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大捷,不管從什麼角度來看,都是一件好事,且不說宇文諸部被重創,北疆能夠多安穩幾年,單說葉茂立下了這麼大的功勞,葉家在朝堂上的聲音,也會更大一些。
葉家與李信同氣連枝,葉家聲音大一點,李信也能夠安穩一些。
李信把葉璘手裡的書信看完了之後,沉吟道:“宇文浮屠部被重創,並不能讓宇文部真正安生,宇文昭只要消化幾年,宇文垂部就會更加強盛,鎮北軍已經出了力,這個時候需要雲州的種家軍也出力,出兵把宇文乞圭部平滅了,這樣北疆最少也會有二十年安穩。”
“如果北疆有人操作一番,剩下的宇文赫蘭部也會與宇文昭部內訌,北疆至少一兩代人不成威脅。”
這些,都是李信在北疆的時候算計好的東西,他在薊州城的時候還親自出面聯繫過種家的種玄通,不過葉茂這個人論打仗或許已經不成問題,但是他的交際能力比起李信來說,就是天差地別了,他在薊州城主事,基本不可能聯絡到種家。
葉璘搖了搖頭:“此時朝堂不穩,種家軍多半不會行險。”
說到這裡,他皺眉開口:“而且種家的家主種玄通,此時已經在回京的路上,如今雲州的種家軍是他的兒子种師道在帶,沒有種玄通在西南主持大局,种師道多半會固守城池。”
聽到“种師道”這個名字,李信眉頭抖了抖,隨即恢復正常,搖頭道:“罷了,北疆的事情已經與我沒有干係了,讓朝廷與種家的人自己做主就是。”
“師兄給葉茂回信的時候,也替我帶個話。”
葉璘點頭。
“你說。”
“宇文昭這個人,可以稱得上一代雄主,鎮北軍雖然跟他瓜分了浮屠部的地盤,但是宇文昭一定想要拿到浮屠部的所有地盤,一旦宇文昭部與鎮北軍爭奪地盤,那麼不要猶豫,退回鎮北軍固守城關,暫避鋒芒。”
葉璘點了點頭。
“我會寫給葉茂。”
因爲葉璘還要進宮報捷,師兄弟兩個人說了幾句話之後,葉璘便動身離開,而李信則是上了馬車裡,回了靖安侯府。
接下來的兩天時間裡,李信哪裡也沒有去,就在靖安侯府裡靜靜的等着宮裡的消息。
到第三天的時候,宮裡的消息沒有等到,卻等到了一個年輕人。
年輕人穿着一身普通的棉袍,隻身一人進了永樂坊之後,在暗中不知道多少人的注視之下,徑直到了靖安侯府門口,要求見李信。
這會兒,敢來靖安侯府的人並不多,因此只要是上門拜訪的,門房一律予以通報。
這個年輕人,就在侯府門口靜靜的等着。
如果他見不到靖安侯,轉身離開之後,立刻就會被人抓起來丟到暗牢裡嚴刑拷打。
很顯然,這個年輕人的名頭很有用,不一會兒門房便走了出來,把他引了進去。
靖安侯府很大,兩個人在侯府裡七繞八繞,才走到了侯府的後花園,後花園的木亭子下面,坐着一個一身黑衣的侯爺。
年輕人深呼吸了一口氣,邁步走了過去,對着亭子下面的李信深深低頭抱拳:“見過兄長。”
此時,那位與李信結怨的李慎,已經埋骨黃泉六年時間了,他心裡的怨氣也已經消散了不少,而且哪怕是六年前,他對李朔也沒有太大的惡感,聞言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淡淡的說道:“我不算是你的兄長。”
“你這個時候,來京城做什麼?”
李朔低頭道:“特來見一見兄長。”
靖安侯爺指了指自己對面的座位。
“坐下說話。”
李朔邁步走了過去,頗爲恭敬的坐在李信對面。
“許多年未見,兄長近年可好?”
李信沒有回答這句話,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之後,開口道:“你父親李慎與你養父李延雖不是我殺,但可以說都是間接死在我手裡,你不恨我?”
李朔低聲道:“我與兄長遭遇類同,曾經也有怨恨兩個父輩的心思,因此對兄長談不上恨字。”
李朔的母親,是平南將軍府裡的一個普通下人,他雖然是李慎的兒子,但是爲了隱藏身份,從小被寄養在李延家裡,不管是李慎還是李延,都是那種嚴肅的冷麪,因此李朔從小到大自然接觸不到什麼溫情。
他的確是李慎的兒子,但當年錦城破城,可以說是他一手推動的,因此自然對李信提不起恨意。
李信眯着眼睛。
“你來京城要做什麼?”
“西南的局勢錯綜複雜,背地裡是個什麼模樣,小弟年紀幼小,也摸不清楚,再加上身上還肩負着十餘萬人的身家性命,不敢行差踏錯,因此特來京城,求教兄長。”
“你肩負十餘萬人的身家性命?”
李信看着李朔,似笑非笑的問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當初帶着平南軍離開錦城的是平南軍的兩個副將,他們聽你的?”
平南軍一共有四五個副將,程平李延等死在了那場西征之中,但是其他兩個副將可沒有死,他們帶着六七萬平南軍離開了錦城,找到了安生之處。
否則,李朔當初還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人,他哪裡有本事帶着十幾萬人長途跋涉?
李朔面色平靜:“兩位叔叔,我可以說了算。”
靖安侯爺頓時刮目相看。
“怎麼做到的?”
李朔靜靜的說道:“平南軍中層將領,都認平南侯府的血脈,小弟自小在平南軍裡廝混,成年之後自然能夠主事。”
“嘖嘖。”
靖安侯爺嘖嘖感嘆了幾句,笑着說道:“不容易,看來平南侯兩代人在西南經營的很不錯,不然不要說你這個平南侯血脈,就是皇帝血脈,也不一定有這麼好用。”
李信笑了笑,又繼續說道:“自己一個人到京城裡來,不怕出不去?”
“你在進我這侯府的路上,最少有幾十雙眼睛在看着你。”
“我是直接進來的。”
李朔微微低頭:“兄長的處境,小弟已經略微瞭解的一些,如果我在靖安侯府外觀望觀望,此刻多半已經給大晉朝廷的人抓了起來,但是我直接走到侯府門口,進了侯府之後,便沒有人會對我動手了。”
說着,他擡頭看着李信。
“至於小弟出不出得去京城,就要看兄長的了。”
“你膽子不小。”
李朔低頭苦笑:“不是膽子不小,是沒有了辦法。”
他擡頭看着李信,咬牙道:“不瞞兄長,西南沐英等人能夠順利拿下劍閣,小弟手下的平南軍…也出了力氣。”
“這些年,當初離開京城的那一批人過得很不好。”
“沒有兄長,小弟沒有辦法帶他們在西南安家,無論如何,小弟也要見一見兄長。”
西南的情況,本來趙嘉是寫了信與李信說明的,但是這會兒靖安侯府上上下下,都被死死地盯住,書信愣是沒有能夠送進來。
因此,李信還是從李朔口中,才得知了西南那邊的近況。
他坐在亭子下面,靜靜的看着眼前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年輕人,臉上露出一個笑容。
“老實說,你太急躁了。”
“如果你能再等幾個月,等漢州軍左支右絀的時候出來,還可以待價而沽,此時你迫不及待的參與進來,就很難再要一個好價錢了。”