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躍上天涯閣後山,還未至山頭,便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氣息從前方傳來。如此雄厚的武者氣息,絕不是泛泛之輩。於是,加快速度奔赴過去。不久後,瞧見前方山谷之上,一白衣女子臨風而立,長髮飛揚,正是他一心求見的天涯閣主神無赦。
神無赦側身而立,落花並未瞧清她的容顏,只覺得她身上的清冷氣息,似乎在什麼時候見過。直到在其對面的山谷之上停下時,落花才認出,微微一愣,“是你?”
他怎會忘記,當初與商慈在洛知心的大船上被熊熊烈火燃燒,瀕臨死亡之際,正是此女子天降於海面,施展神功救了他們。這份恩情,他可是一直都記得,而更讓他難以忘懷的是,此女子那份卓然超絕的輕功,說是仙人也不爲過。
神無赦見了落花,依舊是一副清冷之態,淡淡問道:“你還記得嗎?”
落花點了點頭,“自然記得。”
神無赦卻是盯着他,搖了搖頭,“不,你已忘了。”
聽了這話,落花微微詫異:難道我們還在其他什麼地方見過嗎?他自是不知,神無赦問的是當初的惡狼谷之戰。那時,他因自主引發天魔殺氣,事後沒有心法補救,導致忘記了那驚心動魄的一戰,更不會記得這個將他重傷近三個月都無法恢復的女子。
“我還記得,你說我欠你一份人情,讓我將來一定要還。”落花瞧着神無赦,悠悠嘆道。
神無赦冷笑一聲,“你今日來,是爲了三生果?”
落花疑惑,難道此人也跟雪碧淵一樣,能夠觀星算命?提也未提,她如何知道自己來此的目的?很快,神無赦爲他解答了這個疑惑。
“神女傳人說,你急需三生果,不日便登門求取。”神無赦看着落花,眼中透出一股暖意,“我可以給你。”
落花聞言,有些驚喜,只是神無赦忽然話題一轉,“不過,你必須留在天涯閣。”
聽了這話,落花錯愕,“爲何?”
神無赦緩緩道:“這便是我讓你還的那份人情。”說完,見落花許久未語,便問道:“怎麼,莫非你是想反悔?”
落花在猶豫。
江湖人,信字最是重要,既然答應了,那必然是要做到的。但神無赦卻讓他以這種方式來還人情,實在是讓他有些爲難。拿到三生果後,他還有很多事要做,救姐姐,找親生父親,還有留在天魔教內的母親,也未曾再見上一面。倘若就此留在這裡,那父親,母親還有姐姐該怎麼辦?
想了許久,落花擡起頭,看着神無赦,沉聲道:“既然應了,又豈會反悔。但現在還不是還的時候,待日後我安頓好一切,自會如約前來。”
“若是非讓你今日就還呢?”神無赦周身的氣息冷了許多。
落花錯愕,看着神無赦,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許久後,才緩緩開口道:“今日不能……”
神無赦聞言,臉色忽然一變,冷聲道:“那就只能強留你了!”在落花還在消化這句話的時候,她已如幻影一般,閃現在其面前。
瞧着迎面撲過來的身影,落花迅速做出反應,擡掌對上神無赦那凌厲的一招。就此一招,他便感覺有些吃力,勉強抵擋之下,還是被震退了好幾步。
好強的內力!這是他在穩住下盤之後,心中最爲震撼的想法。來不及想更多,神無赦便再次襲了過來。她的身法飄忽不定,空靈神秘,若非落花感覺靈敏,幾乎很難鎖定她的身影。如果說,昔日與他對過戰的夜未央,那靈動的身法猶如鬼魅的話,那麼此時的神無赦絕對就是幽靈,比起鬼魅,有過之而無不及。
神無赦的每一道攻擊招式,都充滿了不死不罷休的氣勢,直搗黃龍,不給落花絲毫機會。身懷軒轅家的絕學,無論是一身功力,還是身法絕招,都充滿了未知性,讓落花歎爲觀止。步步緊逼之下,他只得使出了同樣充滿未知性的天魔神功。
沒有心法加持的天魔神功,時而殺氣驚人,時而隱匿無蹤,絕非是與人做生死戰鬥的絕招。但落花卻顧不得那麼多了,擡掌運功,掌心隱隱有真氣流轉,見此不由得大喜。眼神不由得變得狠厲起來,運足全身功力,擡掌擊向神無赦。剎那間,強烈的殺氣撼動整個天涯閣後山。
神無赦感受着周身圍繞的殺氣,道道勁氣,如利刃一般割碎身旁的物事,而她,卻彷彿無所畏懼,靜靜地站立在那裡,在一股強大而猛烈的殺氣席捲而來時,猛然擡掌,硬生生地抵擋住了這股力量。
落花再次吃了一驚,這女子究竟強到了何種程度?不甘服輸,殺氣隨意念而起,繼續攻擊。神無赦幻影閃動,不斷揮舞,幾個招式一出,圍繞她的殺氣便消失不見。
瞧着面前這個處處緊逼着他的女子,落花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就算曾與江才情對戰,他也不曾感到如此緊張。而更讓他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彷彿面前這個女子始終壓他一頭,每每自己將要反擊,一身殺氣總是很快就被對方輕鬆地化解了。
如此反反覆覆的攻擊,始終無法讓神無赦退讓半步,落花只得收起殺氣,與其打起了近身戰。反覆運用天魔殺氣,只會過渡消耗內力,對依舊還戰力滿滿的神無赦來說,簡直是求之不得。他絕對不能給神無赦任何擒住自己的機會。
近身之戰,少了些內力拼比,多了些手法招式,斗的就是誰能先發制人。此時,神無赦已率先出招,白色的身影閃動,繞指化爪爲掌,欺近落花身前,直撲其面門。
落花身法並不遜色神無赦多少,一個仰面躲過攻擊,同時腳下一滑,穿過神無赦身下,躍向其身後,並迅速轉身還予一擊。掌中聚力,運起全部的的功力再次與神無赦對上,幾乎不相上下。
二人手上的功夫,皆是靈巧剛勁。無論誰着先手,後者皆能應變。在近身搏鬥幾十招後,神無赦打破了這種局面,她現出了初見孟傳情時的白練。
與神無赦正對一掌的落花,瞧見自己的手臂纏上了一層層的白練,似靈蛇一般順着手臂,快速地纏上肩頭。而被纏繞過的地方,有一股強大的壓力,壓迫着血肉,使他整條臂膀完全使不出力氣。
眼見白練就要纏上他脖子,急忙擡出左手,迎面揮向神無赦,沒想到神無赦卻順着他掌中的力道向後飛舞而去,並將白練拉長了數十米。
見此招並不能令神無赦的白練鬆開,落花只能將全身的功力聚在右臂之上,眼中閃過一絲戾氣,怒氣衝上心頭,一股殺氣自然而起,震碎了臂膀上的白練。脫身之後,立即發起了反擊,雙手聚力攬起地上的碎石,灌注於內力,射向神無赦。
神無赦一個繞身,周身捲起了無數白練,猶如一道屏障,將其護在中間。飛過來的石子,撞擊在白練之上,瞬間碎成渣渣。在此之時,落花的身影已直衝過來,一腳踢向白練。強勁的功力,將白練踢出了一個大坑,只差一步,就破其面門。
神無赦在白練中間,擡起一掌,正中落花腳底,後者只覺整個腿都有些發麻,一個翻滾,立於地上。這時,卻見腳下地面橫生無數白練,彷彿開出一朵巨大的蓮花。蓮花驟然聚攏,將落花圍於中間。
神無赦站在一旁,手扯白練一端,運足內力,層層真氣,順着白練流向纏繞落花的白色牢籠。眼見牢籠越來越小,受困其中的落花卻是臨危不亂,擡腳一跺,將地面震出一個大坑來,低身順着深坑,直接滑了出來。
神無赦大感意外,沒想到落花竟然用這種靈巧的方法脫身,手指一繞,白練似游龍一般,撲開大嘴,咬向其四肢。落花憑藉極快的身法,不斷躲避着白練的攻擊。這方剛閃過一道白練,深沉的眼眸便透過白色的障礙物,瞧見神無赦的身影迎了過來,正面相對。
白練從兩人面前緩緩墜落,二人雙目對視在了一起。瞧着這雙充滿冷冽氣息的眼睛,落花心裡一個咯噔。好像有些熟悉,在什麼時候見過?
來不及想更多,神無赦再次襲了過來。手中的招式,配合着白練,步步緊逼落花。這每一招每一式,都比之前更加猛烈霸道,強烈的氣息,讓落花剎那間有些迷惑。
那一瞬間,他感覺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彷彿在什麼時候,曾與這個女子有過一戰。彷彿惡狼谷之戰再現,兩人相互拼鬥,每招每式,都盡顯當初的影子。
正當兩人鬥得激烈萬分時,一把長劍猛然從遠處飛躍過來,劍尖直指神無赦。隨後,商羽落的身影出現在兩人身前,一隻手高高擡起,施展着御劍之術。
神無赦一雙冷冽的眼眸,緊緊盯着對着自己的那把劍,失神了片刻,而後轉臉看向商羽落,緩緩:“你可知這無比神劍,劍指的是何人?”
商羽落扭頭看了落花一眼,低眸淺笑道:“我的劍,天下之人皆可指。”
“你的劍?”神無赦眼神一變,猛然揮袖打向無比神劍,口中道:“不知天高地厚!”在這股力道衝擊下,劍身一個翻轉,回到了商羽落手中。
全力施展的御劍之術,如此輕易地被震退,讓落花有些意外,看向商羽落,瞧着她臉上的表情也有些迷惑,便問道:“怎麼呢?”
商羽落微微搖頭,沒有回答,只是道:“果然很強,看來我們需要聯手了。”
如此,正是落花所求。他不禁想起了當初與商羽落在飛龍引聯手合作,一同對戰江才情的情形,不禁道:“此人,遠比江才情還要強。”
說完,他看向神無赦,問道:“不知閣主要如何才肯給我們三生果?”心想,若是神無赦此時願意給三生果的話,那也就沒有必要一戰了。
神無赦卻是冷眼看着兩人,嗤笑道:“怕你們不成?贏了,也可以給你們三生果。”
“好狂妄的口氣!”落花一聲輕嘆,不知該是欣賞她的自信,還是該擔憂自己和商羽落的處境。兩人默契地對視一眼,一同朝神無赦攻了過去。
再次聯手的兩人,雖隔着一層身份,但默契度絲毫不減。一人主攻,一人防守,互相轉換,應對自如。商羽落手中之劍發揮出了巨大的威力,超強的劍法如道道網陣,直迫神無赦。落花趁縫扎針,但凡有一絲破綻,立馬補上,絕不拖泥帶水。
面對無比神劍這等利器,神無赦的白練自是不敢應對,伸手吸起地上枯枝,灌注於內力,當做長劍使了起來。憑着高深的功力,將枯枝化作了神兵利器,竟抵擋了商羽落不下十來招。
見此情形,落花退後了幾步,離開了戰鬥圈。戰鬥中的兩個女子,手中皆有武器,他空手而戰,絕沒有絲毫機會,除非是施展殺氣,但如此一來,也會傷了商羽落。此時,若想全力對戰,他必須也持有利器。
落花瞧了一眼地上的枯枝,忍住了拾起它的衝動。雖然他有把握可以似神無赦一樣以內力化出神兵,並且與商羽落一樣,施展御劍,但絕不敢冒此大險。因爲,他曾在飛龍引使過御劍,此時若是展現出來,只怕商姐姐會懷疑了。
無奈的落花,只能在一旁默默觀看。瞧見兩人竟不分上下,一時好奇起來。究竟,商姐姐能否戰勝神無赦?
天涯閣中,被阻於分光離合陣之外的衆人,此前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殺氣從後山擴散而來,不禁有些擔心。
“看樣子,是落花在與天涯閣主戰鬥了。”冉必之擡頭看向後山,對衆人道:“真是有些期待啊!”比起擔心,他更多的是渴望。這樣的兩大高手對戰,若能瞧上一瞧,也不枉此生了。
水連環臉上透着焦急,遙遙望着,喃喃道:“我知道,天涯閣主她很強,不知落花能不能撐過來……”
“豈止是強?”冉必之聞言,接口道:“稱之爲江湖上最強的人,也不爲過吧。”他知道,這個天涯閣主,就是堂主的親姐姐。他雖從未見過,但卻知道,這個人,比堂主更強。落花與她對上,絕對佔不了好處。
“江湖上最強的人?”夏星辰耳尖地聽到了冉必之的話,趕忙湊了過來,問道:“難不成比堂主還要強?”
冉必之掃了她一眼,道:“怎麼,你難道想拋棄堂主,轉投向天涯閣嗎?”
夏星辰恨恨地踢了冉必之一腳,“就知道胡說八道,想想辦法進去不行嗎?”
“此陣圍繞了整個天涯閣,想要進去,倒也有兩個辦法。”冉必之見衆人都將期待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緩緩開口道:“要麼飛天,要麼遁地。”
無數白眼,將他淹沒於落日餘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