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經過郭嘉屍體身旁的人乃是耿武,這傢伙與韓馥比,表情就精彩得多了,嘴裡還嘟嘟囔囔地大概是在念着祭文,令人想不到的事情是這傢伙居然會突然撲在郭嘉的身上,嚎啕大哭起來,當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不知道的人還以爲耿武乃是郭嘉的生死之交呢。
見到耿武這樣子,陳到和張夫人以及甄宓心中同時冷笑,知道耿武和沮授一樣,懷疑郭嘉不會這麼輕易地死去,所以纔會撲到郭嘉的身上借痛哭的機會來測試一下郭嘉到底有沒有真的死。無奈郭嘉已經吃了裝死藥,耿武怎可能測試得出來呢?所以陳到和張夫人一點都不擔心耿武的行爲。
反倒是辛毗這時候的行動被陳到緊緊地盯住了,只見這辛毗見到耿武伏在郭嘉的身上失聲痛哭,雙眼立時亮了起來,連忙走過去假意扶起安慰耿武,當衆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來那個人的交談上的時候,陳到看見那辛毗把自己左手上戴的那枚戒指在國家的胸前輕輕一按,旋即收了回來,很明顯這次行動已經完成。陳到和張夫人登時鬆了一口氣,甄宓更是得意洋洋,看那枚戒指的樣子也知道不可能刺透郭嘉胸前的肥肉。
那個辛毗顯然不放心,又連續自以爲神不知鬼不覺地刺了郭嘉胸前好幾下,這才罷手。
耿武擦了擦眼淚,這才讓開身子看向自己身後的老搭檔關純,微一搖頭,若不是陳到等人仔細觀察。根本發現不了,而關純看見耿武搖頭後。馬上臉色一黯,眼中完全是失望之色。顯然明白了耿武的意思:郭嘉真死了。
不過耿武的動作也證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郭嘉的死令他們心中恐慌,甚至懷疑這是徐濟謀奪冀州的一個計策,所以纔會有試探郭嘉的行爲。若是郭嘉假死,他們也不會聲張,只會以此來脅迫郭嘉,因爲郭嘉這麼做顯然是要對付某些人,雖然這些人他們並不知道是誰。若是徐濟對冀州不放手的話,他們就把郭嘉裝死的消息傳得冀州皆是,破壞郭嘉的計策。
但是現在郭嘉是真的“死了”。這一下子就打消了耿武等人的所有念頭,只能等待徐濟可能會來的的“暴怒”了。
再往後,便是各個世家大族的人來祭拜,不過大部分人的臉色都不好看,畢竟駙馬帳下第一軍師在冀州遇刺身亡,誰會知道那個總是出人意表的徐濟會因此幹出什麼事情來。最怕的是徐濟遷怒於人,在找不到兇手的情況下大開殺戒,那就大大不妙了。最糟糕的事情是就當冀州的世家大族認爲徐濟可以坐領冀州給他們帶來利益的時候,徐濟最器重的郭嘉死了。徐濟又豈會善罷甘休?只怕會因此收拾冀州的世家大族也說不定,畢竟徐濟在陳留打壓世家大族是有先例的。所以對於郭嘉的死,這些世家大族沒有一個人會開心。
驀地,陳到和張夫人看見辛氏家族的代表。辛毗的哥哥辛評出現在面前,張夫人馬上色變,她生怕辛評一眼看出對面的人乃是自己的弟弟辛毗。因而喊出聲音來,那就糟了。辛毗的死活他不關心,卻特別在意郭嘉制定的全盤計劃是否實現。所以張夫人現在根本不希望辛評叫出聲來告訴大家辛毗是辛氏家族的人。因爲那樣將會破壞郭嘉的全盤計劃。因爲若是張夫人在這種場合被告知辛毗乃是辛氏家族的人還全無反應的話,那纔是怪事,至少也要詢問一下辛毗爲何化名吧?幸好看見陳到對其猛打眼色,暗示她不要發出聲來,張夫人這才反應過來,制定這次計策的人乃是郭嘉,這人算無遺策,絕不會有這種疏忽的。
這時,面色陰沉、一看就是滿腹心事的辛評在近距離一眼便看見了自己幾年都未見過的辛毗,見到辛毗的打扮和站的位置乃是甄府幕僚的樣子,覺得非常奇怪,纔要叫出聲來,卻被身後的人一把抓住,回頭看時,卻是沮授,纔要說話,卻看見沮授在辛評的耳邊說了一句話。立時,辛評閉上了嘴巴,只是狠狠瞪了看見自己依然毫無畏懼的弟弟一眼,對着郭嘉的身體略拜了拜,便匆匆而去。
陳到和張夫人對望一眼,心知肚明怎麼回事:郭嘉的計策成了。
一直忙到下午,那些來拜祭的人才漸漸散去,甄氏家族藉口說家中還有其他事情,所以還有要來拜祭的請明天來。
當然,來拜祭的人中不可能有田豐等人,在他們不能確定郭嘉是否死亡前,他們是絕對不會現身的。張郃當然也不可能來,他已經被陳到告知這些天要在英雄樓上繼續裝醉酒,吸引田豐等人對他的注意,而且這麼個酒鬼,又對徐濟顯然沒有半點好感,若是張郃今天在這裡的話纔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陳到看着躺在靈牀上一動不動的郭嘉,心想這就是吃了裝死藥,否則在牀上躺一個下午,又一動不能動的話,想一想就十分難受,念及此處陳到是想笑又不敢笑,憋在俊臉上後,那表情說不出的奇怪,不過在別人看來卻成爲了傷心的標誌。
衆人忙忙碌碌在大廳收拾,那個辛毗的眼珠一轉,向張夫人請求要到外面去轉一轉,正中張夫人的下懷,張夫人不動聲色地對他說:要他早去早回,因爲家中還有許多的事情需要他打理,顯示出視他如得力助手的信任感,辛毗不疑有他,爽快地答應一聲,便徑自去了。過了一會兒,陳到派出的人手來回報,先走的辛評以及沮授全都到了英雄樓,這探子回來的時候還看到許多的陌生面孔進入到了辛評和沮授見面的屋子裡。果然不出郭嘉所料!
待郭嘉被人推到無人處,只剩下陳到和張夫人以及甄宓後,三人忍不住露出微笑。只是陳到紅着眼睛笑的樣子有點奇怪,甄宓看了一陣嬌笑。弄得陳到先是不明所以,旋即明白過來甄宓在笑什麼。不過陳到是拿這小妮子毫無辦法,除了郭嘉,陳到還沒有見過誰可以“整治”這個美麗得令人魂動、古怪得令人頭痛的人間洛神。唯有撇下甄宓不管,先給郭嘉灌下一碗解藥,期望郭嘉醒後爲自己討回公道。
不半晌,郭嘉才悠悠醒來,一睜眼便看見了三人關切的目光,不過郭嘉卻立刻被陳到那雙紅眼睛嚇了一跳,差點叫出聲來。幸好記起自己乃是死人,若是發出聲音被別人聽見的話就變成“詐屍”了,這才把聲音收了回去。待坐起來後才發現原來那一雙紅眼睛的主人乃是陳到,暗地裡忍不住笑破了肚皮,但表面上卻未露出一點好笑的表情,以郭嘉的智商難道還看不出陳到是受到了甄宓的捉弄?若是郭嘉笑了出來,那豈非是中了甄宓的小小“奸計”?
甄宓見郭嘉表面上全無反應,先是一愣,旋即明白郭嘉的用心。哼了一聲,低聲道:“小氣鬼。”
陳到聽見了忍不住捂着嘴笑,生怕別人聽見自己的笑聲,否則在郭嘉已死的情況下。自己還能笑得出聲來,那隻能以郭嘉的死對陳到刺激太大,導致陳到精神失常來解釋了。
郭嘉卻全然不理會。一本正經的問起了剛纔爲自己舉辦的臨時典禮,待確定一切都在自己的計劃中。沒有半點紕漏年後,郭嘉這纔要出門去英雄樓。當然要化裝一番,否則郭嘉在路上走碰見熟人,對方還不馬上被嚇死?
陳到也站起身來,他當然是想要跟着去,但郭嘉卻要陳到留在甄氏府中,陳到自然是極爲好奇地問爲什麼。郭嘉死活不說,最後在一旁正在因爲剛纔對上郭嘉又輸了一局的甄宓卻忍不住說出了郭嘉心中的想法:你眼睛都紅成這樣了,還怎麼上街去英雄樓。說的郭嘉和丈夫人爲之莞爾。
陳到對着甄宓一陣瞪眼睛,卻又無可奈何。
陳到這個武藝高強的將軍偏偏拿甄宓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毫無辦法,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
不多時之後,英雄樓。
郭嘉已經化裝成了個面目庸俗的公子哥形象,在張固的引領下來到了一間房間。
只見張固笑着對郭嘉道:“先生神機妙算,世所罕見,那個沮授果然在拿辛毗的事情脅迫辛評呢?他們都說了好一會兒了。”
郭嘉笑道:“前面的話沒有聽到無所謂,但我們一定要知道結果。”
張固也是哈哈一笑,對郭嘉一伸手,指向牆壁上鑲嵌在其中的竊聽設備,對郭嘉恭聲道:“先生,請。”
郭嘉舒舒服服地坐在角落裡,通過這古代最原始的竊聽設備聽着隔壁屋子裡的交談。
看的出來張固對這竊聽設備真是下了一番心血,不但聲音清楚,而且音質極佳,可以輕易地分辨出來到底是誰人在那裡說話。
比如現在說話的就是因爲自己的弟弟幫助原紹而怒氣衝衝地辛評,只聽他不悅道:“田先生、郭先生、沮授大人,你們到底是什麼意思?”
“兄長,你聽我說……”一把男聲傳來,看樣子說話的人乃是辛評的弟弟辛毗:“兄長,我這是爲了我們辛氏家族着想……”
“閉嘴!”辛平暴喝道:“這裡哪輪得到你講話?”
“辛評兄請稍安勿躁。”田豐不急不緩地聲音傳來:“則注雖然是你辛氏家族的人,但是你不要忘了,則注也是我家主公的謀臣,早在諸侯同盟的時候,則注便自遊學未完的陳留而來投奔本初公,爲主分憂乃是一個謀臣的本份和職責。現在則注是代表我家主公說話,你又有何資格讓他閉嘴?更何況則注本就是爲了你辛氏家族着想。”
田豐一番話說的辛評閉上了嘴巴,沮授在旁邊道:“辛評大人,你應該知道徐濟在陳留實行的那套所謂的法度的事情吧,若是徐濟取代韓馥大人的話,你想一想急驟的世家大族將會變成什麼樣子?可是若是坐領冀州的乃是我家主公,那就絕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屋中沒有聲音,顯然田豐等人在給辛評思考的空間。
“更何況。”郭圖在一旁陰冷道:“辛評大人應該明白現在辛氏家族已經沒有退路可走了,親手殺死郭嘉那小子的人就是你的弟弟。若是這消息傳出去,你想一想徐濟會怎麼對付你?”
“郭先生……”辛毗的愕然聲起。顯然是沒有想到郭圖會這麼說。
“則注請放心。”田豐截斷辛毗,對辛評和辛毗道:“公則也就是隨意一說,若是辛評兄願意和我們全力合作,爲主公大業出謀劃策的話,這將會是一個永遠的秘密,但若是辛評兄不令我們的好意的話,那我田豐也毫無辦法,只有把這消息向外傳播,只是不知道太史慈是會對付你一個。還是會把整個辛氏家族連根拔起。田某絕非是虛言恫嚇,還請辛評兄三思,不要一時糊塗,乃至錯恨難返。”田豐的言詞雖然是用商量的語氣,但是其中卻滿是威脅的語氣,顯示出了言出必行的決絕意味。
辛評很明顯被天風的語氣嚇着了,只是虛弱地反擊道:“徐濟在陳留不是已經宣佈一人犯罪,禍不及他人。田豐你若是以此爲要挾,便是打錯了主意。”
沮授在旁邊哈哈笑道:“辛評兄也莫要忘記。你弟弟殺死的可是徐濟這位大漢駙馬帳下的第一軍師郭嘉郭奉孝,你怎知徐濟不會破壞自己制定的法度來對付你們辛氏家族?而且徐濟若是要對付你們,即便不是現在,以後隨便找個什麼藉口都可以。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呢!”
沮授的話令辛評完全無話可說。
“何去何從,辛評兄自己作決定吧。”田豐的聲音傳來道:“更何況我們又不是第一次合作了。雖然辛評兄前一段時間是明珠投暗,但現在迷途知返的話。自然是亡羊補牢,時猶未晚也。這樣吧。我們還有事,先行一步,辛評兄在這裡好好想一想。最好明天便能給我們一個答覆,畢竟辛評兄和我們的時間並不多,郭嘉的死訊,徐濟應該很快就會知道的。告辭了。”
這時,郭嘉聽見那屋中傳來雜亂的聲音,看樣子田豐等人已經和辛評結束了這場談話,紛紛起身要走。郭嘉向張固一打眼色,張固也馬上明白什麼意思,連忙先行開門出去,作爲英雄樓樓的主人,象沮授和辛評這樣在冀州實力非凡的人要離開,他怎可能不去送一送呢?
而張固走後,郭嘉則繼續竊聽隔壁房間的聲音,發現屋中除了辛評不停地嘆息聲之外,屋中當真是沒有了聲音。果然不出郭嘉所料,那個辛毗也隨着田豐等人離開,顯然是極爲懼怕辛評。
不多時,郭嘉就看到張固笑着進屋,臉上喜氣洋洋。
郭嘉見之奇怪道:“張固,有什麼好事情發生嗎?說來聽聽。”
張固大笑道:“這好事原本就在先生的意料之中,只是沒有想到發生得這麼快。當真是天助我也,看來老天都看好主公呢!”
郭嘉聞言笑道:“原來是田豐他們去找張郃了。”
齊景林失聲道:“先生真是神人,居然這都猜得到。”
郭嘉淡然道:“這有何難?我早就命令張郃在你英雄樓撒酒瘋,你張固又是英雄樓的老闆,這麼短的時間內別的地方也去不了,這好事當然只可能發生在酒樓內了。而田豐等人又剛剛出門,難道這還猜不出來嗎?肯定是田豐他們剛一出門就無巧不巧的碰上了張郃在撒酒瘋。”
張固眼中露出佩服的神色,口中卻道:“先生爲什麼不認爲是主公有消息從陳留傳來呢?”
郭嘉笑道:“張固你莫說笑,若是主公有信帶來的話,你進屋就應該交給我了,哪還會和我故作神秘,吊我胃口?”
聞言張固不好意思地笑了,道:“還是先生高明。”
郭嘉一笑了之,站起身來,對張固道:“我現在便到隔壁去一趟,張固你則去負責監聽張郃和田豐等人的談話。”
張固答應了一聲,便出房去了。
郭嘉想了一想,覺得沒有什麼有欠考慮的地方,便站起身來向隔壁去也。
而此時隔壁的雅間中。
辛評真坐在那裡獨自發呆,心中紛亂如麻無毒,他很想罵人,卻又不知道罵誰,自打他掌管辛氏家族以來,從未遇見過如此進退不能的事情。誰能想得到郭嘉居然會死在自己弟弟的手裡。辛氏家族現在已經陷入到前所未有的困境當中。
更麻煩的是這個困局並不是自己能夠解決的,這讓一貫大權在握的辛評感覺分外的難受,那個不成器的兄弟給家族惹來的麻煩也的確是太過巨大了,現在的局勢來看,實際上徐濟與袁紹之間孰強孰弱已經難說了,伯仲之間的實力纔是讓辛評爲難的事情,現在看上去自己也不用選擇了。似乎也只有袁紹這一個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