,倒也不甚在意這小小疤痕,並且我倒覺得它留在臉上也不錯,或許是爲了提醒我那段幼年的歷史吧,那刺骨的寒同樣在記憶裡揮之不去,記憶猶新。
當年我在雪地裡差點凍死,師父雖救了我的命,七年來卻也是病況百出,身子贏弱,前些年竟是吹不得風,見不了雪,這些年倒是不知道耗費了藥聖谷多少名貴藥材,有時候我也在想,若不是一直生活在藥聖谷,恐怕我用不起這些藥材,或許我的生命也早早了結了。經常也會想起前世勤儉持家的父母,無論我最後的結局怎樣,當時在家族裡,我都是年輕一輩的翹楚,飛機失事那會我的身價早已無法估算,在那一世,我的腦子本身說成是生產金錢的機器也不爲過,想起那一世的紛爭,如今也只能笑一笑,過眼煙雲,去留無意,只是我的養父母,在我身價倍增之時,他們拒絕了大伯的幫扶,毅然選擇留在家族車間基層,爲的是離我近一些,在車間裡勤勤懇懇踏踏實實用自己的勞動賺每一分錢,如今想來,或許那時他們早已洞悉家族對我的態度,他們是爲了能夠不做我的拖累吧,我走後,只希望他們的聰穎亦可以全身而退,只希望他們能夠好好地,我想,在那一世,如果身體如我現在這般,怕是家族早已遺棄我,那時,恐怕也只有養父母會砸鍋賣鐵的陪伴我身邊。現在想來這些也沒有什麼用了,往事隨風了。
自山上拾階而下,沿途一路的紅楓摻雜着藥聖谷特有藥香,聞了七年,依然還是覺得這是世間最好聞的味道。
“師妹,又去山頂了,身體可有不適”?迎面遇到正上山的二師兄。
“師兄,你的醫術可沒有我精進的快,放心好啦,我可好得很呢,師兄你這是去哪呢”,我笑吟吟的跟二師兄玩笑到,我師父偏是個沒有章法的老頑童,不知爲何,卻偏偏收了二師兄這樣的呆呆的性子爲徒,這七年裡,我時常喜歡逗我的師兄,看他一板一眼的跟我辯論,而又被我懟的無話說,就覺得滿是寒冷的生活也一樣很鮮活。
“師父讓我來尋你,讓你下山後去焚藥居找他”,
“師父可有說什麼事,”
“師傅沒告訴我,不過師父心情很好,師妹去了就知道了”
“好,師兄你這是要去哪啊?”我見師兄一身精簡的常服,而不是在谷裡時鬆鬆快快的打扮,我開口問道。
“我送你回谷,一會去谷外找黎叔。對了,你的信函我擱在瓊樓齋了。”黎叔是藥聖谷在雲暝山下負責庶務的管事。
“師兄,路上小心!”送師兄下山後,走過曲折遊廊,來到焚藥居。
“扣、扣,師父,您在嗎,三兒進來了,”我推門而進。
“這是又去山上了,來,看看,江湖事多,上一屆江湖盟主那老頭兒崩了,明年三月要進行新一屆盟主的選拔,咱們到時候去露露臉,這幾年藥聖谷低調,那些猴兒怕是都要忘記咱們藥聖谷了,藥聖谷的威名可不能就讓你們這一輩給糟蹋了,哼!”我接過師父遞來的函件,暗暗腹誹着,明明是您老自己不願管事,做起甩手掌櫃,在這藥聖谷一呆就是十幾年好吧。
“是,有師父在,什麼人敢放肆呀!”雖然心裡那麼想,但恭維着我這師傅點準沒壞處。
“就你會討師父歡心,你去拾掇拾掇,三日後咱們啓程”。
“這麼趕嘛,”我有點驚訝,明明還有十個月的時間,藥聖谷離天涯峰就是本屆大會舉行地點不過個把月左右路程。
“還不是爲了滿足你的好奇心,你不是一直想出谷,前些年你身體一直虛弱,趁着今年大好了,你不想出去逛逛啊。就你這性子,一路遊山玩水,到漢南天涯峰也沒多少多餘時間,”師父放下手邊的藥材,擡頭佯裝怒瞪我一眼,我吐吐舌頭,上前拽住師父的袖子一邊搖晃道。
“還是師父最疼三兒了,師父放心,這樣吧,三兒這次呢犧牲一次,這次的武林大會三兒的瓊樓就不參與了,把這麼耀眼的機會留我偉大的師父一展風采,這樣可好啊?”我開玩笑道。
“臭丫頭,又討打,爲師還不知道你,趕緊去準備吧,我讓澈兒去山下找黎叔商議這次的隨行人員,一會澈兒回來,起居上的詳細你跟他商量商量,你身子弱,漢南那邊節氣多變,爲師多給你備點暖身的藥,省的到時你這丫頭想玩的時候小身板跟不上。”師父是一臉嫌棄。
“師父你對三兒太好了,”說着殊瓊就要哭的樣子。
“好了,別在這耍寶了,乖,去吧”
“徒兒告退”。走出師父的焚藥居,深吸一口氣,平復下心裡的波動,雖然已經七年,但依然做不到淡然面對自己這羸弱的身子,畢竟時不時就會面臨不良於行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