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星辰抓來一隻飛鳥,拋向毒陣,親眼看見鳥兒全身焦爛死去,才知這毒陣的厲害,一時之間,也不敢靠近。不過,她並未因此放棄,一直守在毒陣之外,待在翠谷之中。餓了,就打下飛禽烤了吃,渴了,就去遠些的山泉裡飲水,晚上就在石壁之下和衣而眠,砍些青草蓋在身上。如此,她在糊塗堂之外整整守了一日一夜。
次日天明,她被衆人的聲音驚醒,翻過石壁一看,竟是勞桑心在指點莫天都武藝。冉必之坐在樹上,看着兩人,時不時開口指點,繼而又翻身下去,與兩人纏鬥在一起。三人互相切磋,好不愜意,倒令夏星辰生出羨慕之情。
夏星辰是個孤兒,自小被師父千機子養大,所學的,所感的,都是千機子一手所教,所以性格同他很像。因爲身邊沒有親人朋友,所以,她從來沒有體會過朋友之情。一直以來,千機子給她灌輸的思想就是“天下間,根本就沒有真正的強者,所謂高手,只不過是衆人的吹捧罷了。”正是因爲這樣的思想,才讓她不將弱者放在眼裡,不肯放下身段與弱者交流。如今,看着糊塗堂的這些人,彼此之間情誼深重,一股異樣的感情驀然浮現心頭。
“其實,我也想這樣跟他們一起玩……”這個念頭剛出,她猛然又擺擺頭,喃喃道:“我在想什麼,他們幾個雖然都能打贏我,但在江湖上根本就排不上什麼名次,連那兩個人都打不贏,怎麼有資格同我一起玩?”眼中羨慕的光芒漸漸隱去。
“他們爲什麼……都願意追隨夜未央呢?”看着從裡面走出來的夜未央,夏星辰心中很是不解,不禁眉頭緊鎖,盯着那人看着,試圖找出一些不凡之處。然而,越看越覺得厭煩鄙夷。那人拿着一個大餅,邊啃邊走,精神散懶,毫無活力,一副病態的樣子,毫無追隨的價值,真不明白,這些人是怎麼想的?
夜未央坐在懸崖邊上,心不在焉地啃着大餅。江才情從裡面走出來看見了,臉色一變,身影一閃就來到了他身邊,冷着臉道:“不能坐這裡!”
夜未央擡頭看他,“爲什麼不能,這裡一直都是我的專屬位置。”
江才情道:“你現在沒有武功,很危險。”
夜未央沒有喪失武功之前,經常喜歡坐在懸崖邊上看山下的風景,失去武功之後,江才情唯恐他一不小心就掉了下去。所以,每次一看見他坐在邊上,就過來阻止。不過,他的阻止基本上是沒什麼效果的,夜未央才懶得聽他的話,直接回道:“小白,你怎麼越來越像老媽子了,我又不是三歲小孩。”
江才情看着夜未央,沉默了半晌,最終讓步,轉身往回走,經過冉必之和勞桑心時,開口道:“看着他。”身影穿過荊棘密佈的小路,上茶山去了。
夜未央啃完了大餅,就目不轉睛地看着前方,心中似乎是在思考什麼問題。坐在崖邊,剛好將滿山的風景收入眼底,透過眼前的山林,隱隱可見山下鎮上的房子。夜未央盯着那房子看了一會,用手比劃了一下,忽然開口道:“必之,幹活了。”
冉必之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走上前,見夜未央從懷中掏出三張銀票,遞給他,道:“三千兩,你和天都去弄些鐵鏈回來,有多少就給我弄多少,不要太引人注意。”
冉必之拿着銀票,手一抖,這任務還真是艱鉅啊!
夏星辰瞧着這一幕,心中驚歎,這夜未央好像很有錢啊,難不成這些人跟着他,是因爲他錢多?她想起了第一次遇見夜未央時的情形,當時兩人因爲一個包子起了爭執,夜未央直接從懷中掏出銀票說要賠償她。她當時正在氣頭上,沒有多留意,現在想想,夜未央那時候掏出來的一張銀票,可是整整一千兩啊!
錢,是很奇妙的東西。有人可以視它如糞土,有人也可以爲它喪盡天良。江湖人,尤其是四處漂泊的,錢財絕對離不開身,否則一定會寸步難行。夏星辰出來的時候帶的銀兩不多,基本上都花光了,之後她在武林莊白吃白喝了一段日子,又在飛龍引大吃大喝了幾天。如今,身上已無一物,此時猛然看到這麼多銀票,難免有些心動。如果,再不找到一處安身之所的話,就只能去靠自己的本事掙錢了,或者,回千機閣。
夏星辰正想着,卻見冉必之和莫天都直接穿過毒陣,下山去了。心中一愣,他們怎麼過去的?難道毒氣已經散了?這時,又聽夜未央道:“六日,跟我走。”
勞桑心從懷中掏出一粒藥丸,遞給夜未央,道:“這是小衣昨晚研製出的解藥。”夜未央接過,看了夏星辰一眼,一口服下,帶着勞桑心離開了。
夜未央帶着勞桑心去了鎮上,在大街上轉轉悠悠的,一直擡着頭看着街邊的房子。勞桑心有些奇怪,“領主,你在找什麼嗎?”
夜未央道:“我要在鎮上買房子。”
“啊?”勞桑心無比驚訝,“好端端地,怎麼要買房子?”
夜未央道:“糊塗堂已漸漸由暗轉明,以後還有與更多的人接觸,假使來了客人,總不能在山洞裡招待人家吧。將鎮上的房子作爲據點,以此來隱蔽山洞,不僅自己受用,也可以迷惑敵人。”他擡眼看向山上,在一處白牆府門外停下,道:“就是這裡,正對山崖。”
夜未央花了一筆大價錢,從主人手中買下了這套房子,商議好搬住日期後,就帶着勞桑心離開了。穿過街尾,一頭鑽進了賭坊,“六日,你自己去逛吧,我的銀票花完了,再去掙點回來。”
夜未央賺足了大把銀票之後,和勞桑心一起返回了山裡。一上山崖,正好看見夏星辰用無色引線抽着冉弄衣的脖子,威脅她撤了毒陣。
冉弄衣看不見引線,只覺得脖子生疼,瞧見了夜未央,連忙呼救:“領主,救我!”
夜未央使了個眼色,勞桑心抽出殘陽劍就朝夏星辰刺了過去,凌厲的劍招逼得她不得不收回引線,專心應對勞桑心。沒想到,不過幾招,勞桑心就將她制服了。
夜未央看着一臉不甘的夏星辰,冷笑道:“還真以爲自己有多大本事?你的引線威力已大不如前,他們幾個任何一個人都能將你打趴下。若是還不知趣,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山崖!”
夏星辰呸了一聲,道:“如果不是江才情毀了我的……我豈會輸給她?”就算輸了,骨子裡依然有些自傲。
夜未央示意勞桑心鬆開夏星辰,“不用管她,一會兒小白回來看見了,又該急了。”那傢伙好幾次都想動手解決這女人,要不是自己攔着,她都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勞桑心收起架在夏星辰脖子上的殘陽劍,又聽夜未央道:“你去接應必之,務必在天黑之前趕回來。”
“可是她……”勞桑心有些不放心。
夜未央卻絲毫也不在意,擺擺手道:“我去找小白,她奈不了我。”
勞桑心走後,夜未央就去茶山找江才情,兩人在山上逗留了一陣子,這才返回崖上。
瞧見夏星辰靠在翠谷大石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江才情,就像是在看一個獵物,夜未央的笑容更深了,拉着江才情進洞去了。整整一天,這兩人都沒有出來過。冉弄衣也學乖了,不再靠近夏星辰,這使得夏星辰根本就沒有機會去破陣。
傍晚時分,冉必之三人用馬車拉了幾個大箱子從翠谷後的大路穿了過來。夜未央似是有感應一般,帶着江才情從裡面出來了。夏星辰依舊站在翠谷中,看着衆人打開箱子,從裡面倒出大量的鐵鏈。
冉必之問:“這些夠了嗎?”
夜未央道:“夠不夠,試了才知道。”看向勞桑心,“六日,你現在就下山,去我們今早買的那房子後院,我給你說過的,在那裡守着。”勞桑心來來回回跑了好幾趟,絲毫也不覺得累,又施展輕功飛躍下了山。
夜未央站在崖邊,指着遠處的白點,對江才情道:“小白,以你的輕功,一口氣能不能飛到那裡?”
江才情淡淡道:“能。”
夜未央拍手,道:“如此甚好,你就帶着鐵鏈從這裡飛過去,六日在對面接應你。”他說的輕描淡寫,江才情聽了卻是臉色微變,看着他,道:“帶着鐵鏈?”
夜未央笑,點頭。江才情轉過臉去,半晌後才道:“帶着這麼重的鐵鏈,有些難度。”
夜未央道:“我相信你辦得到。我要在這裡牽一座鏈橋,直接通往鎮上的房子,以後來回都可以走這條路。若是下面有事,也可以用最快的速度過去接應。”他邊說着邊將鐵鏈一端綁在江才情腰上,江才情倒沒多說什麼,張開雙臂,任夜未央將粗重的鐵鏈纏了兩圈,最後用繩子打結。
“好了。”夜未央拍拍手,轉身看向冉必之,道:“把所有鐵鏈都接起來,如果小白拉的夠直的話,應該還有多餘的。”
冉必之和莫天都兩人一起忙活,很快就完成了。夜未央打了個響指,對江才情道:“小白,可以了。記得回來的時候帶六日從這裡過來,我要看看你們用了多長的時間。”
江才情縱身一躍,身體如飛鳥一般向前飄去,地上的鐵鏈隨着他的拉扯,慢慢減少,越拉越長……
夜未央讓冉必之運足內力把陌陽刀插在地上,將鐵鏈尾端固定在陌陽刀上,防止江才情拉過頭讓鐵鏈滑了下了山崖。之後,幾人就一直在山崖上等着。
片刻後,夜未央瞧見了勞桑心發過來的信號,忙對冉必之打了個手勢。冉必之會意,猛然拉住鐵鏈,運足內力一扯,身影翻上大樹,將鐵鏈緊緊地纏在樹腰上。
望着餘下的一堆鐵鏈,冉必之輕笑,“竟然被你說中了,多這麼多?”
夜未央站在崖邊,伸手拉了拉鐵鏈,道:“還不夠直,不過以必之你的功力,拉到這種程度已經不錯了。”樹上,冉必之撇撇嘴,說得倒輕鬆,那可是粗重的鐵鏈,你以爲是絲線啊。
這時,夜未央感覺手中的鐵鏈一陣晃動,知道是江才情和勞桑心順着鐵鏈回來了,心下一喜,道:“大功告成。”心中開始默數,計算着時間。
夏星辰站在毒陣外面,靜靜地瞧着一切,心底不由得暗歎:這夜未央還真有幾分頭腦。不過,明明弱的跟只貓似的,卻能支配這麼多高手,想想真令人不甘心。他憑什麼要求江才情去冒險?這麼長的距離,萬一江才情支撐不住掉下去了怎麼辦?這人,簡直是越看越氣!
想着想着,夏星辰心中就生出了一股怒氣,望着站在懸崖邊緣的夜未央,一個念頭在腦中產生了。只需要輕輕一推,那傢伙就掉下去了,這萬丈深淵,必定摔得他粉身碎骨,到時候,就不會再有人阻止我接近江才情了吧。手不自覺地揚起,引線驀然出手,穿過毒陣,纏向夜未央的雙腿。
夜未央已瞧見了江才情飛奔過來的身影,正自欣喜,卻感覺雙腿一緊,一股力道將他向山崖外拉扯。他心裡一驚,夏星辰!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雙腿已失去了知覺,一頭向崖下栽了下去。慌亂中,他急忙扯住鐵鏈,兩隻手悠在上面,下半身在空中飄飄蕩蕩。
鐵鏈急劇晃動,讓行走在鐵鏈上的江才情身體都不由得晃了一下,落後他許多的勞桑心更是嚇得坐在鐵鏈上,不敢再前進半分。江才情眼力甚好,一眼就瞧清了前面的情況,擔心夜未央會掉下去,急忙加快速度向前飛奔而去。
樹上的冉必之顯然也被這突發的狀況嚇到了,臉色一變,飛躍下樹,奔到崖邊,企圖伸手拉夜未央上來。沒想到,夏星辰在此時驟然出手,將引線纏上夜未央的雙手。夜未央手一鬆,陰冷的眼神看向夏星辰,整個人如大雁般,向下墜去。
冉必之一手抓了個空,眼睜睜地看着夜未央的身形越來越遠,心下無比震驚。就這樣完了?他想下去救,可就這樣跳下去,任誰都會摔的粉身碎骨吧?正出神,卻見一個白影也慢慢向下墜去。“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