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正在路上的張邈自然是沒有料想到自己面對的環境的複雜程度遠遠超過了他的預料,先是後方傳來了自己的糧道被劫掠,更重要的是連對方一句屍體都留不下來,而所謂連屍體都留不下來的原因可不是因爲對方將那些都帶走了,而是張邈麾下的這些運送糧草的部隊在對方的衝擊之下連半點抵抗都沒有的就被擊潰了,而對方顯然是此道老手根本沒想着要將糧草帶走而是直接縱火,而這只是開始,接下來連續不斷的有三隊押運糧草的部隊遭遇近乎一樣的情況,張邈立即意識到這是徐濟的安排了,但是此時他麾下的大部分士卒都已經臨近圉縣了,不可能回頭去清剿這些據說是騎軍的小股部隊了,而陳留縣留守的更是不能輕動,所以張邈除了嚴令加強防衛之外也沒有什麼更好的應對之策,唯一還算不幸中的萬幸的是張邈那批寶貝得不行的攻城器械還完好,不過張邈很清楚,這些東西也絕對是徐濟麾下這支行動奇詭的小股部隊的目標,而這也促使張邈不得不從自己的中軍中抽調出一支騎軍用以剋制,不過這倒不算什麼,畢竟攻城騎軍是沒有什麼戰鬥能力的,所以張邈很乾脆的就派出了自己的親衛騎軍。
當然如此一來的效果非常好,那支不知人數的小股部隊似乎就此銷聲匿跡了,但是就在張邈召回了自己的親衛之後立刻就得到消息自己的糧道再一次遭到劫掠,而這不過是他離開陳留縣的第四天而已,因爲連綿的春雨讓道路的狀況變得很糟糕所以原本預計三天能到達圉縣的一衆大軍走了四天也纔將將過半,而張邈卻不得不面對一個問題,自己可能大軍未及摸到圉縣的城牆就會先失去自己的糧道。他不可能每一天都保持着對糧道這樣的保護,而對方卻只需要找機會進行突擊性的劫掠自己就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兵力去防禦,也即是說還未到圉縣自己已經完全被動了。
因爲這讓人惱火的局面張邈乾脆遣出自己的親衛騎軍在糧道沿途巡邏,而這絕對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只是爲了自己的計劃張邈卻不得不接受這樣的結果。更讓張邈感到難以接受的是自己的部隊行進的速度實在是太慢了,雖然受制於天氣但是這仍舊不是如何緩慢行軍的理由。但是張邈卻又無法就此責難任何人,而這也正說明了一件事,張邈着急了。
但是事情顯然沒有這麼簡單,接下來的幾天裡張邈連續遭到那支數量不明的敵軍的襲擊,而這種小規模的小動作雖然對張邈的大軍並不能造成什麼損傷但是卻更加拖慢了張邈的行進速度,而這也是徐濟安排陳到做的事情。徐濟需要足夠的時間讓他在城外建起營寨,需要時間讓高順找到足夠有利的地形和位置。而陳到完成的很好,甚至遠遠超出了徐濟的預料。而這對於徐濟是好消息但是對張邈來說顯然是個糟糕到不能再遭的消息了,時間拖得越久張邈的糧草壓力就越大,他在這一戰之前在北陳留打的仗可一點不比徐濟少,而且這個時節正是春耕結束,陳留縣的糧草儲備顯然經不起這樣的消耗。更重要的是張邈這些從陳留縣運出的糧草還未必就能全部安穩的送至軍中。
還沒有看到圉縣的影子張邈就已經意識到自己這一戰的結果不容樂觀。他雖然並不瞭解徐濟但是也很清楚佈置了這一系列安排的徐濟的手段僅僅是這樣而已,那麼不需要再想了,張邈已經可以預見自己會看到些什麼了。
而實際上在張邈接近圉縣的範圍之時陳到就已經率部退走了。而陳到這一次的目標很簡單,就是那批被重兵守護的攻城器械。對於陳到來說這幾乎是最後一票了,搞掉這批傢伙之後他就會率部返回,所以這勢必是他必須乾的漂亮的一次行動了。
通往圉縣的官道之上一隊約有五百人左右的部隊在行進,他們走的很慢,而他們海岸負責押送着一批被蓑遮蓋着的器械。爲首的是個看上去有些陰鬱的中年人,而他身邊還有個頗有些臃腫的胖子。
“劉校尉,真是難爲您了,身爲太守的親衛還來押送這些東西。”胖子的臉上一臉的諂媚,而被稱爲劉校尉的陰鬱中年面色不改的轉過頭看着胖子輕飄飄的回答道:“去做你該做的事,這批軍械若是有個萬一你我都免不了是人頭落地。”
胖子聽罷後也是神色一慌,隨後強笑着說道:“有大人在還能出什麼事兒?”而他得到的只是中年的冷笑。
而此時他們卻都沒有發覺今天似乎格外的安靜,而淅瀝淅瀝的雨聲中似乎還夾雜着別的聲音,劉校尉似有所覺的看了看部隊的後方,他隱約覺得似乎有人在盯着自己,那感覺就好像是毒蛇盯着它的獵物一樣,他回過頭看着胖子問道:“你有沒有什麼奇怪的感覺?”
胖子笑了笑似乎要回答,然而一隻呼嘯而來的利箭卻讓他永遠都說不出話來了,劉校尉立刻面色大變高呼:“小心,敵襲!”但是已經來不及了,隨着那一隻利箭的到來的還有如同山洪一般洶涌而來的馬蹄聲,他是老兵,很輕易就判斷出來來襲的是一支至少在三百人左右的騎兵!
最可怕的是對方是騎兵,儘管作爲張邈親衛的他麾下也是騎兵但他卻只有一百騎,剩餘的皆是負責押運的民夫和少量的鄉勇。就在他還在思考如何應對之時,敵方已經來了,這是一支訓練有素的部隊,他一眼就能看得出來,對方在告訴行進中依舊保持着相當完整的陣型,而且他們擺出的正是最適合鑿穿的鋒矢陣,而充當箭頭的那個傢伙所指向的額,正是他自己。
劉校尉不是第一次上戰場了,他是征討過黃巾、平過亂的老兵了,對於這種已經處於奔馳狀態的騎兵的戰鬥力是非常瞭解的。而對手擺出的這個陣勢顯然是不準備和自己纏鬥,來去如風,嗜血如狼,這就是他對眼前這支騎兵的評價。幾乎就是短短的幾個呼吸,他們就已經撞到了押送軍械的隊伍之中,而這些民夫和鄉勇顯然根本不是對手。對方這隻騎兵甚至都沒有減速就已經完成了第一次的鑿穿,而對方只不過是掉過頭來準備再一次鑿穿而已。
直到此時劉校尉才反應過來,此時求援已經來不及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看自己麾下的這一百親衛騎兵能不能稍稍延緩一下對方的速度了,是的,他根本不認爲能擊敗對方。甚至連阻止的想法都沒有,對手不論從騎兵的數量還是士卒的質量上都要超過自己手下的這幫人。更重要的是自己是守勢,而對手卻佔據了攻擊的先手,對方隨時可以選擇繼續攻擊又或者是撤離,而他卻根本沒有任何能力阻止。
這一支騎兵不消說正是陳到,而這個機會陳到也等了許久了,正是在張邈抽調走了大部守衛糧道的親衛騎軍之後陳到才顯露出自己的真實目的。而這個時機也幾乎可以說是唯一的,張邈可以容忍自己的糧道被襲擾但卻絕對不可能接受陳到輕易的毀掉他寶貝的不行的攻城器具,陳到趁着對方疏忽大意才找到的這個機會他又怎麼可能放過?
而劉校尉的反擊之心很快就被打消的一乾二淨。陳到憑藉麾下士卒更加精銳和自己本身的武力輕鬆的再一次鑿穿了押送軍械的隊伍,而劉校尉付出了身中兩槍的代價,這已經讓他感覺萬幸了,他很清楚對面的這個白袍小將若是真要取自己的小命也不過就是多花點時間罷了,甫一交手劉校尉就已經明瞭的感覺到對方的實力遠遠強於自己了,而對方沒有殺自己純粹是爲了不破壞整個隊伍的陣型罷了。
而看到對方再一次掉頭,劉校尉已經絕望了,短短十息對方已經完成了兩次完整的鑿穿,而對方甚至沒有付出任何一個傷員的代價,這實力的差距似乎有些過於大了。但他不能逃,一旦這批器械被掠走或是被摧毀自己回到張邈身邊也免不了一死謝罪,倒不如拼一把,雖然他也清楚這不過是掙扎而已。
結果很快就明瞭了,在身受兩處不輕的傷之後陳到輕鬆就一槍挑死了劉校尉,而張邈親衛騎軍的潰敗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這之後的事情自然不需要多說,這批器械很快就被毀掉了,雖然因爲春雨的緣故陳到沒有能夠燒燬,但是卻將它們破壞的七零八落,隨後便揚長而去。張邈得到這個消息之後暴跳如雷,這些軍械他千小心萬小心卻終究沒有能夠保住,而自己的損失還不只是這批造價昂貴的軍械而已,自己的親衛騎軍還損失了兩成,而對反依舊保持着沒有任何損失的戰績,這纔是張邈最不能夠接受的事情。
不過一時之間張邈也顧不上這些了,因爲他自己也面對着另外一個麻煩。
因爲先登部隊提前了中軍兩天出發,所以此時已經到了距離圉縣不到四十里的地方了,但是他們卻不得不停下來,而張邈也很快得知了原因,一座大寨橫在了先登部隊的面前,而更糟而更糟糕的是張邈所部似乎無法越過這道障礙,唯一的辦法就是強行攻破,張邈馬上意識到了,徐濟破壞自己攻城器械的原因何在了,他是要逼自己不斷的用士卒的命去換取他推進的腳步,而失去了那些器械的張邈也只剩這麼一個唯一的選擇了。
當然這對於先登部隊來說是天方夜譚,總共纔不到千人的先登顯然是不可能強行拿下這座據說很堅固的營寨的,雖然張邈還沒有親眼看到這個營寨但以他啊對徐濟的瞭解,這恐怕只會比消息上說的更加麻煩。不詳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了,但是張邈對於徐濟的做法卻依舊是無可奈何,雖然這兩天自己的糧道似乎已經安全了,但是張邈卻依舊不敢召回自己的親衛,他並不清楚陳到的動向所以必須小心,而面對橫在自己前往圉縣道路上的這個營寨,張邈也以是一籌莫展,而他也只能下令先登部隊先行安營靜待中軍到達在做打算。
只是這些是張邈的打算,徐濟卻並不會給他按部就班的權力。就在徐濟的斥候探得張邈的先鋒已經就在眼前的時候他立刻命令樂進率部出擊了,就在先鋒部隊傳回第一條消息的時候,樂進已經率部殺到了張邈的先鋒部隊面前,而這些先鋒部隊原本就是疲憊不堪的趕了許久的路,此刻正是預備着休息靜待張邈的命令的,全然沒有準備好要接戰。而樂進一向不是一個講道理的人,趁着對方立足未穩疲憊不堪之時他揮軍掩殺一陣之後立刻見好就收的退回了營寨之中,而張邈的先鋒部隊不得不在後撤十里以防止樂進的再一次突襲。
也就在張邈剛剛得到第一條信息的時候第二條也抵達了張邈的中軍:先鋒軍大敗,無奈後撤十里待命。這條消息對於張邈來說又是一個巨大的打擊,這意味着什麼,意味着徐濟早已做好了所有的準備。自己如今除了強行攻打之外別無他法了,更糟糕的是中軍未抵達戰場自己的損失已經過了三成了。這其中還包括了自己在保護糧道時的損失,這已經完全出乎了張邈的預料,雖然還未正面接戰,但是這稍稍的接觸的初戰就讓張邈見識到了徐濟的厲害。
而更大的問題還在於張邈已經沒有任何增援部隊了,能夠抽調的機動兵力他已經全部調往圉縣了,而徐濟還有多少家底沒有展示出來他卻根本無從得知。這讓張邈對戰局的發展很是憂心,徐濟絕不可能只有這些實力這一點張邈很肯定,從徐濟的過往經歷來分析徐濟一直都不是個會實力盡出的人。那麼張邈就必須瞭解徐濟現在拿出來的是幾分實力了,而這一點也影響他對之後行動的安排。
隨着張邈自己接近圉縣,他也開始有些不安起來。儘管一切都很正常但正是這種過於平靜反倒是透着更詭異的氣氛。中軍由於不得不照應後方運送糧草的小隊所以行進的並不算快,但是張邈已經着急了,在這樣拖下去圉縣究竟勝敗如何就越來越難說了,即便是從目前的局勢來看張邈也已經從優勢變成了與徐濟的均勢,而這樣繼續拖下去張邈很確定自己很快就會陷入劣勢。徐濟必然會不斷的對自己的糧道進行騷擾,而圉縣城外的大營一日不擊破自己就一日無法進攻圉縣,而即便是擊破了城外的大營自己的損失也絕不會很小,而那之後是否還有餘力進攻圉縣也實在是很難說的事情。
帶着這些擔憂張邈再一次做出了決定,中軍開始加速行進,至於後方的運送糧草的人馬,他已經管不了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摸清楚徐濟的實力,其他的都只是次要的東西罷了。
先登部隊的受挫和失敗已經讓張邈整個人都緊張起來,徐濟敢於如此囂張的在城外與自己開戰顯然代表着他對自己實力的自信,甚至是說徐濟也許還藏了後手。雖然還不知道徐濟留的那一手究竟是什麼安排,但張邈已經別無選擇,事到如今他不可能再率部退回陳留縣了而且自己遭受的損失不能這麼不明不白的就當被徐濟佔便宜了,他必須試探出徐濟的深淺來。
而且張邈很清楚自己這一戰解決不了徐濟,那麼接下來陳留郡的話語權只怕就要換人了,而從徐濟一貫的做法上看這位年紀輕輕的督郵下一步的動作就是解決自己了,而張邈也不是蠢材,自己有些什麼把柄他也很清楚,而這些都可能會是徐濟對自己下手的把柄,所以他沒得選擇了,這個仇已經結下了,恐怕已經是不死不休了,張邈沒有爲人做嫁衣的習慣,他還沒有高尚到會自願成爲徐濟向上爬的階梯。
雖然初戰的結果有些出乎張邈的預料,但是對於自己的實力的自信讓張邈不自覺的忽略了一些東西。就比如如此接近圉縣了爲何還沒有逮到一個斥候呢?這個問題張邈顯然沒有意識到,而他卻不知道自己此時已經被暴露在另一隻猛獸的攻擊範圍內了。而這一隻猛獸也比之前的陳到還要更加窮兇極惡得多。
而徐濟此時也得到了張邈的中軍抵達圉縣的消息,與此同時,他也下令了,暗伏已久的高順也露出了自己鋒利的獠牙,這一次他要做的事情比之前任何一件事聽起來都要瘋狂的多。
這一次高順挑戰的可是整個中軍超過兩千人,而他麾下還是不變的八百人。
但是高順卻仍舊有着必勝的信念,而這一戰的勝敗就決定了陳留的歸屬,雙方都輸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