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無詩聽到這個聲音,心中一陣驚喜,敢情那說話之人竟是孟傳情。但隨即又擔心起來,不知道這小子的武功怎麼樣,若是不行,還是不要讓他躺這趟渾水了。她淡然道:“你回來做什麼?”
孟傳情笑道:“回來幫你啊!”他頓了頓,又道:“不過看你這種態度,似乎是不需要人幫忙,那我還是走遠一點算了。”說完竟真的扭頭大步離去。
南無詩見孟傳情真的要走,一時又後悔起來。
不管這小子的武功怎麼樣,至少也能幫上一點忙。何況自己不知道孟傳情的武功高低,這羣黑衣人更不可能知道,或許可以借孟傳情來嚇唬嚇唬他們。於是她慌忙叫道:“且慢!你想丟下商慈不管嗎?先幫我打發了他們,不然我們誰也走不掉。”
聽到南無詩的叫喊,孟傳情似乎是早料到一般,他慢慢地轉過身來,道:“我武功平平,可不幫你打人。”
南無詩聽罷氣憤道:“既然如此,你就去屋裡躲着吧!也許這就是對我最好的幫助。”
孟傳情輕笑道:“我的頭很大,做不了縮頭烏龜,但同樣它也很好使,我只需幫你找到這個陣法的破綻即可。”
此言剛落,孟傳情就感覺黑衣人緊緊盯着自己的目光忽然變得凌厲起來。若是目光可以殺人的話,他或許已死於黑衣人的目光之下。但是孟傳情卻毫不在意,依然淡淡地看着黑衣人們,似乎是在尋找黑衣人所佈陣法的破綻。
南無詩聽見孟傳情這樣說,驚喜道:“你能破此陣?”
孟傳情道:“這有何難?天下萬物皆是相生相剋,陣法亦是如此。只要我們找到此陣的剋星,此陣便可不破自解。”
黑衣人聽孟傳情這樣說,一時也迷惑起來,沒聽說陣法也有剋星啊,這小子究竟在故弄什麼玄虛?南無詩更是不解了,問道:“陣法也有剋星,這我倒沒有聽說過。你且說說這個陣法的剋星是什麼?”
孟傳情指着她,“就是你自己。”
南無詩一時不解,奇道:“此話怎講?”
孟傳情道:“我在很遠的地方就聽到了你和他們之間的對話,言談中說到此陣是專爲你而設,是這樣嗎?”
南無詩尚未回答,那領頭黑衣人就對她冷哼道:“盟主算是很給你面子了,這陣法是他花了六年的時間研究出來的,你們以爲有那麼容易破嗎?”
孟傳情接口道:“能不能破,你們待會兒就知道了。”說完,他慢慢走向南無詩,對她道:“這個陣法的創立只是針對你最厲害的一招,若是沒有這一招,不知道這陣法還有沒有用?”
南無詩想了想,忽然讚道:“好小子,你果真不凡。經你這麼一說,我全都明白了!”
孟傳情道:“明白就好,我就等着看好戲了!”說完,不再理會衆人,徑直往旁邊的石凳上一坐,端起農家兩老尚未收起的一盤青菜吃了起來。
南無詩也不理他,只是看着眼前的那羣黑衣人,輕笑道:“你們信不信,我三招之內就能破解此陣!”
領頭黑衣人聽後,看向背對自己正在吃着青菜的孟傳情,冷冷道:“就憑他的幾句話?”
南無詩也看向孟傳情,淺笑不語。
孟傳情幾口就將青菜吞下了肚,他將空盤子往石桌上一放,朗聲道:“中聽的話,一句就夠了。所以……”他轉過身來,看着黑衣人,又從嘴裡吐出了後半句,“你現在說的那些都是廢話。”
黑衣人正欲張口反擊,孟傳情卻似早料到一般,指着他的嘴,拖長了音道:“哎……什麼也不要說,都是些廢話!”
黑衣人氣得滿臉通紅,咬了咬牙,手一揮,他身後的陣法忽然就動了起來,又變回了之前的方形陣。那陣法快的驚人,孟傳情和南無詩誰也沒有看清陣法變化的經過。
孟傳情見此,心底暗贊:“此陣虛中有實,實中又有虛;看似由人組成,實則有影組成;氣勢渾然一體,其實一招可破。可見設陣之人雖然心思縝密,智計百出,卻也大意不懂變通,算有遺策。然而也不失爲一奇才,有機會倒要去討教一番。”
“不跟你們耍嘴皮子功夫,今天我們就爲盟主一雪前恥。”隨着領頭黑衣人的話音,他身後的陣法驀然前進,將其圍在中間。整個陣法也形成了一股強勢的氣流,緩緩向南無詩靠近。
南無詩絲毫不慌,只見她雙臂一揚,飄揚的藍綾暮然收縮,全部卷在了身上。而她的身形卻絲毫未變,身上也看不出任何藍綾,彷彿是鑽入了體內一般。
孟傳情見南無詩又恢復了之前初見她時的模樣,眼睛更是睜的老大。心道:不知她將藍綾藏在了何處?回想那個在海上見到的白衣女子用白練救人,不由得搖頭暗歎:天下奇人還真是不少,武功也是千奇百怪,自己與他們一比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黑衣人見南無詩收起了藍綾,突然做了一個奇怪的動作,他將雙手在胸前慢慢攤開,像是在拂水。隨着他的動作,身後的黑衣人兩人合爲一體,原本十八人竟變成了九人。奇怪的是十個黑衣人並不出掌打南無詩,而是齊齊出掌打向自己的胸口,然後就有十股氣流全部擊向南無詩。與此同時,南無詩身後竟又出現了九人,也做着同樣的動作。
整個過程極爲複雜奇怪,孟傳情看得是似懂非懂。他料想,在此前後夾擊的時刻,南無詩必定無法分心顧及身後,便一掌默運功力,準備隨時相救。這時,忽感覺一股微弱的殺氣自南無詩那邊撲面而來,擡頭看去,見南無詩正攤開雙掌運功,而那股殺氣正是自南無詩的掌心發出來的。殺氣隨着南無詩的雙掌攤開,慢慢擴散開來,卷向黑衣人。
在此千鈞一髮的時刻,孟傳情並沒有出手幫助南無詩,而是迷惑起來。只因他突然感覺這種莫名的殺氣似曾相識,卻又想不起在何時見過。他聽到一聲巨響後纔回過神來,此時再看,場上已發生了變化。
南無詩毫髮無傷,她身前身後的黑衣人除了領頭的,全部都倒地身亡,一股淡淡的殺氣也隨後散開,漸漸無息。
孟傳情有些意外,想不到南無詩輕輕一掌竟有如此威力,一時間欽佩不已。他哪裡知道,那股殺氣就是聞名江湖的天魔殺氣。南無詩只是從樓仲叢那裡得到一招真傳,就有如此威力,倘若是樓仲叢親臨,僅此一招,就能將這院子搗毀。當年樓仲叢與邪帝衣笑臣一戰,僅僅是五成功力就將天狼山給移爲平地,可想而知,這種殺氣是何等驚人。
領頭黑衣人望着倒在地上的同伴,一臉的驚慌,一步步後退,企圖找機會逃走。南無詩只掃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不殺你。回去告訴韓令風,魔靈珠乃我天魔教的鎮教之寶,以後要派強一點的下屬來取。”
黑衣人感激不盡,轉身就走,才踏出幾步,突然又停了下來。
南無詩有些奇怪,問:“你怎麼還不走,難道是想留下來陪葬?”
“將死之人,何必再走?”
南無詩聽到身後傳來孟傳情的聲音,扭頭看去,見他依舊坐在石凳上,眼睛緊緊地盯着前方的黑衣人,而他的右手高高擡起,所對方向正是黑衣人那邊。
這種姿勢像是……剛剛發了什麼暗器?
南無詩趕忙回頭看向黑衣人,後者正好仰面倒地。他的額頭上有兩個筷子粗的小洞,鮮血直冒,尚未閉上的眼睛緊緊盯着前方某處。南無詩順着他的目光望去,見院子的圍牆上,赫然插着一雙血淋淋的筷子!
忽然明白孟傳情做了什麼,南無詩憤怒地瞪向他:“你……”
孟傳情緩緩放下手,悠然道:“你終究還是不夠狠,或許你是有意放他走。但無論是哪一種原因,你都該明白,放虎歸山只會爲自己帶來無窮後患,也只有這樣,才能讓我們和兩老免遭池魚之央。”說完,他站了起來,慢慢走向南無詩。
南無詩突然感覺自己的計劃已被孟傳情看穿。自己本就有意放那黑衣人一馬,讓他回去暴露自己的行蹤,藉此引來更多爭鬥。誰知孟傳情竟然聽出了她話中的另一層意思,出手殺了黑衣人,打亂了她的計劃。
南無詩心道:也許這就是天意吧!喃喃道:“我也不想這樣,可我必須這麼做,明知不可爲卻不得不爲之,我沒有選擇。”
孟傳情突然停下了腳步,南無詩的話觸及了他心中的結。自己又何嘗不是生活在無奈之中呢?或許只有離開了武林莊,他才能爲所欲爲,做真正的自己。
他似乎想挖出南無詩所有的秘密,依然不肯放棄地追問:“你知道這一放,整個江湖中人都會知道你在這裡。你是想引無數仇家來此嗎?南聖女!”
南無詩見孟傳情竟點出了自己的身份,知道他絕非普通人,而剛纔她也見識到了孟傳情的武功,就更加的疑惑了。那麼深厚的功力,她怎麼也不相信會出自這個少年之手。
就在剛纔,黑衣人剛剛起步時,孟傳情順手抄起了手邊的筷子,射向黑衣人的後腦勺,由於內力深厚,以致筷子穿顱而過,釘在了院牆上。且不說他用了幾成功力,就‘筷子穿顱而過’一事而言,江湖中又有幾人能做到?
她見孟傳情步步緊逼,絲毫沒有放過自己的意思,彷彿要將自己隱藏了多年的秘密層層剝開,一時憤怒,喝道:“夠了!”
孟傳情不料南無詩竟會有如此反應,知道再問下去就會翻臉,只得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笑道:“好,不說了,收屍吧!”說完就將黑衣人的屍體往院外搬。
南無詩見他搬起屍體毫不費力,問道:“告訴我,你是誰?”
孟傳情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敷衍道:“我叫孟傳情,你知道的。”
南無詩想了想,忽然道:“江湖上姓孟的大戶人家,除了從不露面的武林莊二公子,我皆有所聞。”
孟傳情嘆道:“從不露面啊!所以,江湖上應該沒人認得我吧。”
南無詩明白孟傳情此言已經承認了自己所猜無誤,她讚道:“想不到孟凡塵那個老匹夫,竟會生出你這麼一個人精!”
孟傳情聽見南無詩評論自己的父親,一臉的無所謂,他笑道:“人精還談不上,至少我還沒有達到長生不老的境界。”
南無詩道:“但你的武功和智慧已遠遠超過了你的父親,對付這種陣法綽綽有餘,若是你早些出手,我又何必多造殺孽。”
孟傳情聞言卻道:“聽說當初叛教的時候,你在魔門大開殺戒,血流成河,當時的你應該很絕決吧?想不到外面的江湖竟會洗去你一顆屠宰的心。”說罷,繼續搬着屍體。
南無詩一時無言,心道:臭小子,你怎會明白我的苦衷?不願多做解釋,她無奈地嘆了口氣後,幫孟傳情搬起屍體來。
兩人很快將十幾個黑衣人的屍體,搬到了院外不遠處的樹林中。孟傳情在棚中抱來一堆乾草,正準備去屋中尋火種火化黑衣人,就見農家老頭和鄢商慈兩人迎面走來。鄢商慈見孟傳情安然無恙,撲在他的懷裡欣喜不已。
孟傳情緊摟懷中人,問道:“商慈,有沒有被嚇到?”
鄢商慈想也不想就答道:“沒有,我倒不是很怕。”
孟傳情一時愕然,據他所知,鄢商慈一直在鄢伯父的保護下,不曾見過此等血腥殺人場面,第一次見,她居然不怕,着實讓人有些意外。
“孟少俠,給你火種。”農家老頭來到孟傳情身邊遞上一物。
孟傳情更加愕然了,鄢商慈不曾見過此等場面,卻說不怕,已是令人費解,而這農家老頭久居深山,與世無爭。這種人家最怕惹來是非,見到此等場面居然還如此鎮定,實在可疑!
孟傳情將疑惑放在心中,接過老頭遞過來的火種點着了乾草,一陣劈里啪啦後,黑衣人已被全部火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