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商慈離開房間後,孟傳情臉上的笑容漸漸散去。擡起一掌,慢慢運功,卻依舊無法提氣,彷彿體內所有的真氣都消失了一般。
所以,是武功廢了嗎?不然又怎麼會好呢?他閉上眼睛,無法想象,自己今後將是廢人一個。必須得接受這樣的命運吧?
鄢商慈很快煮好了一碗粥,親自給孟傳情端過來。孟傳情接過粥,手微微發抖,如今,他身體虛弱的連碗都拿不穩了,更別說做其他事了。他不想鄢商慈知道自己武功盡失,便將碗放在桌上,直接趴在桌子用勺子舀着喝。
“傳情,你纔剛醒來,身體還好吧?要不要我餵你喝?”鄢商慈有些擔心。
孟傳情搖搖頭,道:“不用,我自己可以。”
鄢商慈瞧着他一口一口地喝着,問道:“味道怎麼樣?”
“真好喝,你煮的嗎?”
鄢商慈道:“嗯,你知道嗎?這是我第三次煮粥,你是第三個喝我煮的粥的男人,也終將會是最後一個。連傳聞都沒喝過呢。”
孟傳情停下喝粥的動作,看着鄢商慈,雙目對視,各含深情。這間接的表白,他卻不知如何迴應,低聲道:“這若不是你親自煮的粥,我也不會喝呢。”自從那件事後,他對粥就有了些反感。
鄢商慈似是也想到了那件事,怕孟傳情傷感,她急忙岔開話題,道:“傳情,我去給你燒些熱水,取取暖,這樣也好的快些。”
“好。”孟傳情點頭,目視鄢商慈離開後,接着喝粥。
粥快見底的時候,一個人突然跑了進來,孟傳情擡頭一看,竟是水連環。她瞧見了孟傳情,微微一愣,“小孟,你醒了?”
孟傳情沖水連環笑笑,瞧見她匆匆忙忙地扯過布包就要走,便叫住了她,“小神醫,你這麼急急忙忙的去哪啊?”
水連環邊將布包往身上掛,邊道:“你姐姐剛生了個兒子,身體太虛,要用金針……”聽到身後傳來勺子掉落在碗裡的聲音,她才發覺自己說漏了嘴,趕忙捂住,扭頭看向孟傳情。
孟傳情震驚的說不出話來,只是呆呆地看着水連環,就連鄢商慈進來都沒有察覺。
“所以姐姐當初並沒有聽我勸打掉孩子嗎?”孟傳情盯着面前的兩個女子,眼神有些疑惑,“我竟然睡了那麼久,久到孩子都生了嗎?”他以爲鄢商慈說的幾個月,只是短短的兩三個月,卻沒想到比這更久,久到不知不覺他都做了爹。
“傳情……”鄢商慈開口,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孟傳情沉默了半晌,問水連環:“姐姐她還平安嗎?”
水連環道:“母子平安,你姐姐只是身體有些虛弱,我幫她調理一下,過幾天就好了。”
“平安就好。”孟傳情低語一聲,接着舀碗裡的粥。
“你好好休息,我去那邊。”水連環挎着布包離開了。
半晌後。
“傳情。”
“嗯?”
“還洗澡嗎?”
“洗。”
孟傳情清醒的消息,很快在莊裡傳開了。除了孟凡塵和孟傳心,每個人都過來噓寒問暖了一遍。由於身體太過虛弱,衆人都沒有過多的打擾,給足了他休息的時間。幾日來,他幾乎一直待在房中,連心心掛念的孟傳心,都沒有時間去看望。
三日後,孟傳情能正常的走動了。他拒絕了所有人的陪同,一個人出了武林莊大門,去了惜花別院。一出門,勞桑心和冉必之就發現了他。
“孟傳情!他醒了?神醫已經治好了他?”勞桑心驚訝無比。
冉必之嘆道:“神醫的醫術,還真不是蓋的。不過……既然她已經治好了孟傳情,爲何還不來見我們?難道她想反悔?”
勞桑心道:“不!她不可能反悔,別忘了,莊伏樓還在我們手上。”
冉必之道:“那她究竟是什麼意思?難道還要我們去求她?”
勞桑心道:“他們那天請了一個產婆過去,應該是孟傳心生了,神醫可能留下來照顧孟傳心了。等一下她從別院出來,我們就去找她,領主那裡,不能再拖了。”
惜花別院。
孟傳心喜得貴子,幸母子平安,經過幾日的修養,也可下牀走動了。孟傳情過來的時候,她正搖着搖籃中的嬰兒,逗着他兀自說着話。
桑引言坐在一邊整理着尿布,見了孟傳情,放下手中的活,道:“你們好好說說話吧,我去看補品燉好了沒有。”遂起身離開。
孟傳情在搖籃邊坐下,望着嬰兒,一時無語,默默發呆。
孟傳心轉臉看向他,一臉愧疚,道:“傳情,對不起,我沒有聽你的話……我狠不下心來,畢竟他是一條生命。如果你覺得他是負累的話,可以完全不用管他,我會幫你帶大他的。”
孟傳情安慰道:“姐姐,你沒有對不起我。孩子既然生了,我們就一起撫養吧,畢竟我也有責任,而且……”他抱起孩子,看着他粉嫩的臉蛋,臉上不禁洋溢起笑容,“你知道的,我也很喜歡小孩子啊。”
孟傳心聽到這裡,噗嗤一笑,道:“是呀,以前在洛陽的時候,鄰居家夫人生了個孩子,你跟個好奇寶寶似的,沒事就偷偷去人家家裡戳孩子的臉蛋。後來,人家跟父親告了一狀,你纔有所收斂。”
孟傳情也想起了那件事,不禁苦笑道:“是呀,連手指頭都快剁了,能不收斂嗎?”說着,他又伸出一根手指頭,輕輕地戳了一下孩子的臉蛋。
孩子“哇”的一聲,突然哭了,孟傳情嚇了一跳,趕忙將手背到背後,看向孟傳心,驚慌道:“我沒有用力啊……”
孟傳心笑着接過孩子,道:“我知道你沒有用力,母親說,孩子哭,要麼就是尿了,要麼就是餓了。”她拆開襁褓看了看,道:“他應該是餓了,我去餵奶。”抱着孩子,進裡屋去了。
孟傳情一個人坐在那裡,心中思緒萬千。他從未想過,自己會與姐姐有了這麼親密的關係,如今有這個孩子做橋樑,他與姐姐是再也分不開了。今後,哪怕是他心中再放不下商慈,也不得不放下。自醒來後,他一直和商慈避談私事,兩個人面對面,也都是各自強顏歡笑。也許,是該找個機會,和姐姐,商慈,大哥,四個人一起好好談談了。
孟傳情正想着,水連環端着一碗補品進來了。“小孟,這是雞湯,加了些中藥材,一會兒讓你姐姐喝了。”
“好。”孟傳情擡頭看向水連環,見她精神不是很好,問道:“小神醫,你是不是太累了?還是有什麼心事?”
“我……”水連環頓了頓,搖頭道:“我沒事。”這兩日,她一直在想救治夜未央的辦法,卻始終沒有頭緒,因此,她都不敢出惜花別院的大門。生怕被勞桑心和冉必之兩人堵了。如果現在告訴他們,雪蓮被小孟一個人用完了,夜未央沒救了,這兩人,尤其是勞桑心,一定會崩潰絕望的吧?
“倒是你,身體感覺怎麼樣?”水連環關心道。
孟傳情道:“只是時常感覺有些冷,其他的倒還好。”
“還有些冷嗎?那應該是雪蓮的寒氣,還有一些殘存在你體內。等全部溶解……”水連環說到這裡,心中一動,或許,她找到救治夜未央的方法了。
孟傳情突然道:“小神醫,我聽大哥說了,雪蓮化掉了我一身真氣,廢了我的武功。今後,再也無法恢復了嗎?”
“是的。”水連環道:“我知道你很難過,但只有這一種方法,可以爲你保命。”
“也就是說,我體內的那股奇異的真氣也化解掉了吧?今後,我想活多久,就活多久?”孟傳情語氣悲涼,道:“這樣也好,從此做個普通人。”
“小孟……”水連環想開口說什麼,想了想,卻又道:“沒什麼,你好好休息吧。”說完,轉身離開。
孟傳情望着她的背影,心中納悶,小神醫看起來心事重重的,到底怎麼呢?這時,孟傳心抱着孩子從裡面出來,孟傳情看了她一眼,道:“姐姐,剛纔的話,你都聽到了吧?”
“傳情,你的武功,真的全廢了?”孟傳心問道。
孟傳情擡手運功,再次以失敗而告終,心中有些失落,道:“真是一丁點都不留呢,今後,我恐怕無法再保護任何人了。”
孟傳心瞧見弟弟有些難過,便岔開話題道:“傳情,既然你也很喜歡這個孩子,不妨給他取個名字吧。”
“名字?”孟傳情想了想,道:“我從未想過,世間的事會如此令人難以預料,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玄妙無比。玄者,深妙也,冥也,天也。不如,就叫玄之吧,孟玄之。”
水連環一離開惜花別院,就被勞桑心和冉必之攔住了。
“小神醫,孟傳情已經醒過來了,可以跟我們走了吧?”勞桑心手握劍柄,問道。
水連環斟酌片刻,開口道:“實不相瞞,天山雪蓮已經用完了,救治夜未央需要另尋他法。”
勞桑心眼神一變,“你說什麼?你全部給孟傳情用了,那領主要怎麼辦?”
“你先別急。”水連環道:“原本我也以爲用光了雪蓮,夜未央也就沒救了。可在剛剛,我想到了一個辦法,或許可以救夜未央一命。”
“有辦法最好不過了,那就請神醫儘快隨我們去糊塗堂吧。”冉必之道。
水連環搖搖頭,道:“不,你們先聽我說完。雖然有辦法,但是,能不能救夜未央,決定權不在我。而是在,孟傳情。”
勞桑心疑惑,問道:“什麼意思?”
水連環道:“雪蓮已盡數化進孟傳情體內,並未完全溶解,他的血液裡,還含有雪蓮的成分,只要在溶解之前,取他的血去救夜未央即可。但是……少量的血是沒有功效的,至少需要一碗。孟傳情的身體現在還很虛弱,根本無法提供這麼多血。”她頓了頓,又道:“我會去跟他說個明白,若是他願意獻血,那倒好了;倘若他不願,我也沒有辦法了。”
勞桑心聽後,臉色變得更差勁了,“你在玩弄我們是吧?莫不是忘了,莊伏樓還在我們手上。”
水連環正色道:“我說的是實話,如今只有這一個方法可以救夜未央了。你們先等着,我去跟孟傳情商量一下,儘量讓他獻些血。”說完,她轉身進武林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