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已經定下,就是十日之後,當然作爲劉宏所謂掌上明珠的寶貝努爾,劉宏理所當然的是要舉辦的足夠盛大,不過這在徐濟看來不過是又一次粉飾太平的舉動而已,於現在的大漢而言,這種時候劉宏還要擺個這樣陣勢出來不是自欺欺人又是什麼?
退一步說,即便這真是劉宏所謂的顧忌他皇室風度那也夠讓人看不起的了,生死存亡的時候還有閒心管他臉皮的事情,那這個昏君也已經是無藥可救的了。不過這于徐濟個人卻並非壞事,至少暫時沒有人再會對他明裡暗裡的謀劃算計了,不是每個人都有徐濟這種視皇族威嚴若無物的氣魄的,即便是徐濟也是經歷這一番波折和磨難之後纔有如今這樣格局的。
當然了,這種暫時的安定之於徐濟其實也算是可有可無的了,真正有分量的對手根本不在乎劉宏那所謂皇室的尊貴身份,就比如張讓,至少這位可不會害怕這個。不過這只是個例子,張讓當然是沒有必要對付徐濟的,甚至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他和劉宏一樣需要這麼一個聽話又好用的棋子,如今徐濟表現出來還算得上是聽話,而這樣的人不論劉宏抑或張讓即便是有殺心但在他們找到替代品之前是沒有任何動徐濟的必要的。
而何進這個威脅暫時是不必擔心了,西園的挫敗雖然沒有實質性的打擊到何進,但在言論上徐濟是佔據上風的,即便何進自己想作死他身後的世家也絕不會讓他這麼做的。
所以徐濟倒是不太需要過於擔憂,如此一來徐濟乾脆也就安心等着成婚了。
漢代的婚禮習俗真照章程那可絕對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但劉宏哪有那麼多時間給徐濟這麼耗?北軍纔是如今劉宏的心中記掛的事情,皇城的安危掌握在旁人之手終究是令他不安的事情,雖然照着這個論調其實執金吾之位交給何進似乎也是自己人,但劉宏很清楚何進這人就是一介草莽,其實就是個草包,何進倚仗的不過是他身後的那些世族,但劉宏最爲不放心的恰恰是這羣人,所以劉宏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將這個對他來說至關重要的位置交給何進的。
反之同理,即便劉宏也可以將這個重職交給十常侍,但是宦官不能執掌兵權是古來就有的教訓,劉宏本身也並不信任宦官,何況宦官本身就是他刻意扶植起來制約外戚的。
至少從這一點上看劉宏算得上是對玩弄權術倒是很厲害,但也正是因爲劉宏對權勢的癡迷也讓他在某種程度上迷信權力了,而這也是劉宏和徐濟漸行漸遠的原因。雖然徐濟對此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這就是帝皇的通病,只是劉宏病的太重罷了。
新的府邸坐落在距離何進宅子不遠的地方,算得上和何進是“鄰居”了,不過徐濟自然清楚這是劉宏存心要噁心何進,而且劉宏將徐濟的宅子安置在此處還尤其有理由,所謂皇親國戚大部分都居於此地,所以徐濟也被安置於此。但徐濟怎麼看都像是劉宏刻意爲之,這一片雖然是大部分皇親國戚的宅院,但似乎沒有必要將自己的府邸安置的距離何進的府邸如此近,更有趣的是兩宅之間還有一條小巷直通,這擺明了是要把徐濟放在何進眼皮子底下沒完沒了的噁心何進了。
不過徐濟對此也沒有什麼意見,何進這個人本身是沒什麼本事的,所以根本不需要擔心,至於何進身後的世族,至少暫時他們是不敢輕易動徐濟的,雖然徐濟身後沒有世族但卻有劉宏在,駙馬的身份也足以嚇退大半宵小的歹念了。
所以徐濟很坦然的就先行入住了,當然樂進和高順都還是留在西園駐守,畢竟徐濟麾下的士卒還需要有人坐鎮,而且西園之中也算是危機四伏,難說劉宏會不會也有什麼別的小動作。至於伊寧,當然是也隨徐濟一道入住這座修繕一新的府邸。
這座府邸原先是劉宏收容旁系遠支皇族的地方,看起來並沒有周圍府邸那般華麗,不過這倒是更符合徐濟的性子,當然府邸上懸掛的“徐府”還是頗有幾分氣勢的,而之所以不是駙馬府,不難從中看出劉宏的討好之意,叫做駙馬府多少讓徐濟有幾分吃軟飯的意思,但徐府就顯得要硬氣的多了。
宅院之中也以樸素爲主,並沒有太多花哨的設計,讓徐濟最喜歡的是後宅的小院子裡還有一個小小的池子,而且還安置了一處小小的亭子,當然這些小細節帶來的驚喜是絕對彌補不了自己爲此承擔的風險的,所以 徐濟受之無愧。
典韋也率領親衛同時入駐徐濟的新府邸。作爲徐濟的親衛之首典韋也算是比較悽慘的了,樂進麾下那近三百人其實按着理論都是徐濟的親衛,但是卻被補充到西園的編制中去了,所以典韋這個親衛營統領身邊能支使的人其實也就是十餘人。不過典韋對此倒是毫不在意,照他自己的話說就是:“典韋並無統兵之能,若是士卒太多也是白費,倒不如精幹些,至少這些人該做什麼我能安排的清楚。”
劉宏爲徐濟安排的這座府邸自然不會沒有考慮到徐濟的安危,所以徐府實際上分成了前半部和後半部,前半部用以會客和下人居所,而前部和後部之間還有一處不算很大的校場,這裡自然就是留給看家護院的家丁居住的了,而典韋麾下這些親隨自然也就住在這裡。而典韋本人卻是居住在後院的,這也是徐濟對典韋的特別之處了,自從典韋投效徐濟之後一直都享受着這樣的待遇,從某種程度上對典韋而言徐濟更像是家人而不是主公,當然典韋可不敢這麼說就是了。
而入住新府邸自然是要舉辦宴席的,只是徐濟在洛陽並沒有什麼朋友,而且他成婚在即也就乾脆的省去了這個步驟,這倒是省下了不少的功夫,說實話徐濟也沒那個閒心去應付這些虛僞的傢伙,何況這些傢伙恭維自己也多半不安好心,自己近來着實有些風頭太勁了,所謂樹大招風永遠是真理,如今的徐濟已經成爲了洛陽這些世族的眼中釘了,洛陽固有的勢力早已劃分宛城,而徐濟就如同一個強勢的外來戶想要重新劃分原本已經穩定的洛陽這塊肥肉一樣。所以這些世族自然都會將徐濟視作大敵。
而且不論徐濟的正是想法如何,劉宏也已經把自己推到了這樣的位置上,這些洛陽世族是絕對不會聽徐濟解釋的,而且徐濟的的確卻已經觸犯了他們的利益,更重要的是徐濟想要的也確實必將觸犯他們的既得利益,而一旦事關利益就必有爭端,所以徐濟雖然頗爲無奈但也只能接受這些。
而近來一直事務纏身疏於對伊寧的關注徐濟自然也感到有些愧疚,但這些卻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在西園之事解決之前他的確是沒有太多的時間顧及自己這位未婚妻子,但如今暫時的安全下來徐濟自然還是要照料一下伊寧的情緒纔是。
而住進了新的府邸之後徐濟其實還未曾見過伊寧,蓋因西園之事的善後實在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解決的,徐濟還必須將一應事宜細細交代給高順,而且典韋還得要從樂進率領的親衛營中挑選隨他一道進駐徐府的親衛,這些事兒都花掉了不少的時間。
徐府的後院其實不小,而徐濟自搬進來之後也多半都待在他的書房,真要說起來他身爲主人都未必熟悉這新的宅子。當然伊寧的居所他還是知道的,雖然成婚之前不能有什麼破格的舉動所以徐濟一連三日都是在書房睡的,但哪裡是自己的房間他終究還是知道的,而這些天伊寧便住在那裡。
“吱呀”房門被推開了,徐濟卻沒有立刻就踏足進入,而房內則傳出了一個清越的女聲:“誰?”徐濟沒有搭話而是直接走了進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身着素黃衣裙的少女擡頭看向門口,徐濟微笑看向少女道:“是我,寧兒。”
少女見到徐濟原本尚且淡然的表情轉瞬便隱隱有些薄怒之意,她從椅子上起身大步走到徐濟面前擡手就想給徐濟一個耳光,得虧徐濟這段時日都在軍中,所以沒有疏於鍛鍊,這手上還是不慢的,看伊寧這一耳光過來立刻便在半空中抓住了她的手。少女一看這人還敢抵擋立刻眼睛一紅開口便帶着哭腔:“登徒子,薄情郎,你這混蛋!”
徐濟被這一連串的帽子扣過來一時間有些迷糊,他一時半會真沒想起自己哪裡做了什麼對不起這位未過門妻子的事情呢怎麼就遭受了這般待遇,但是一看伊寧滿臉委屈也知道不是想這個的時候所以立刻收回自己的手開口問道:“寧兒,我這是哪兒做的不對了?爲何我纔來便要動手?”
這話說完伊寧更是柳眉倒豎嬌斥道:“前些時候我求着父皇說要見你,你這沒良心的連理都沒理便走了,難道不是薄情?你是不是在外頭又找了個……”說到這裡少女已經是雙目含淚了,徐濟頓時暗道不妙,這事兒不提徐濟自己都快要忘了,還真有這麼回事,只是當時劉宏的所說所做着實讓徐濟誤以爲那只是藉口,不料那還真就是昏君爲了滿足自己寶貝女兒的一個要求而已。
只是這事兒徐濟也沒法子解釋,這話說出來伊寧信不信且兩說,自己這想法多少是對劉宏有所貶低的,當着別人的女兒說別人的不是,這事兒徐濟怎麼也都是做不出來的,所以他也只能解釋道:“寧兒,你聽我說,當時的確事務繁忙,西園之事茲事體大,我亦是無奈。”這種無力的辯解當然是沒半點用處的,伊寧自然是一臉的上心模樣,徐濟這會兒實在有些頭大,照理說伊寧卻是不是這種性格的女子,但自己在這件事上不論怎麼說都是於情不合,伊寧一個女孩家都主動放下臉面求着父親見自己的未婚夫了,自己卻以公務爲由辯解,的確是有些說不過去的。
不過好在伊寧也很快就收住哭泣低聲問道:“木頭,你是不是對父皇很是不滿?”徐濟聽聞這話第一反應便是劉宏難道將所有事情都告訴伊寧了,但隨即他便否定了這種可能,原因很簡單,劉宏一旦把所有事情都告知伊寧那麼伊寧也必然會看出自己其實被當成了籌碼,只是若不是劉宏告知伊寧這些爲何伊寧會這麼問呢?徐濟深感費解。
“爲何這麼問?”徐濟心中的想法雖然複雜但臉上卻仍舊是一片平靜的問道。
伊寧蹙眉道:“前些時候聽說父皇對你的安排,這無疑是要把你推上風口浪尖,我原本想勸阻父皇,只是女兒家一向不許參政,我就是說了父皇也是不會理會的,但木頭你的性子我也曉得,必然會心生芥蒂的。”
徐濟苦澀一笑回答道:“便是我心有不滿那又如何?終歸我是臣子,你父皇是君王,我也只有聽命一途罷了。”這話裡的辛酸和無奈旁人或者是不會了解,但作爲這世上幾乎算是最瞭解徐濟的幾個人之一,伊寧卻是聽得個清楚,她伸出手擦乾了自己的眼淚之後說道:“我也知道父皇賜婚與你終究還是把我當成了交換他權力的籌碼,只是因爲嫁的是你我纔沒有反對,父皇已經變了,他不是曾經那個父皇了。木頭,不要爲了我委屈自己,你的志向高遠,男兒志在四方,不要爲了兒女情長耽擱了這些。”
徐濟很感動,伊寧很聰明,她遠遠比劉宏想象的還要更聰明,她很清楚自己這位父皇的用心,但一面是自己喜歡的男人,另一邊卻是自己的父親,這種兩難的境地讓她無法抉擇。徐濟也終於明白就在剛纔伊寧的哭泣並不是因爲自己,而是因爲她的境地。
徐濟摟過伊寧,輕輕撫摸她的秀髮,在她耳邊輕聲道:“不用擔心,寧兒,你是我徐濟的妻子,我自然有責任前去保護你,你父皇從未視我爲駙馬,我在你父皇眼裡不過是爲他奪回權柄的工具罷了,這些我又何嘗不知?只是爲了你我就是如此又何妨?別想太多了,安心等着我們成婚之日就好,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好嗎?”而徐濟懷裡的少女抽泣着應了一句好,但卻充滿了令人心碎的柔弱。
徐濟的心中自然沒有這麼樂觀,只是他又能怎麼說呢?原本就是他應該承擔的責任,徐濟不打算逃避,何況這個女孩已經爲自己犧牲良多,自己便是受了什麼委屈也不足以彌補這些年來對她的虧欠,何況如今成婚在即,徐濟更要保護好這個冰雪聰明卻從來身不由己的女孩。也許自己這麼多年來都一直歉疚於她,但從現在開始自己就絕不能讓她再受傷了,伊寧的艱難徐濟雖然不能感同身受但卻感覺到更心疼。
終於安撫好了這個少女之後徐濟卻沒有立即離開,伊寧直到入睡也不肯鬆開徐濟的手,她缺乏安全感,徐濟能夠感覺到,皇室的尊貴身份並沒有能夠給她帶來這些,甚至因爲劉宏醉心權勢伊寧一直以來都過的不好。伊寧並不是正室所出,她的母親只是普通的妃子,而且在誕下伊寧不久之後便因病離世,所以這個看起來傲嬌的少女的生活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幸福。
而徐濟卻一直都並不知道這些,但知道了這些之後他反而更心疼了。望着她熟睡時候微微嘟起的嘴脣,徐濟有些眼角發澀。
“對不起,寧兒,讓你等了這麼久。但是不會再讓你等下去了,我會好好的保護好你的。”雖然此時熟睡的伊寧聽不到這些話,但她卻彷彿在做着什麼美夢,嬌小的臉上露出了幸福的的微笑,而徐濟也笑了。
這樣很傻,徐濟當然也知道,但是這樣一個女子,他自覺負不起,苦等多年只是因爲自己年幼之時的無心之舉,可或許也是徐濟人生之中最幸運的一件事情了。而這一刻徐濟也終於懂了什麼叫做衝冠一怒爲紅顏,若是這個紅顏便是眼前這個少女,他徐濟就是與天下爲敵又有何懼?
人生難得幾回癡,對徐濟這種生性便有些冷淡的人而言更是如此,何況一個男人一生中能夠遇到這樣一個女子那是何其幸運的事情?徐濟自問不敢不去珍惜,即便爲此自己付出的代價會很巨大那又如何呢?
不悔此生種深情,甘願孤旅自飄零。長恨鴛侶唯夢裡,寧負蒼天不負卿!
這便是徐濟此時的內心,對他來說漂泊在這亂世之中原本惟獨只想苟活,現在也許不只是那些了。拋開所謂的志向和訴求,徐濟的真正目的也只是爲了求生,但如今卻不同了,他肩上的責任還有保護好眼前這個熟睡的少女。
就如那一句寧負蒼天不負卿所說一樣,徐濟絕不會辜負伊寧這麼多年的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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