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再有信心那也不過是信心罷了,事情終究不會那麼簡單的,常常是事與願違,但是高順卻是一個堅如磐石的人,他知道自己應該去做什麼,而結果他卻不去關心,這也是高順的生存哲學。
陳清也沒有讓荀攸失望,他遣人送了一封信給荀攸,表示自己和圉縣世家的無奈,並表示如果不能得到自己之前上書想要的就只能奪回。而荀攸對此只是笑笑,他倒不是看不起陳清而是不屑這種非要給自己找一個藉口的無謂舉動,他深受徐濟的影響,抱持的態度就是:理由什麼的可以事後再找,但是絕不能給對方以反應的時間。說白了也就是講究的永遠是效率,至於大義的名分,那對於荀攸來說也不過是笑話一樣的事情,試問你連命都沒了還談什麼大義?荀攸在這些年漸漸變得更加在意結果,這可以說是現實也可以說是功利,但是對於一個謀士來說,看重的不過也就是那一個結果罷了,他並沒覺得這樣很有什麼不對,事實上這也讓他能夠找到更簡單的解決問題的方式,這或許是荀攸最大的收穫了。
而荀攸應對的方式很簡單,當天夜裡,高順兵出大營,直奔陳清府上將他擒獲,並順便的抄了陳府。第二日荀攸發了安民告示,在其中說是隻誅首惡,餘者不論。因此圉縣倒是也沒有產生什麼太大的動盪,而知曉了這個結果的陳清不由在獄中長嘆:“實乃鼠目寸光也,便是荀公達能放過你們,徐文烈豈能饒過汝等?”
當然這些都是他一個人的推測,至少在徐濟迴轉之前沒有人知道徐濟會如何處理,而荀攸也只是收押了陳清卻沒有要他的性命,這或許也是圉縣世家沒有動手反抗而選擇觀望的緣故,畢竟今次的事情就是陳清挑起的,若是徐濟並沒有想要追究他們的意思那麼他們顯然犯不着爲了陳氏搭上自己一族的生死,何況這些世家又何嘗不眼饞陳氏的地位?也許早就巴不得能夠取而代之。
更有甚者已經開始着手想着如何瓜分陳氏留下的空缺,這或許也是荀攸之所以並不把世家這個麻煩看在眼裡的緣故。若是陳清沒有拿捏着什麼名分而是直接悍然兵變,那荀攸說不得還要費一番手腳,遭一些麻煩。但是既然陳清想要以有名之師的名頭起事那麼等待他的只能是被擒獲,如此一來原本就不太堅固的世家聯盟就會瞬間瓦解,缺少了一個有足夠威信和號召力的領導者,那麼不論是什麼樣的麻煩都不能算有多麻煩。而這一切從陳清落入荀攸的算計開始就已經是註定的事情了。
荀攸那句餘者不論當然只是說說而已,他只是沒有餘力一次性解決圉縣這些世家所以不得不採取的緩兵之計,他相信這些利慾薰心的世家會把自己的破綻暴露給他的。而到那時荀攸就能騰出手來一家一家的處置了他們,而徐濟的態度也是如此。說到底圉縣也不過就是那麼幾大家族,作爲荀氏子弟的荀攸從來沒有把這些人放在眼裡。至少他們距離荀氏一族還差得遠,這種程度又怎麼能讓人棘手?麻煩的無疑是逼他們先動手,畢竟徐濟上頭還有一個張邈,否則荀攸相信徐濟絕不會費這些手腳。
當然,這只是他的推測。
潁川,穎陰
郭嘉此時已經謀劃好了一切,他已經決定通過強行的手段將荀彧從荀氏一族的禁錮中解救出來,也通過荀匡將自己的計劃告知荀彧,只是不知爲何荀彧卻遲遲沒有迴應,這讓原本就焦急的郭嘉更加急躁。畢竟這不是一件小事,他就算再天才也不過是十六歲的年紀,終究是太過於年輕了,閱歷不足的他卻謀劃着對付荀家,這顯然無異於挑戰一個必敗的對手,雖然只是從這個龐然大物手中劫走一個人,但是這也足以稱得上是喪心病狂的舉動了。也只有郭嘉會做出如此的舉動,他慣愛劍走偏鋒。
而荀彧呢?此刻的荀彧同樣是焦急不已,他當然不是沒有得到荀匡的回報,而是覺得郭嘉這個計劃過於行險,這樣無異於讓他們沒有任何轉圜的就要站到荀氏一族的對立面上去。在荀彧看來他們三人還沒有能夠對抗荀氏一族的能力,自己就出生於荀氏,對於這個看似淡薄的家族背後隱藏的力量遠比別人明白得多,而郭嘉此舉無疑是要正面對抗這個龐然大物。當然荀彧也並不是沒有私心,在他看來若是能夠和平的解決無疑是最好的結果,畢竟那是自己的家族,他自然不想日後揹負着一個叛族的名頭,即便不能和平解決他也希望能夠以平和的手段來解決問題而非郭嘉這種暴力的手段。
而且對於郭嘉這個成功機率極爲渺茫的計劃,荀彧自然不會同意。雖然如今被禁錮於家中,甚至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什麼時候會被族中下令立刻迎娶,但是荀彧知道至少家族還沒有撕破臉皮,但這不意味着荀氏一族是好相與的。何況如今連消息都無法傳遞,這無疑又增加了郭嘉實施計劃的難度。更重要的是荀彧清楚的知道,徐濟此時的勢力還經不起這樣的折騰,作爲天下士子都向往的荀氏一族的敵人,徐濟如何還能得到天下各地人才的幫助?即便僅僅出於這個考量荀彧也不同意郭嘉做出這樣的決定。這無異於是必輸的賭局,而籌碼卻是三人努力換來的一切。
但是荀匡自歸來後也被限制,荀彧想要將消息傳遞出去卻沒有人能夠代勞,郭嘉更是被禁止拜訪荀彧,這顯然是爲了避免郭嘉做什麼干擾了荀彧的事,對於自己家族中老一輩的長輩如此作爲荀彧也是心冷之極,在他們眼裡荀彧也許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他們爲家族謀求更大政治資本的砝碼。因而他反而更加的羨慕起徐濟來,寒門的好處就是不會被人強迫的連自己的終身大事都無法有半點意見。甚至就連郭嘉都不需要被這樣的困擾限制,或許這就是最優秀的人所需要承受的吧,荀彧有時候也感嘆若非自己是荀氏一族這一代最優秀的,那麼也許被這般對待的就不會是自己了,只可惜,世上卻沒有後悔藥吃。
而如今他也沒時間來感慨自己的命運如何如何,他必須阻止郭嘉這個瘋狂的行爲,郭嘉終究是看的不夠遠,或者說他看到了卻因爲是荀彧而不顧忌,但是荀彧卻知道這不值得,只要人活着,那麼什麼能讓人被迫轉變呢?荀彧不認爲只有這樣才能自己才能得到救援,這一關也並非必須脫離荀氏才能解決。
荀彧當然也知道郭嘉如此決定的緣由,即便郭嘉並沒有說他也明白,郭嘉實際上也極爲厭煩世家的門道,自從與徐濟相交之後他幾乎便沒有再回郭氏老宅了,郭嘉已經自己斷絕了和世家的聯繫。郭嘉是告訴徐濟自己與世家不共存的態度,然而荀彧卻有更大的謀劃,荀彧從徐濟隱晦的言辭裡早就看出黃巾一事的不尋常,或許與自己的家族牽連不少,自然對自己的家族也沒有所謂的忠心了,也正是因此他把自己當成是釘在世族裡的一枚釘子,徐濟對於此事和荀彧是有默契的,他沒有要荀彧這麼做,荀彧沒有說破。但是雙方卻都在這麼去做。
徐濟需要這樣的人,而荀彧也明白自己最大的價值就是爲徐濟解決暗伏於世家內的危險,尤其是潁川這個地方。從聽聞自己婚訊開始他就明白自己已經等到了時機,但是郭嘉也許並不知情,而荀彧自然也沒有辦法把這件事與郭嘉解釋明白,但是荀彧卻知道自己必須阻止郭嘉這個舉動,否則自己的計劃就無法實施,這對徐濟的將來顯然沒有半點的好處。
但是要怎麼處理纔好呢?荀彧沒有好的辦法,如今族中少了荀攸,荀匡也已經和他一樣遭遇禁錮,自然沒有可以信任的人。荀彧知道自己選擇的這個道路就是要與整個家族爲敵,荀彧當然不是不在乎自己的家族而是自己的家族和大漢一樣早已經腐朽,看看當年有荀氏八龍,而今呢?自己這一代唯一能拿出手的就只是自己,這也正是荀彧下定決心的緣故,腐朽的東西沒有繼續苟延殘喘的必要,推倒重建纔是必然的趨勢。
但是荀彧知道自己的這個想法是逆反甚至是不可原諒的,他沒有幫手,在荀氏一族裡都是這樣的世族制度的受益者,他們不需要有如何如何的才能就能備受尊敬,他們當然沒有必要推翻這樣能夠給他們帶來利益的制度,但是荀彧看到的卻是數代之後荀氏一族的衰敗,這絕不是荀氏一族應該有的模樣。作爲荀子的後人,荀氏一族怎能和別人一樣淪落到依靠前人的餘蔭過活?
荀彧還在焦急的思考着自己該怎麼處理郭嘉的舉動之時,遠在陳郡對此茫然無知的徐濟也被樑習搞得極爲不舒服,這個傢伙拿捏着一副清流的模樣就是避而不見,徐濟極爲無奈卻也真的就沒有什麼好的辦法,但是他卻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可能太多,若是三日之內不能見到樑習那麼自己也就不得不放棄回傳圉縣了,徐濟對於圉縣的局勢還是有些擔憂的,畢竟荀攸初出茅廬究竟能做到什麼樣沒有人知道,他不希望看到局勢無法收拾。而目前若是不能解決樑習這個麻煩自己就必須回圉縣解決那邊的緊張的局勢。
當然若是能夠解決樑習自然是最好不過的結果,但是看樑習這個態度顯然沒有那般容易。在陳縣耗了這麼久徐濟也算明白了,樑習只怕是把徐濟當成是來巴結他求一個身份的“不肖之徒”了,這當然讓徐濟苦笑,想不到自己也能淪落到這麼一個境地,而自己現在顯然是沒法解釋了,估摸着樑習一時之間也不會相信。
不過也好在如今只有圉縣一地,對於樑習的需求並沒有那麼大,徐濟的打算是在自己安穩了陳留南部之後再來尋訪樑習,屆時以徵募幕僚的理由來拜見樑習想必他就不會如此拒而不見了。
在做出決定之後徐濟便立刻離開陳縣,他的目的沒有達到自然沒有必要久留此地,圉縣此時顯然更需要他。
而在知曉徐濟離開之後樑習也是長長嘆息了一聲。
“子虞先生何故不見他?荀文若不是寫信與先生了嗎?”
樑習搖搖頭道:“大人有所不知,如今我於他用處不大,若是接見不免有些麻煩,不若待他必須之時再見,我料想他必不會如此輕易放棄的。”
樑習對面的中年笑道:“那不是意味着你樑子虞還是要離開我陳縣嗎?”
“縣尉大人,陳縣已經不需要樑習了,此地民生富足,樑習在此想必也難有發展。爲家人計,樑習自然是要謀求發展纔是。”
對面的中年人笑了:“別誤會了,我雖不是什麼大才卻也不是小人,陳縣是小地方,留不住子虞你,我觀這徐濟似乎頗有壯志,也許是不錯的選擇。”
樑習望着天邊喃喃道:“但願吧。樑子虞沒有時間在蹉跎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