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鬆了一口氣,總算把韓令風唬住了。但能唬多長時間他也不知道,再不來救兵的話,就只有等死的份了。知道韓令風並沒有走遠,他絲毫不敢鬆懈,低聲對霍嫣華道:“鎮定點,不要露出馬腳,以免惹韓令風懷疑。”
霍嫣華早就對夜未央崇拜無比,剛纔見他幾句話就唬退了一個敵人,心中更是佩服,問道:“難道他還沒走嗎?”
夜未央道:“他應該還躲在附近,一旦發現我們在騙他,就會現身毫不猶豫地殺死我們。”
霍嫣華臉色有些不自然,顫聲道:“那怎麼辦?”
夜未央道:“等!拖一刻,是一刻。我肯定不會那麼薄命的。”
樹林中靜的出奇,忽然一陣大風吹過,捲起無數樹葉飄揚於空中。
夜未央看着韓令風隱去的方向,突然道:“他過來了。”
霍嫣華伸頭望了望,沒有看見韓令風的身影,不解地問夜未央:“你怎麼知道?”
夜未央道:“這是個時機,狂風大作,天時地利,他必然會出手。”話剛落音,韓令風的身影就出現在眼前。他冷眸看着夜未央,似一頭猛獅忽然衝了過來。
霍嫣華一聲尖叫,就在這時,一刀一劍從林中穿了過來,紛紛擋在韓令風身前。隨後,兩個身影落於夜未央身前,各自接住刀劍,全力戒備。
夜未央瞧着眼前的黑衣人,高興的不得了,直呼道:“哎呀呀,必之你來的太巧了,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每每有困難,這傢伙都是第一個現身相救,簡直默契的沒話說。
冉必之忍不住抖了抖身體,好肉麻!一身雞皮疙瘩。看了一眼韓令風,對身邊的莊伏樓道:“讓給你,怎麼樣?”
莊伏樓看着韓令風,有些意外,手中的劍不自覺的放下了。
韓令風看着莊伏樓,怒氣橫生,道:“好你個莊伏樓,我沒去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門來了。說!你究竟把知處的屍體帶去哪裡了?”
當日在盟主府,莊伏樓帶走韓知處的屍體一去不回,他派了無數人尋找兒子的遺體都無功而返,而那些去追殺莊伏樓的人個個都是帶傷回來。無奈之下,他只得親自出馬。得知無數武林中人聚集武陵鎮,心想着莊伏樓也會來此,便趕來這裡。此時見了莊伏樓,恨意直涌心頭,盯着他的眼睛幾乎要冒火。
莊伏樓有些愧疚,道:“令郎被我埋在了貴府後山榕樹之下,你回去一看便知。”
韓令風道:“好,只要你跟我一塊回去,在知處墳前磕頭認罪,殺害他的這件事,我就不找你麻煩了。”
莊伏樓也不是輕易妥協的人,淡淡道:“令郎死有餘辜,你當引以爲戒,不要在禍害他人性命了,否則,早晚會步入他的後塵。”
冉必之有些不耐煩了,插口道:“怎麼那麼多話,趕緊把他打發了,還有事呢!”二話不說,揮刀劈向韓令風。
夜未央盯着莊伏樓手中的瀝血劍,問道:“你是來找殘陽劍主的?”他當然知道殘陽瀝血相吸的屬性,想必這莊伏樓的瀝血劍感應到了殘陽劍主的危險,纔會和必之一同趕往這裡。
莊伏樓驚訝地看着夜未央,又聽他道:“六日被他重傷,你還不替她雪恥?一味的心慈手軟,可能會讓你失去最愛的人也說不定。”他笑容滿面,語氣中無不暗含玄機。
莊伏樓驀地睜大了眼睛,想着夜未央所說的話,似是什麼觸痛了他,猛然抽劍迎上韓令風。
韓令風抵擋冉必之,已然使盡全力,此時,莊伏樓加入,兩人聯手逼得他直往後退。冉必之的陌陽刀法霸氣側漏,莊伏樓的瀝血劍法劍氣橫生,都不是他一雙肉掌可以抵擋的。十餘招後,被陌陽刀劈中肩頭,疼的他直冒冷汗。眼見莊伏樓又是一劍刺來,知道再鬥下去必死無疑,便一掌拍開陌陽刀撞上殘陽劍,趁着這兩人分神時逃走了。
莊伏樓提劍就要追過去,冉必之卻攔住了他,“算了,由他去吧。”轉身看向夜未央,“你又怎麼呢?”
夜未央反問:“必之你匆匆來此,莫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冉必之臉色凝重,道:“孟傳情和夏星辰一起失蹤了。”
冉必之在夏星辰的房間等了許久都不見那人回來,後來在客棧逛的時候,聽孟傳心說,才知道孟傳情也不見了。直覺事情有變,他便匆匆過來找夜未央。恰巧莊伏樓感應到勞桑心有危險也往這邊趕過來,兩人這才相遇。
夜未央聽了冉必之的話,眉頭微皺,用右手指敲着大腿,慢慢道:“孟傳情他不是膽小的人,所以肯定不會無故失蹤的,定是有人設計了他……而夏星辰……她和孟傳情一起失蹤肯定是有聯繫的……這個丫頭毫無所長,唯有一身機關術能爲人所用,她既然和孟傳情一起失蹤,那麼定是有人想用她的機關術困住孟傳情……夏星辰只追隨強者,絕不會輕易受人控制,而也沒有人能輕易用武力制服她……所以,一定是控心……整個飛龍引,會控心的只有農兒一人……南……老闆娘近來與農兒走那麼近,難道是她利用農兒控制了夏星辰……她困住孟傳情又是爲什麼呢?是知道了我與孟傳情的交易,想阻擾我?還是有其他的原因……”
夜未央說話的聲音不大,在場的每一個人卻都聽得清清楚楚,三人聽完他的猜測,表情不一。霍嫣華一頭霧水,冉必之已然習慣他的高深莫測,而莊伏樓則抱着瀝血劍一臉震驚地看着夜未央。這是什麼人?一句話就能聯想到這些,真是太可怕了!問道:“你的意思是孟兄弟被飛龍引的老闆娘囚禁起來了?”他有些懷疑,在自己的印象中,老闆娘對孟傳情很好,怎麼會害他呢?
夜未央毫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莊伏樓當做了怪物,他擡眸看向冉必之和莊伏樓,道:“總之,這一切應該跟農兒有關係,只要找到她,我相信一切都會真相大白的。”
冉必之點頭,抱着陌陽刀率先起步走了,夜未央卻在身後叫住了他:“喂!必之,你要揹我!”
冉必之扭頭看着他,一臉的不屑,這人怎麼越來越像娘們了。
儘管如此,他還是上前背起夜未央,埋怨道:“你還是想辦法早些恢復武功吧!不然你受罪,我們跟着吃苦,淨耽誤事。”
這人有武功的時候不知道多瀟灑,以往都是屬下有難他現身相救,如今失去了武功,倒反過來讓屬下救他了。日日奔波賣命本來就很辛苦,還得分心保護他,一點休息的時間也沒有,也難怪冉必之會抱怨。
夜未央當即給了他一個爆慄,“趕緊走,回去找小白算賬!”
幾人穿過密林,只走了幾步,就見霍春秋匆匆朝這邊奔了過來。夜未央一愣,人還沒走近就衝霍春秋喊道:“你怎麼又回來了?”
霍春秋走近幾人身前,道:“桑心不放心你,非要讓我回來救你……”話未說完,就聽夜未央吼道:“她讓你回來你就回來?”
夜未央只覺得頭疼,降低了語氣,道:“蠢小子!你怎麼能把六日一個人留在樹林裡,她傷的那麼重,不趕快治的話會死的。”
霍春秋只覺得憋屈,先救誰都有錯,至於這麼來回奔波嗎?正想着,就聽夜未央道:“你還愣着幹什麼,趕緊帶我們去找六日。”
霍春秋將幾人帶到與勞桑心分別的地方,卻並沒有在樹下發現勞桑心的身影。霍春秋一着急,一棵樹一棵樹繞過去找着,“哪去了?明明在這裡的……”
夜未央掃視地面一番,對急得亂轉的霍春秋道:“別找了,六日應該是被人帶走了,暫時不會有危險。”
霍春秋扭頭看他,“怎麼會沒危險!萬一是被仇家帶走了,她不是死定了!我要去找她!”說完,急切地要離開。
霍嫣華一把拽住他,“哥哥,你冷靜一點,聽未央公子的。”
夜未央指着地面的馬車印,道:“如果是仇家的話,會當場殺了她,何必將她帶走。這輛馬車應當是富貴人家所有,看這車印,應該是去武陵鎮了,我們回去查一查便知道是誰救了她。”
莊伏樓看向霍春秋,也勸說道:“他說的沒錯,我們先回去吧。”霍春秋雖然還放不下心,但也只能跟隨幾人回去。
幾人剛走了幾步,忽聽見遠遠地有琴聲傳來,空靈飄忽,似夢似幻,驚得幾人心頭一震。莊伏樓感覺奇怪,喃喃道:“這琴聲中怎麼有一股懾心之力?”
夜未央猛地擡頭看向天際,喃喃道:“懾心術!難道她已經和商羽落開戰了?”
冉必之,莊伏樓和霍春秋三人都感覺到了異樣,急忙運功抵抗,霍嫣華不懂武功,站在原地似是癡了。莊伏樓急忙拉過她,將手抵在她後背爲她運功抵抗懾心術的侵蝕。
冉必之見背上的夜未央安靜的很,便問道:“你怎麼樣?有沒有被控制?”
夜未央淡淡道:“放心,區區懾心術,能耐我何?”心道:彈琴的應該是秋雙心,只是藉助琴音之力擾亂人心,並不如農兒直接使用的高明,可以控制人心。所以,這點功力,還不足以擾亂他的心志。
武陵鎮,金山客棧。
商羽落調息罷便提着劍出了門去。剛步入大街,就聽身後傳來琴聲,伴隨着秋雙心冷然的聲音:“商羽落,你還想往哪裡去!”
商羽落扭頭看去,只見秋雙心和農牧夫並排而立,眉目含怒地看着她,眼中有着深深的敵意。她不解問道:“樓夫人,此話何意?”
秋雙心懷抱魔音琴,忽地白影蹁躚,躍向金山客棧房頂,俯視着商羽落,道:“我雖然久不經江湖,卻也不是任人欺負的主,你膽敢與我爲敵,就是自找死路。今日,你休想逃得出去!”說完,素手輕撥琴絃,玄音忽起,震懾了大街上的每一個人。暗含攝心之術的魔音,將人羣盡數退散,紛紛躲進屋裡。剎那間,大街上就只剩商羽落和農牧夫兩人。
商羽落揚聲道:“夫人有話何不直說,不知商某何處得罪了你!”
秋雙心冷臉看着她,雙手忽地加力加速,一陣激昂的聲音響徹整個武陵鎮。她手上動作不停,看了一眼農牧夫,後者已明其意,抽出背上長劍,擊向商羽落。日月初塵劍法,暗含陰風勁氣連連攻向商羽落,竟有一絲要置對方於死地的意味。
農牧夫是昔日秘血宮的大弟子,武功只在其師父慕容華語之下,雖多年未曾與人戰鬥,但招式卻記得清清楚楚。憑他教導農秋音的武功就可看出,他的修爲不淺,已名列江湖一流。
日月初塵劍法是秘血宮三大絕學之一,農牧夫練得可謂是爐火純青。招招顯露鋒芒,凌厲無比。然而,抵擋商羽落的無比神劍還是有些弱勢的。商羽落的劍法超絕,在江湖上已是衆所周知,所以,農牧夫對敵絲毫也不敢大意。在秋雙心攝心術的協助下,他本以爲能看出對方的破綻,沒想到商羽落的劍法絲毫不顯凌亂,反而越戰越犀利。
似是明白他心中所想,商羽落邊揮劍擋擊邊道:“樓夫人,我早就跟你說過了,你的攝心術對我根本就毫無用處。”
農牧夫和秋雙心都有些意外,想不到這商羽落的修爲,竟已達到如此高的境界。秋雙心心有怒氣,自是不甘放棄,翻轉魔音琴,更加用力地撥着琴絃,陣陣魔音傳向四方,驚得天際的鳥兒都斷翅掉了下來。琴聲將金山客棧裡的孟凡塵父子引了出來,兩人看着相鬥的雙方,各自驚詫不語。
孟凡塵仰頭看向房頂的秋雙心,坐在磚瓦之上,神情冷漠,一襲白衣依舊如雪,似靈似仙。十幾年的歲月,並沒有磨去她美麗的容顏,一如在劣引林初見時清幽。那時的她滿臉笑意,如沉醉在春風裡得意自在,而今,依舊是那張白皙的臉,卻多了一種滄桑感,取代笑意的是清冷,是淡漠。只因春風不再,笑意便一去不返,流年易逝,帶走的是良人的夢。
秋雙心膚如凝脂,纖珪如玉,每撥動一根琴絃,就好似費勁了全身的力氣,身體在風中微微顫抖。孟凡塵瞧着她,心神已漸漸迷失,他又想起了劣引林初見時的情景,想起了和樓仲叢的戰鬥……
驀地,身邊的孟傳聞撞了他一下,他猛地清醒了過來。見孟傳聞已被懾心之力逼得退回了屋裡,忙運起功來抵抗,然而他傷勢未愈,一提氣,便有一股悶氣涌入心頭,難受無比。雖百般不願,他還是慢慢退了回去,緊閉客棧的門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